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汇合

迷雾漫至小腿的时候，法勒擦亮了第一根火柴，火柴散发出微弱的光，周围的迷雾却像是遇到了宿敌似的从他脚边退开，露出了大约半径为五米的一片空地，像是竖起了一道透明墙，将迷雾全都阻隔在了外面。

霍泷塘赶紧挪步到了划出的范围内，看着法勒手中的火柴一点一点的变成焦黑的碳，微弱的亮光逐渐向下、变弱，被阻隔的迷雾也开始蠢蠢欲动，一点点地向里圈侵蚀。直到火柴完全燃尽，迷雾再一次涌了上来，这次已经没过了膝盖。

法勒刻意地记下了火柴燃烧的时间，应该是系统刻意为之，大约是两分钟。

“走。”趁着雾还没影响视线，法勒快步回到了他们之前来时的石洞。

霍泷塘也跟了进来，看见他擦亮了第二根火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火柴微小的光在石洞里好像要更亮一些，驱散的范围也更广一些。

法勒有刻意地记下，范围广了大约半米，时间则延长到了三分钟。果然，系统刻意地提起石洞的保护机制是在有所暗示，不仅是深夜，平时也有一定的保护效果。

“迷雾漫起的时候，石洞里会更安全。”法勒没有再擦亮第三根火柴，“火柴作用的时间和范围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增加。”

霍泷塘并没有怀疑，他自己也有所察觉。可即便是石洞中火柴燃烧的时间会变长，他们手里的火柴也不足以支撑完这四天，甚至悲观一些的话，连着第一次都撑不过去。他总觉得，这个系统是在把所有玩家往一起赶。

好在第一次的迷雾来的速度慢，也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霍泷塘一口气还没松完，石洞外依稀传来“咚咚”的打击声。

什么玩意？听声音，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们，霍泷塘想着，这大概就是系统所说的把他们视作“第一淘汰目标”吧。

“咚……咚……咚……”声音缓慢而沉重，好像已经到了石洞口，此时的迷雾已经漫过了半个脑袋，霍泷塘只能艰难地在迷雾根据法勒的发顶辨认出他的位置。

在迷雾中行动的怪物，很好地被掩住了身形，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出一个大概的距离和位置，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怪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再近一点这怪物可就快碰到他们了，霍泷塘擦亮了第三根火柴，微弱的火光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辐散开去，荡开了周围的一圈迷雾。

怪物尖啸了一声，拖着自己的一条腿，仓皇地逃进了迷雾中，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背影。

“怎么感觉好像是个人？”霍泷塘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才听到的声音是缓慢的了，跛脚的怪物拖着的那条腿只能发出极轻的拖曳声，他紧张间没注意到。

“准确来说他以前是个人。”法勒有一瞬看到了这个怪物的脸，它颤颤巍巍挂在颈项上的半个脑袋，只有下巴上还剩下了那么点脸皮：“现在他是个胆小的雄性怪物。”

这文文弱弱的怪物看上去也不难对付啊，霍泷塘只能自己心里想想，没好意思说出来。

当然不考虑这“胆小鬼”后期在系统的帮助下一鸣惊人的情况。

胆小鬼离开后，这波没过头顶的迷雾悄悄退散了。

“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一上来就搞针对，霍泷塘不得不头疼一下。按照他多年看恐怖片的经验，第一次往往只是象征性的恐吓，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上来就直接来真的，而这只能说是系统在从中作梗了。

“不确定，不过我想应该不会隔太久。”法勒的危机意识让他更能体会到这种被针对的感觉，还是被一个无法施以报复的庞然大物针对了。说实话，这种有些无力的感觉很不好。

“现在我们要去找别的玩家……”法勒也明白，光靠他们手里一共80根火柴，很快就会被消耗完，他们得借用别的玩家的力量。而且他们的身份并没有被系统公布，这也有利于他们混入人群。

他话音没落，邮件的提示音就打断了他：“想要一起行动的玩家请到坐标（0,0）集合！”这条局域邮件连发了三遍。自从升入B级副本之后，系统开放了坐标和局域邮件功能，坐标功能让玩家能看到自己所在位置的坐标，同时系统提供的地图上也会标注好坐标，以便玩家在过分大的地图中确定自己的位置。局域邮件就是以发送邮件的玩家自身为原点，将邮件发送给半径5公里以内的玩家，发送邮件的人不知道接收者是谁，而收件者却能看到发件人是谁。

