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bsection 4
四月的芬芳与昼长存，红白蔷薇交织在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婚礼的时间越近，弗雷德就越是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支配着。他从没想象过自己会被一个仪式绑架，特别是韦斯莱太太最后一次向他们确认婚礼不需要她过问之后，但他心甘情愿。
“爱蒂，我们再……”直到婚礼前一天，弗雷德始终没闲下来。
“亲爱的，别太紧张。你今天已经第四次提出要再确认一次流程了……小天狼星会挽着我的手从这儿走进来，那时候乔治会通知你，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偷看！”爱得莱德却还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她倒是比弗雷德从容多了，流程已经被反复确认过许多遍，相信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知道，我知道。再然后就是宣誓，我得说两句对吗？即兴的，不用太长，只是随便说两句……但是……你确定……”可弗雷德就是担心自己到那时候什么也说不出来，梅林会懂得他的担忧——光是想想那时候的情境就够让人手足无措了，“我不确定在看到你穿着礼服裙向我走来时还能保持基本的冷静。”他握住爱得莱德的手，眼里有些撒娇的意味。
这可真是件稀奇事，弗雷德可不像是会因为这个就胆怯的人，“我记得有个家伙之前不是说，自己的婚礼一定要怎么随性怎么来嘛？怎么，现在还想提前写个稿子不成？”爱得莱德一边应付着身边人凑来的脸，一边又检查了一下现场的布置。
黄昏踩着地平线的肩膀，向天空渲染火焰般的绚烂。余辉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相互依靠，就在这橙黄的草地上。
“唉，是我太轻敌了。原来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不自禁地担心没办法做到最好。毕竟婚礼一生只有一次嘛……”他只是担心不能用最完美的姿态去拥抱他的爱人——值得他倾尽一切的人。
然而事实上，弗雷德为婚礼所做的准备已经足够完备了。
当日月再次完成这最稀松平常的交替，等待他们的便是鲜花、掌声和无止境的祝福。
至少弗雷德做到了他曾经说过的一点——他们的婚礼并不需要所有人穿着正式，只有亲人们戴着胸花站在悠长的小路尽头迎接客人。
“你今天看上去很美，金妮……”迈克尔手持请柬而来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罗恩和哈利身边的金妮，他们依然扮演着迎宾的角色。
“弗雷德跟我说过不需要穿得太正式，但我知道这也是为了我的体面。”自从大战结束之后，金妮再也不会以“失败者”来称呼迈克尔了，她知道他是勇敢的。
“欢迎你来参加我姐姐的婚礼。”哈利侧身去接住了迈克尔伸向金妮问好的手，把他向婚礼的场地方向带去。
“乔治在哪儿呢？他怎么不出来迎宾？”罗恩有些哀怨地寻找着乔治的身影，厌烦于自己总是落到这样无聊的工作。
“乔治今天是伴郎，这会儿应该陪着弗雷德做准备呢。赫敏那边可能更忙一些，爱得莱德还要整理她的头发……”金妮还没说完便看见了刚来的一批新客，急匆匆地迎了上去，把罗恩一个人留在原地。
“梅林！真是个苦力活……”抱怨完最后一句之后，罗恩也加入其中。
哈利为迈克尔指明了位置之后便一边张望着，一边原路返回。这场婚礼的会场绝对比之前他参加过的任何典礼都要特别，至少他从没见过一群人围着看火龙表演——真不知道弗雷德是怎么说服查理的。还有小型烟火秀，由奥利维亚点燃各式型号的韦斯莱烟花，她的身边还有许多巨型蒲绒绒团在一起。
“弗雷德做到了……”
哈利正为那突然一分为二的蒲绒绒感到惊叹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在角落里的小天狼星。他嘴里叼着半根烟，就在哈利面前猛吸了一口。烟卷上亮起一圈火星，随即便燃至尽头，被小天狼星拿在手里搓捻了一下。
“他答应给爱蒂一个绝对与众不同的婚礼。”小天狼星说完那句话，长吁一口气，把口腔里的烟雾尽数吐出，又朝哈利眨了眨眼睛，“别告诉爱蒂我在这儿偷偷吸烟，她知道了该要批评教育我了……”
“你知道她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哈利上前来揽住了小天狼星的肩膀，同他一起向前走去。
“是啊，百分之百出于爱的关心。”小天狼星咧开了笑脸。这是他曾经的奢望，幸好他未曾放弃过，才终于迎来了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
