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秦枫气归气，五感依旧警觉，他用手比了个“2”，意思是二号自修教室。

霍泷塘点头以示明白，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而是该一致对外。他悄悄靠近二号自修教室的门，准备把里面装神弄鬼的玩意揪出来。

还没等他动手，教室里的家伙自己就露头了，和他的寸头一起从门缝里探出来的是他合十的双手，他诚恳地求饶道：“兄弟、大哥，我错了错了……错了，不该偷看你们呃，刚才那算什么？内讧？”

秦枫不想多浪费时间解释，于是草率地应下了：“算是吧。”

“那能不能当我什么都没看见？”他的眼神看起来真诚极了，真诚到他俩要是不答应，当场就能给他们磕一个：“两位大哥给我条活路吧……我还不想像那两个女同学一样被处理掉——”

“等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霍泷塘打断他真诚的恳求：“她们两个才是‘鬼的同伴’，隐瞒了身份接近我们是为了找替死鬼，至于她们为什么不见了……”他给了秦枫一个眼神。

秦枫解释道：“是道具，或者是‘恩赐’的作用，在暗算了我兄弟后，她们就用这种奇异的力量逃之夭夭了。”

“原来是这样。”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寸头男生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他至少明确了一点——眼前的两位大哥不是坏人。

“刚才是误会，我知道两位大哥都是好人，所以……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我真的太害怕一个人待着……”穿着高二校服的寸头说着就要和秦枫握手。

“停，你不会也是‘鬼的同伴’吧？”瞧着他一上来就想握人手的劲，秦枫多留了个心眼。

“啊？”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这个游戏的规则，亮出两个手腕，上面只有一个腕表，是平日里使用的个人终端:“不是，当然不是。”

“这样还不够。”秦枫没有贸然接受他的投诚。

周晓琳也曾经这样证明过自己的清白，所以手腕上没有手环并不能说明什么。

霍泷塘当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他和秦枫已经默契合作多年了。

他摘下手环往地上一扔，手环却如附骨之疽一般很快又出现在了他手上。他又摘了一次，这回他选择把它放进校裤的口袋，它没有再出现。

可以藏，但不可以离身。

这就是周晓琳耍他们的小把戏。

见了这一番演示，寸头男生自然明白了，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他用行动证明自己身上并没有那个什么狗屁手环，他将身上的每个口袋都翻出来，又将外套和校裤都脱了下来狠狠抖了两下。

“行了，行了。”

若不是秦枫阻止，他怕是要把自己扒个精光了。

“这下可以跟你们一块了吧？对了，我叫高溯，高二的。”男生把脱掉的衣服裤子一件件穿了回去:“这游戏是真的吗？我看不像是联盟搞得新花样啊。”

“是真的，用来选拔什么世界的老大……”霍泷塘也是刚知道这回事，他自己都云里雾里的，便把目光投向清楚背景故事的秦枫。

“咳，是给第七世界选‘指令官’。”秦枫简单解释道:“听起来很玄幻是吧，可事实就是这样。”

“而现在呢，我们要去找到刚才暗算我们的那两个人，为我的好兄弟讨回公道。”秦枫好哥俩似的用胳膊勾住霍泷塘的肩膀，只是他这哥们实在太高，搭个肩都费劲。

霍泷塘迫不得已弯下腰来，配合他的动作。

“疯子，你看那是什么？”视线一转，霍泷塘总觉得操场远处的阴影正在涌动。

“什么？”秦枫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霍泷塘把挂在脖子上的胳膊抖下去，揉揉眼睛——不是他的错觉，操场的远端，天地交接处黑泥翻滚，操场的地皮被掀起，无数黑影从地底钻出来。

轰隆隆的声音愈来愈响，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纷乱而嘈杂，铺天盖地的，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玩意？怎么把学校地皮都掀了？”高溯大骂一句。

霍泷塘定睛一看，那片黑影并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异型生物——那些都是人！双眼无神，行动迟缓，他们两眉之间都有一个大窟窿，但看穿着应该不全是他们学校的人，其中甚至有些服饰看上去很有些年代了。

“这些不会都是它的同伴吧……”秦枫喃喃道。

“是吧。”霍泷塘倒吸了一口凉气应道：“也许在我们之前，它已经玩了无数场捉迷藏游戏了。”

“那个小家伙也来了。”秦枫发现了距离黑影不远处，出现了一串小小的脚印：“可恶，这样就很难控制住它了。”

