邵玉铭再次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头顶侧上方挂盐水瓶的三叉勾。
脑袋很沉,鼻子也不透气。
全身无力,他很难受的哼了一声,这才发现嗓子也疼的很。
是干的。
很渴!
邵玉铭正这么想着,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杯水。
他混沌的脑子反应了一下,才顺着端着水杯的手看上去。
给他递水的正是刘波。
刘波给他递水!!
邵玉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顿时来了精神,他快速的从被子里起身,接过了水杯。
刘波看着邵玉铭毛毛躁躁的动作,皱紧了眉头,提醒他:“小心一点!手上还挂着水呢。”
但是刘波不知道的是,他这话一出,更让邵玉铭惶恐了。
刘波今天的脾气怎么这么好?
难道……
邵玉铭的脑子不由得又开始跑偏了。
难道是刘波准备不要他了!?
准备将他赶出家门了!?
所以才会突然对他这么和颜悦色吗?
邵玉铭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刘波的事情,刘波为什么对他总是很坏脾气呢?
动不动就生他的气。
还老是骂他。
想到这里,邵玉铭烧迷糊了的脑袋更迷糊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张脸。
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小脸。
一想到小孩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邵玉铭莫名的心虚了。
说不定……他还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邵玉铭惊慌的握紧手里的杯子,萎了。
其实,刘波刚才才被邵玉铭的主治医生骂过。
就是那么巧,这次的医生还是前两天给邵玉铭看病的那个医生。
两天前刘波给邵玉铭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医生综合考虑邵玉铭的身体情况,其实更偏向于让邵玉铭在住院观察一夜的。
只不过被刘波拒绝了。
至于刘波为什么拒绝,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发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于是按照职业守则给病人家属下了回家休养的注意事项。
首先一项,就是要病人注意多休息。
第二项,就是按时吃药。
刚高烧出院两天又入院,还差点烧成肺炎的病人,医生从医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觉得稀奇就多问了刘波两句。
这一问不得了了。
病人回家后一次感冒药没吃就算了,连基本的休养也没有。
可不得把刘波一顿狗血骂吗。
也不听刘波解释,直说他不尊重病人身体。
事实上刘波根本也没打算解释,毕竟医生说的也都是事实。
药他是拿了,不过拉在车里的储物箱里了。
谁叫邵玉铭长了那么壮实的一个大高个子,直观的让人看了就觉得他很“结实”。
也就没有想起来他还是一个病人。
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的‘弱不经风’,两天一病。
好吧。
他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的邵玉铭二次生病。
还烧成肺部感染,差点得肺炎。
对此事实,刘波很是心虚。
和医生谈话的时候,只能不停的左顾右盼的,以作心虚的掩饰。
搞得医生以为他是不想给病人花费,趁着刘波不说话,直接当他是默认。
大手一挥,给邵玉铭申请了两天的住院病房。
然后又被刘波反手将六人间的大通铺,换成了单人间的独立病房。
这时医生对刘波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
在刘波看来,床上的人,脸是红红的,唇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
因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整张脸都是白白粉粉的,像极了一只呆萌呆萌的兔子。
这个比喻冒出来的下一秒,刘波就被自己的比喻恶心了一下。
麻的,什么兔子!
就邵玉铭这一米八几的壮实身板,脸部轮廓比他还要男人的线条。
和什么比不好,和兔子比。
就问你,他配不!
刘波这脾气来的很快,蹭的一下就烧了三层楼高。
邵玉铭被高烧烧的不清醒的脑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刘波看着他……
看着他……
对着他,突然就板起了脸。
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就跟着刘波的脸色抖了一下。
握紧水杯的手就像是肌无力一样,没了力气。
手一软,还没喝一口的水,就全都浇在了被子上。
刘波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卷起被子,连带着空了的杯子一起从床上拿开。
刘波抱着被子站在床边,裹在被子里的水这个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从透湿的被子里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草!”刘波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声。
正想指着邵玉铭的鼻子接着骂,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了邵玉铭那双水润红透的眼睛。
大大的桃花眼里酝酿的全都是委屈与不知所措,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看见这样彷徨的邵玉铭,刘波即将喷出嗓子眼的脏话,瞬间跟卡了壳的炮仗一样,哑火了。
说好要对他好一点的!
说好要对他好一点的!
