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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是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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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刀悍然劈下。

伊耿目眦欲裂:“——”

这一刻说慢很慢,伊耿能看见,军刀像是烫红的烙铁,伊拉斯的斩击速度太快,以至于掀起了一小股旋风,薇瑟雪白的长发被吹得四散飞舞。

这一刻说快很快,像是有股电流传遍全身,伊耿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猛地攘开了薇瑟:

我已经14岁了!

我是个男子汉!!

我不能再躲在白老师的身后了!!!

薇瑟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她瞪圆了双眼,诧异地看向身后,伊耿从地上站起,直面向皇帝的刀锋。

“……”

伊拉斯脸色阴沉而冷酷:

“傻哔。”

虽然骂得难听,但伊拉斯的刀,却稳稳地收住了。血红色的军刀,像是一弯镰月,“嗡”地一声,凝在了伊耿的颈边。

少年后知后觉地害怕,大颗大颗的冷汗,浸透了伊耿的衬衫。

薇瑟忍不住道:“孩……”

伊耿情绪激动地打断她:“我知道!”

我都知道的,因为我神秘的身世,白老师才会这么照顾我。

“……”

薇瑟觉得伊耿误会了个大的,“你不知……”

伊耿涨红了脸:“所以我更不希望你受伤!!”

伊耿此时心潮起伏,新旧诸律啊,他刚才干了什么?

他像是个骑士一样,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淑女,朝着暴君的刀锋,挺起男子汉的胸膛。

靠,我好酷,我好帅!伊耿愈发骄傲起来。

“啧,”伊拉斯不耐烦了,“我知道男人都是弱智,但是你/他/妈能不能先好好听人讲话?”

伊耿:“……”

皇帝一开口,少年的气焰,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伊耿只得老老实实地听薇瑟解释道:

“我和陛下是签过亚伯拉罕契约的……”

伊耿:“……”

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薇瑟,又看了看满脸嫌弃的伊拉斯,突然明白过来:

——我×,原来如此,这俩人加过好友!

按照亚伯拉罕契约的作用,伊拉斯的军刀,就算砍在薇瑟身上,也不可能对薇瑟造成伤害。

反倒是伊耿,把薇瑟往旁一推,差点儿没了小命。要知道,伊耿跟伊拉斯,可没什么友伤豁免,若是方才伊拉斯没反应过来,这一刀就这么砍下去,伊耿的死相绝对比巨大地精还要难看。

所以,薇瑟才会尴尬地摆手,伊拉斯就是看起来吓人,他完全拿她没办法的,伊耿没必要保护她……

“可是,”伊耿小声说,“白老师,你很难过啊。”

这回轮到薇瑟愣住了。

诶?

“我能感觉出来,”伊耿抬起了眼睛,勇敢地、认真地,对上了伊拉斯的目光,“陛下,白老师看到你,心情就很悲伤,她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内心却在哭泣。”

“你不该这么凶地对她,伤害一个心碎的女士,不是男子汉该做的。”

这番话很幼稚,任何一个大人听了,都会觉得尴尬。

但伊拉斯却听进去了。他做惯了皇帝,总是习惯于听取别人的建议,哪怕是从一个维苏威地区的小屁孩口中。

伊拉斯孔雀蓝的眼睛,漠然地转动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薇瑟。薇瑟被伊耿攘了个趔趄,骨手争先恐后地扶住了她。

她身体半倾,乱发如雪,一绺皑白色的长发,贴着瑰艳的红唇泻落。

伊拉斯熟悉这种美丽,他记得她发丝间的香气,记得她唇齿间的芬芳,记得她笑起来时,酒窝深陷下去的模样。

“可夫人会伤心”。黄金雨如是说。

皇帝阴鸷凛冽的目光,不可控地飘忽起来:

……曾几何时,他已经习惯了,让薇瑟伤心难过了呢?

薇瑟怔了一下,主动错开了眼神。

伊拉斯:“……”

他是个专横而霸道的君主,想要的就必须占为己有,喜欢的就必须攥在手中。

他大可以命令薇瑟转过脸来——

算了。

精力向来旺盛的工作狂陛下,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

算了……无论是伊丽斯还是薇瑟,算了。

都算了。

伊拉斯放下军刀,至高无上的皇帝,对着伊耿单膝跪下,好跟这个孩子平视:

“小孩,说吧,你打算怎么保护她?”

