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比起风雪带来的体表的寒冷，同伴的凭空消失让他的整颗心如坠冰窖。

“秦枫——”霍泷塘呼唤着好友的名字，呼声被穿堂而过的风所吞没。

霍泷塘狠狠打了个喷嚏，再这么下去他真的怀疑自己会被冻死在这里。

他一边搓着胳膊给自己取暖，一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失散的伙伴们，可惜他视线所及之处都只是一片“断壁残垣”。

副本、系统、鬼……指令游戏带来了太多超越他已有认知的东西，霍泷塘不得不将自己已有的观念、十八年来学习的规则定理全部打碎重组。

现在他开始怀疑是这个副本里的鬼施展了什么神通带他们穿越了。

霍泷塘走到墙根边，随手拾起了一根堆放在那里的铁棍当作防身的武器。

虽然不知道对这种超自然的生物是否起效，但拿着总归能起到壮胆的作用。

铁棍触手冰凉，冻得掌心发红，霍泷塘像是握住了内心支柱一般地握紧了它。

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然而内心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打退堂鼓：贸然行动要是撞上了鬼怎么办？

那就把他当球，抽飞它。

霍泷塘自娱自乐地想到，可是嘴角再努力也只扯起了一个比药还苦的笑。

他挪动冻得僵硬的腿脚，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拖沓的脚印。

不知在这未完成的建筑群中顶着风雪穿行了多久，眼前的景都是大同小异的。

砖石、泥沙、暴露在外的钢筋……没有任何标志物，也没有地图，霍泷塘此刻都不知自己是在绕着什么东西转圈，还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么无边无际。

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他现在全凭一腔热血支撑着。

时间久了，霍泷塘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甚至他的头脑是发热的。可他清楚，这可不是习惯，而是死亡的预兆。

再在这冰天雪地里停留，他会被活活冻死。

忽然，他在荒芜的雪地中捕捉到了一串不自然的小坑。

霍泷塘蹲下身，仔细辨认着。

虽然被落下的雪盖过去了部分，依稀还能分辨出是脚印。

霍泷塘跟着脚印向前。

比起鬼，他现在更担心自己在这里被冻成冰雕。

他握紧手中的铁棍，下定了一见到鬼就给它来一闷棍的决心。

脚印逐渐变得清晰，他确实是在接近了。

“霍大哥！”

呼喊的声音他很熟悉，是齐佳晴和周晓琳。两个女生正手拉着手向后退去，惊恐地看着雪地上不断显现的脚印，那脚印正向着她们两人而去。

“别怕，我来对付它！”霍泷塘并不确定物理攻击对副本中的鬼有效，但它眼下能够仰仗的就只有手中的铁棍了。

他明明可以躲在一旁的，他明明可以不逞这个英雄的，明明真到了这个时候连握住铁棍的手都在抖，可是双腿却不自觉地动了起来，控制着他挡在了脚印与伙伴之间。

死马当活马医吧，既然秦枫说了这个鬼遵从物理法则，那么——

霍泷塘摆出了挥棒的姿势，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脚印。

突然，一阵急促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雪夜中响起，远处的阴影里窜出了一只怪物。它形状似人，全身似乎是被一层金属膜包裹着看不清面容，扭曲着四肢在地上匍匐着前进。

它正迅速地朝他们冲来！

霍泷塘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棵扎了根的树一般稳稳地挡在他的伙伴身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废了多大劲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转头就跑的念头。

匍匐前行的怪物脑袋上突然张开了一个裂口，外面包裹的金属膜被它自己生生撕裂——那是一张长着三排尖牙的血盆大口。

霍泷塘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恐怕他手里的铁棍只会被咬个粉碎。

血盆大口冲着前方猛力咬去，被它咬住的东西在它口中现了形。

原来它咬住的是鬼！

这也是霍泷塘第一次直面见到副本中鬼的样子，它竟然只是一个瘦小的孩子，看上去脏兮兮的。怪物尖利的牙齿将它撕碎，在口中咔吧咔吧地嚼成了碎末，而它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风雪中。

秦枫姗姗来迟，从远处的转角跑了出来，他时不时低头看看地面，显然是追着怪物的痕迹找来的。

“老霍！”秦枫遥遥冲他喊到，挥舞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你还好吗？”