说好要对他好一点的!
不许骂!不许骂!不许骂!
刘波在心中默念。
而后深深的翻了一个白眼,才压下心中那股烦闷。
从被子里翻出刚才的那个水杯,给邵玉铭重新倒了一杯送到他的手里。
“喏,拿好了,这次再倒到床上可没床给你换。”
说完这话,刘波就拿着湿了的被子就去找管理病房的阿姨,换干净的被子去了。
刘波拿着从阿姨那里借来的拖把,吸干地上刚才洒下的水。
邵玉铭则坐在床上盖着带着太阳味的新被子,手里捧着温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睛悄摸摸地看着刘波干活。
刘波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有看向他的倾向,他就立马垂下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将“苟苟祟祟”表现的淋淋尽致。
刘波被邵玉铭看的烦了,将拖把重重地往地上一拍。
转身看向邵玉铭,一手叉腰,一手撑着拖把木杆,瞪眼:“看毛啊?”
邵玉铭:“……没,没看什么。”
他结结巴巴的否认完,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红了脸。
刘波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
先前做检查的时候,他特意又找了之前给邵玉铭看脑子的主治医生。
在他的再三要求下,脑子医生又帮邵玉铭做了一个全面检查。
倒不是刘波多钟情这个“庸医”,实在是小城市资源有限,这家医院已经是这里最大的医疗医院了。
这座城市,除了这家医院,他真的找不出比这位资历更高的脑科医生了。
除非是去别的城市挂号,否则主任级别的专家医生说的话,他该认还得认认。
检查结果按照医生的话来说,就是:你看你看,不都告诉你了,脑子没问题,除了淤血导致的失忆,其他一切正常,你怎么就是不信呐。看吧看吧,又浪费钱了吧。
当然,以上话术都是出自刘波自己,对医生专业术语原话的“解读”。
出于偏见,至于歪曲了几分,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
曾经高高在上的邵家大少爷很令人怀念不错。
可现在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小可怜”,好像更有性价比。
刘波摸着下巴打量邵玉铭,眼神贱兮兮的,将“不怀好意”全写脸上了。
“你好,是手机尾号5855点的外卖吗?”
因为还要出去还拖把,病房的门刘波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关。外卖小哥见里面有人就直接站在门口报了手机号。
“是的,膳粥坊。”刘波一边报“暗号”,一边放下拖把往门口走。
在门口成功的交接之后,刘波拎着保温袋又回屋了。
既然决定要对人好一点了,刘波自然是要身体力行的。
摇床板,摆桌板,拆外卖盒。
“饿了吧,给你点了粥。”刘波的声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了,只听他继续轻缓着声音说:“知道你吃不惯大排档,放心吧,这都是从高级餐厅预订的营养粥。”
这还是邵玉铭自打“认识”刘波以来,听到刘波用过的,最和善的语气和他说话。
这下何止是受宠若惊了。
看着刘波帮他摆盘,邵玉铭急忙慌得就想伸手去帮忙,但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差点又把刘波刚摆好的粥打翻了。
好在刘波一只手动作敏捷的稳住了粥碗,另一只手一点没含糊的就拍在了邵玉铭“乱动”的手上。
并给了一句:“爪子起开,别捣乱!”
邵玉铭:……
邵玉铭抱着被打了的“爪子”坐在床上,不敢再乱动,只睁着一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瞧着刘波为他忙碌的动作。
看着看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弯成了月牙。
摆好食物的刘波:……“傻乐啥?不饿吗?吃!”
邵玉铭乐出一口白牙,乖乖的应了一声,对着刘波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颜”微笑,只把把刘波看的一愣一愣的。
乖乖!
这狗东西,抛开人品,别说,笑起来还真好看。
刘波咽咽“下流”的口水,对着邵玉铭那张长在了他心巴上的帅脸,感慨。
曾经的邵玉铭是高高在上的,端着邵家大少爷的身份,脸上贴着假面,对谁都笑的彬彬有礼。
就差直接把我有礼貌,有涵养,几个字贴脑门上。
当然,他的伪装也成功的无可挑剔,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他们之间若不是有那一场撕破脸的疯狂“争吵”,致使他无意间撕破了邵玉铭伪善的面具,看到了那温煦假面下真实恶劣的内里。
只怕他现在也还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