伊拉斯气场太强,就算跪下来也依旧如此,伊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伊耿鼓起勇气道:

“我没资格保护‘蔷薇魔女’,只是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

伊拉斯要杀的是伊耿,本来就没薇瑟的事。

“所以……”

伊耿摘下了自己的手套。少年戴着半掌手套,这是法师惯常的打扮,好接触一些腐蚀性的魔法材料。

他把手套丢在伊拉斯的脚下:

“以新旧诸律的名义,我伊耿·德劳贡,向您发起决斗!”

决斗,是爱琴诸陆的一种习俗,起冲突的双方,赌上尊严和性命,在新旧诸律的见证下,进行一场武力对决。这种决斗,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常出现于抓出轨、吵离婚、分家产等多种场合。

伊耿目光明亮:

既然伊拉斯要来杀他,那就堂堂正正地决斗!

伊拉斯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站起来,顺手掏了掏耳朵:

“我拒绝。”

伊耿:“……啊?”

这给伊耿整不会了。

“宝宝,你是一头阳刚的傻驴。”

伊拉斯残忍无情地锐评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决斗?你的牙缝里甚至还有菠菜叶。”

伊耿连忙捂住嘴,气得耳朵都红了:“皇帝陛下,你为什么一直骂人?”

伊拉斯淡淡的:“脏话,就要骂出来,嘴巴才会变干净;若是忍着不说,憋屈地下咽,心就会变脏。”

“——我的心,”伊拉斯指了指胸口,神情高傲地宣布,“比阿普斯湖还要纯净。”

伊耿:“……”

·

·

·

与此同时,另一战场。

伊拉斯一声令下,白思礼盈盈提裙一礼,像是优雅而端方的芭蕾舞者,陡地拔起了自己的脚背。

亮银色的丝线,仿佛轻灵的游鱼,从她指尖流淌出来。白思礼拿着武器的方式极为特殊,她不像是普通战士那样握着剑柄,而是像木偶表演者那般操纵着丝线。

丝线提起了一柄白银色的长剑。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冰”,剔透的冰晶螺旋着扭曲,拧成了一柄长剑的模样,它冒着森森的白汽,挥动时还有雪絮飘零。

这是与“咎瓦尤斯”齐名的圣剑:

“都兰黛尔”。

咎瓦尤斯感应到了都兰黛尔的杀意,发出了警告意味的长吟。林单手拄剑,面色无波无澜,金色的长睫上,蘸着细碎的白雪。

“林大人……”

白思礼扶了扶红框眼镜,她的长相玲珑而甜美,笑起来灿烂又甜蜜。

太兴奋了,她太兴奋了,白思礼的独眼,像是燃烧着熊熊碧火,脸颊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来……跟我做一点……有趣的事情吧……”

——唰!!

电光石火之间,圣剑“都兰黛尔”,掠起一道淬烈的惊电!

因为她操纵着丝线,白思礼的攻击范围,比一般的战士要大得多,她在一瞬之间,就能攻击到十步开外的林。

林面不改色,手腕一翻,咎瓦尤斯自下而上地一挑,轻巧而精准地,“弹”飞了都兰黛尔。

这是剑士的基本功,“弹反”。

林本身就是个弹反高手,无论是砍来的刀剑,或是射来的箭矢,皆能被他轻描淡写地“弹”出去。

这个举动,看似无甚杀伤力,只不过是把攻击向自己的武器,原封不动地打回去而已。

但它造成的伤害,实际上是极为恐怖的,只听见“铮”地一声,单是操纵都兰黛尔的丝线,就猛地断了三根,而白思礼本人的虎口,更是撕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口子。

鲜血汩汩地漫出她的掌心。

白思礼愣愣地看着伤口。

正常人受伤了,会震惊,会痛苦,会愤怒。

林淡淡地看着白思礼,他和她从小打到大,太熟悉这个女人了。

白思礼·德·路德薇希,跟“正常”这个单词,没有一点关系。

白思礼笑了起来。

她像是个小女孩,获得了心爱的洋娃娃一样,把自己的伤口,放在脸颊边狂热地蹭,蹭得满脸都是触目惊心的血。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她是疯子、是恶魔,她是只有伊拉斯才能栓住的恶犬。

白思礼调动起凛冬斗力,霰雪飞舞,银霜匝地,她亭亭地立在六角冰花之上,半边脸素白,半边脸血红,有一种妖异而狰狞的美丽。

“还是跟你打,最让我开心……林,你记不记得,我们有过婚约?干脆我们结婚吧!喜欢喜欢好喜欢……”

白思礼咯咯直笑。

她的言语毫无逻辑——无所谓啦,跟尸体说话,要什么逻辑呢?

鲜血凝结成了猩红的丝线,重新提起了都兰黛尔,白思礼捧着脸颊,眸光烫得像雪在烧:

“一片一片的,被我吃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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