他们朝正同宾客交谈的韦斯莱夫妇走去，今天韦斯莱太太特意穿了她最喜欢的一件巫师长袍。
“嘿小天狼星！”韦斯莱先生伸出手来和小天狼星颇为正式地握了握，“今天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你放心吧，我们会待爱得莱德像亲生女儿一样！”
“哦当然，我也很放心把爱蒂交给弗雷德。好样的一个小伙子，瞧瞧这婚礼办得多像样，一看就是他的点子！”小天狼星满意地把目光投向查理身边的火龙时，那个庞大的家伙恰好在指令下吐了一大团火焰，“不过老实说，莫丽，我有些理解你了。看孩子长大离开身边这件事儿，总是让人眼眶发红……”他摩挲了一下眼睛，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你会习惯的，小天狼星，这个我比较有经验。”韦斯莱太太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同为父母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共鸣。
哈利不再打扰他们，兀自朝人群走去。不仅仅是他们在霍格沃茨的朋友，甚至老师、凤凰社的成员以及那些他只在报纸上见过的人都出席了这场婚礼。这是爱得莱德作为布莱克家家主的人脉，在她成为“鬼鸟”之后又收获了许多商政方面的伙伴。
克里斯·博克、克拉伦斯·霍尔，甚至是从法国远道而来的莱诺·特朗布莱……
哈利知道如果天堂可以收到请柬，爱得莱德一定希望这里还站着罗西·塞尔温和斯内普教授，他们都是她心里无可替代的存在。
“老伙计……哦！我的意思是，布莱恩医生，总是听小天狼星提起你！”莱姆斯和朵拉站在一起同布莱恩医生搭讪，他由衷地惊讶于这位老朋友脸上竟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我叫莱姆斯·卢平，这位是我的太太朵拉。”
“很高兴认识你们！”唐娜一边同他们问好，一边上下打量着莱姆斯，“真奇妙，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不过大概率是我的错觉，自从和那个厚脸皮的烦人精认识之后我就经常会出现类似的错觉！”
“啊哈，”莱姆斯有些怀念这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他们的学生生涯，“那家伙从前就是个‘烦人精’……”
他知道唐娜这么喊了小天狼星多少年才变成了他的女孩——从前是这样，往后也会是这样。
越来越多的来宾塞满了整个会场，哈利和罗恩不得不奔走于人群中，告诉他们每个人应该坐在哪个位子上。好在这次海格没有再弄错专门为他准备的巨大椅子。
“真是来了很多人啊，兄弟……”乔治把从门缝伸出去的头收了回来，转而看向身边坐立难安的弗雷德。
“那是当然……”弗雷德的眉头一直怪异地打着结，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掐着一样，“我和爱蒂的人缘都是那么好……”
“梅林呐，老兄，你的腿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啊~”乔治故意从身后拍了他一下，嘴角简直快要咧到耳根了。
“闭嘴……”弗雷德显然不像平日里那样中气十足，只是埋怨地说了一句，便又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放轻松点儿，刚才爱得莱德去换衣服之前不是已经安抚过你了嘛？”乔治模仿着爱得莱德的语气说，“‘亲爱的~别太紧张，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是这么说的对吧？”
见弗雷德不答话，乔治只能敛住了惯常的玩笑态度，“你在紧张什么？弗雷德。是紧张于接下来的仪式，还是即将成为定局的人生？”他们彼此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乔治很清楚这场婚礼对弗雷德的意味远比他表现得要郑重许多。或许他们是玩世不恭的捣蛋鬼，但至少对待感情，他们是很认真的。
“没准两者都有吧……乔治，我最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像我这样不太正经的家伙，真的能给爱蒂幸福吗？”他唯一担心的是不能给爱得莱德最好的。
乔治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是世界上唯二可以喊她‘爱蒂’的人，不是吗？是她自己选择的新郎……不是别人，也不是我，是你——弗雷德·韦斯莱。你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确保她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空气短暂的安静了，静得仿佛可以听见他们的心跳。