霍泷塘很想跟他的好哥们插科打诨上两句，可眼前的情况显然并不合适。

怪物在吃完小鬼后，他们就是下一个目标。

霍泷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然而怪物在吃完后并没有继续它的野蛮狩猎，尚在咀嚼的血盆大口闭合，外层泛着金属光泽的膜像是流体一般相互融合到一起，又将它包装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脑袋。

它在原地绕了两圈，耸动的脑袋像是在嗅着什么，接着它催动四肢匍匐着向秦枫爬去。

霍泷塘刚想要出言警示，只见秦枫将手中的圆盘伸到它面前，凶猛的怪物乖顺地钻进其中，与之融为一体。

此时，周围未完成的建筑开始崩塌，砖石碎裂掉落，却在他们眼前消弭于无形。

仅仅只是眨眼的一瞬，建筑群消失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纪航高中落满了雪的操场。

温度也有所回升，不再像刚才一样难以忍受了。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霍泷塘甩了甩脑袋，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前所见的确实是操场，脚下踩着的确实是纪航高中的土地。

“刚才是鬼将我们拖到了它的幻境里面。”秦枫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三件保暖衣物递给三人：“如果我们破不了它的幻境，要么是被它抓住成为它的同伴，要么是被活活冻死在里面。”

齐佳晴和周晓琳在接过外套时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们两个新人来说有点太超过了。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话我们肯定已经被鬼抓住了。”齐佳晴心有余悸道。

“没关系，想要破除幻境的关窍本来就在鬼身上，多亏了你们吸引它的注意。”秦枫平淡地回应道，仿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在接过外套时，霍泷塘略带怀疑地瞥了他的好兄弟一眼。

这家伙以前最喜欢英雄救美后的美人感激环节了，怎么这时候反倒是一点风头都不愿意多出了？

疑惑归疑惑，他赶忙把保暖外套穿上，终于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不愧是好兄弟，还知道他衣服穿什么尺码。

霍泷塘满意地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然而一件衣服还不足以收买他，霍泷塘还是好奇：“既然现在我们出来了，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那个在地上乱爬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对于秦枫来说，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那是‘恩赐’，就是一种在副本里获得的道具，有驱鬼的功效。”

只是这驱鬼的方式实在有些……想到刚才的场面，霍泷塘忍不住皱起眉头。

“当然，驱鬼的效果是有限的，只能暂时驱退它而已。”秦枫补充道：“这里毕竟是它的主场，在我们玩家破解副本前它仍旧会卷土重来。”

然而这个暂时，恐怕对于一个限时只有五个小时的副本来说真的会很短暂。

即使有了保暖的衣物，一直在寒风中吹也不是一回事，四人只好退回楼梯间去暂时避风。

他们刚遭遇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正是需要整理思路的时候。

“副本给出的指令看似简单，只需要躲避鬼不被它抓到就好了，但是地图的局限性和鬼本身的特质导致副本透露给我们的线索很有限，甚至直到刚才我们才第一次看清了鬼的样子。”秦枫苦恼极了，作为老玩家他当然明白，想要破解副本，足量的线索是必不可少的。

像在这个副本中，如果玩家各自躲藏，那么鬼的袭击就会分散到各个玩家的头上，玩家遭遇的危机大大减少。

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危机往往伴随着线索，没有线索玩家就无法提前破解副本，那么最后的“暴动”……

将会很难熬。

“可‘捉迷藏’不就是这样吗？我们藏，它来抓，只要我们藏好就没事了吧？”齐佳晴想当然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系统从未如此仁慈过。”秦枫叹了口气：“在副本最后的时限里，系统对鬼的约束会全面解开，到时候可就不是掏个‘恩赐’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就类似于电影的结尾一定会搞一波大的一样，霍泷塘对此深有感触。

“我到的比较晚......”秦枫将矛头转向霍泷塘：“老霍，你看得应该比我清楚，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泷塘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仔细回忆道：“到了幻境里面，我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大家都消失了，我就想去找你们，结果就在途中发现了鬼的脚印，我跟着脚印找到了正在被追的齐佳晴和周晓琳，然后你就找来了。”

“你们呢，怎么惹上它了？”秦枫转头问齐佳晴和周晓琳。

齐佳晴愣了片刻，似乎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走出来：“我们也是一进幻境就分散了，好在我运气不错，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晓琳，我们正打算去找你们，结果不知怎的就被鬼盯上了……”

她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放在老玩家的面前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在指令游戏中，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在有新人的C级副本中，鬼会优先针对“回炉重造”的老玩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