小鬼头的身后跟了乌泱泱一群小弟，想要吊着这一群鬼的同时在小鬼身上找出线索，显然不是一件容易操作的事。

霍泷塘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黑色手环。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所以再被抓住一次会怎样呢？

眼看着它们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霍泷塘来不及多想一头撞进了风雪中，只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当秦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向雪地里那串小小的脚印。

霍泷塘在脚印消失的位置前一个急刹，弯腰伸手一捞，果不其然捞到个小玩意，他提溜起小鬼又冲回了楼梯间。

整个过程快到高溯只来得及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合上。

“走吧……”霍泷塘调整着呼吸，拎起手中显了原形的小鬼在秦枫面前晃了晃，见他的好哥们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之前就在猜测，如果已经变成了‘鬼的同伴’，再被抓住一次会怎样？。”

他分出余光，看到后面那片黑影保持着原速缓缓移动着，他自问自答道：“答案是——不会怎样。”

“吓死我了！”秦枫呼出了口气，被小鬼因为不满胡乱挥舞的小手吓得跳上了两级台阶：“我差点以为你想不开了要和它们同归于尽。”

“哪儿能呢。”霍泷塘抓住小鬼到处乱挠的双手：“在还没讨回公道前，我还不至于放弃挣扎。”

“现在鬼在我们手里，她们若是想要在‘暴动’之前结束副本，就一定会主动过来找我们。”秦枫说道。

“为什么？”这是一头雾水的纯新手高溯：“她们就不能找个地方苟着等游戏结束吗？”

“难。”秦枫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在副本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鬼在一定程度上会脱离系统的控制，老玩家们习惯管这叫‘暴动’。”

“她们手里拥有道具，很显然她们和我一样是‘晋级’没通过被发配回来重造的老玩家。”秦枫苦笑了一下：“我们都清楚‘暴动’的可怕之处，更何况刚熬过‘晋级’，消耗了太多‘恩赐’，剩下的很有可能不足以支撑她们熬过这场‘暴动’。”

“她们会尽量提前解决掉这个副本，所以她们一定会来。”秦枫下结论道。

秦枫的这番言论，霍泷塘听懂了七七八八，而高溯只听懂了结论。

在他们谈话间，这短胳膊短腿的小鬼似乎挣扎地累了，只是不满地鼓着腮帮子，幽怨地盯着抓住他的人。

霍泷塘也礼尚往来地盯着它。

与寻常人家的小孩一比……

“这小鬼也太瘦弱了吧？”高溯说道:“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确实，霍泷塘摆弄了下小鬼的胳膊，这小细胳膊似乎不怎么用力就能折断。

他这么近距离地观察，终于看清了这小鬼眉间的窟窿，原来这是一个从后脑穿透到前额的可怕伤口。

“来，你自己说说，是谁给你弄得？”他把小鬼直接拎到与他眼睛齐平的位置，指指他眉间的窟窿问。

小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含糊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谁害的你？”霍泷塘先前以为是枪伤，但是仔细一看伤口并没有激光造成的独有的烧焦的痕迹。

“我没看到是谁推的我。”被拎起的小鬼扁扁嘴，委屈道。

是被推的，所以其中也许还含有意外的成分，霍泷塘暗暗记下。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弄成那样了？”霍泷塘指指操场那一堆乌泱泱的人头，问道。

小鬼在他手里哼哼唧唧地扭动，算是默认。

原来是个熊小鬼，霍泷塘心想，不知道是谁害的他，就迁怒所有可以迁怒的人。

不过这些陈年恩怨不是他们这些玩家能管得了的，他们的目的只是安全地离开游戏。

“那你说说，怎么解决这个破副本？”霍泷塘明白跟这熊小鬼废话没用，于是直击重点。

小鬼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受制于人还是被这个人类板起的脸吓到了，哆哆嗦嗦地小声道：“杀死我。”

倒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下次可不许这么冒险了。”秦枫叹了口气，拍拍他好兄弟的肩膀。

秦枫心里明白这么做的危险性，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快捷且有效的办法。和他之前慢慢地收集线索，分析背景故事不同，在猜测自己可能已经处于游戏中的“无敌”状态之后，就利用身份的便利来从鬼的嘴巴里挖出线索，实在是个大胆至极的想法。

好在没出什么幺蛾子，秦枫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去点了。

然而秦枫这颗心最终还是没有吞回肚里去。

“它们……它们全都向这边过来了！”高溯大叫。

在远处时尚未有所感觉，但现在，从地底爬出来的或衣衫褴褛、或面目溃烂的伙伴们正自发地汇聚成一只庞大的队伍，向他们三人所在的教学楼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