“弗雷迪，你一定要给她幸福，不然我饶不了你。”
弗雷德抬起头来迎上了乔治的目光，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这是我作为她的朋友对你的忠告——她说过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
“谢谢你，我的好兄弟。”他们交换了一个拥抱。
等待的时间不会特别漫长，会场里传来的喧闹似乎被什么强大的咒语平息了。弗雷德于是便知道，那个已经在心中预演过无数遍的场景就要来了。他和乔治从休息室里走出时，来宾已经按照名单入座。一排排一列列炙热的目光刹那间便移向了同一个方向，精准无误地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亲爱的朋友们，猜猜看我们俩谁才是今天的新郎？”乔治一边对大家说着，一只手就悄悄藏在弗雷德的腰后，轻轻地拍了拍，给他些许鼓励和支持。
弗雷德终于决定换回平日里那副轻松的模样，配合着他的孪生兄弟玩笑说，“谁是弗雷德？谁是乔治？”
“哦！这两个顽皮鬼！”韦斯莱太太的声音从第一排传来，“他们忘了现在一眼就可以分辨他们……”
“今天你可骗不了我们，兄弟！”李·乔丹朝他们吹了声口哨，“嘿，弗雷德，你今天真像样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精心地捯饬了发型！”
“你今天可比乔治帅多了，伙计！”奥利维亚也配合着他们的玩笑。
罗恩和哈利兴奋地拍起了巴掌，在人群中为他们喝彩。这气氛简直就像是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那样愉快轻松。
“猜对啦，”乔治推搡着弗雷德的后背，把他向宾客席前的空地推去，“别磨蹭了弗雷德，别让我们的新娘等急了。我们可都期待着爱得莱德闪亮登场呢~”
他说完了这一句，又在弗雷德耳边轻声道，“不想赶紧看见她今天的样子吗？你也是第一次见她装扮成新娘的模样吧？”
“当然！这还用你说……”
他们两人小声嘀咕着，推推搡搡地来到了所有人的面前。莱姆斯正站在那里，他今天穿着结婚时穿的那件最体面的长袍，作为证婚人。
原本坐在第一排的小天狼星接收到了莱姆斯传递给他的信号，立刻起身，对还在为韦斯莱双子滑稽动作欢笑的人群说，“请大家屏住呼吸、保持期待，新娘子马上就来……”
他弯下腰，又在身边唐娜的耳边轻声说，“希望你能一直注视着她，就像注视着我们的珍宝……”然后便有意忽略了那双带着疑惑的蓝色眼睛，从座位中间铺着地毯的走道穿行而过。
蓝天白云、鲜花草地，金银两色的绸带装饰着梦中的婚礼。
城堡的大门被推开时，爱得莱德穿着那件洁白的礼裙出现在了大家面前。简单但不普通的款式，不长也不短的拖尾——这件曾经需要将腰带缠绕数圈才能勉强不滑落的裙子，如今是那么合身。
她手里拿着由山木蓝和月桂扎成的捧花，赫敏在身后为她拖着裙摆。
黑发干净利落地挽在脑后，耳边微卷的发丝恰到好处地修饰着脸颊的线条。没有过于绚烂的发饰，她的头顶上只戴着一顶银质的桂冠，是她一生引以为豪的骄傲。那副陪伴她走过了许多年的耳坠，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星星一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就好像每一颗名为布莱克的星星都正注视着她——她相信那其中也会有沃尔布加的身影。
爱得莱德挽上小天狼星的胳膊，一眼便看穿了他泛红的眼角。
“谢谢你，爸爸。”
那个男人如坚石般要强的心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柔软。
“爱蒂……”小天狼星带着爱得莱德走上那条漫长的过道，所有人都为他最宝贝的女儿投来温暖的目光。
直到这一刻，迟到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有了为人父亲的实感。
“爸爸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么多年来让你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磨难……”
他的声音很轻，只在两人的身边才能听清。
“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父亲，在那个什么都不能理解的年纪，天真地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你妈妈说得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