而这封邮件的发件人是——林尧，他发布的坐标点位置是地图的最中间，而这十个石洞以（0,0）坐标点的那个为中心，呈距离不一的辐射状。

法勒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那个林尧所处的石洞位置是最特殊的一个，而且也很快意识到了单个玩家不足以应对迷雾的问题，有极大可能他就是先于他们从房间中出来的那个第一名。

“那我们要过去吗？”霍泷塘想着，这邮件可来的真巧。

“当然。”法勒回答，但他没急着行动，而是背过身去脱下了染血的上衣，确定自己腹部的绷带没有血渗出来，把原来这件血衣收回了仓库，换上件干净的上衣顺便还多加了件外套：“可以走了。”

霍泷塘反应不及自己应不应该转过身去，就瞄见那精瘦的脊背被垂落的长发遮去了大半，隐约中能看见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现在这个年代的祛疤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一般小伤都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可这个人光是背后就有那么多伤痕留下，也不知是他自己懒得处理还是伤口太严重处理了之后也只能成这样。

这只是一晃就过去了，他们启程朝（0,0）坐标点前进，他们距离这个坐标点的直线距离大约两公里，再加上一些不好走的路需要绕远，步行需要一个钟头。

霍泷塘考虑到伤员，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后了法勒半步。

可伤员本人该爬坡爬坡，该跨沟跨沟，一点都不含糊。霍泷塘无法，只好跟着。

“等会我们需不需要隐瞒阵营？”霍泷塘看着法勒干净利落地两步跃上一个坡，而他还需要踩着突出的石块攀着地上的草茎才能上去。

“不用，”法勒居高临下地看着精力尚好的年轻人有些笨拙地爬着坡，“实话实说就好了，系统没有指明哪个玩家是哪个阵营的，让那些玩家自己怀疑去吧。”

确实，霍泷塘仔细回想了一遍系统发布的指令邮件，系统不仅没有透露玩家的阵营所属，同时也没有打着降低难度的旗号透露玩家的名字。

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这样鱼龙混杂着，就算他们说真话别的玩家也不见得不会怀疑。霍泷塘自己点点头，闭嘴跟着赶路。

法勒没有刻意放慢速度，也就是没有想刻意隐瞒他们的名次。

大概后面遇到迷雾真掏起火柴来也会被别人看出来。霍泷塘想着，没有发表意见。

紧赶慢赶再加上绕了点路，约莫两个小时后他们靠近了目的坐标。按照正常的石洞分布来说，他们应该是最先到的，可远处已经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谈论声。

看来在指令发布之前，有些玩家已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树林里乱转了。法勒想着，停下脚步最后确认一次自己伤口的血没有渗出来，确认自己身上干干净净和别的玩家无异，并做了最后一重保险，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了起来。

“你真没问题?”霍泷塘拉住他，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免不了担心。

法勒回了他一个“你是在说谁”的眼神，并挣开了他擅自拉上来的手。

不知是不是这人失了太多血，手摸上去有些冷，尤其是那手指尖冰得跟石雕似的。霍泷塘低头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掌心的温度已经开始回升了。

他发了会愣，发现法勒已经走出去有些距离了，赶忙跑了两步追上去。可前面的人却停住了，并巧妙且自然地把身形藏在一棵树的树干后面。

“怎么……”霍泷塘条件反射地想问，发出的声被法勒抵在唇前的食指制止了，那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与人群有还一些距离，法勒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人群里。

霍泷塘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过去了，”法勒突然说，“你去吧，别暴露我的存在。”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霍泷塘把自己往树干后面挪了挪，疑惑地看向他。

“那些人里面有‘原党’的人，”法勒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有点心不在焉的女孩身上，那个女孩有着一张他很熟悉的脸，“有很大概率我会直接被认出来，‘入侵者’这个身份自然就藏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原党”的家伙果然很麻烦。霍泷塘点点头，现在“原党”在他心中的印象可以说是非常差了。

“那你怎么办？”不让出声，霍泷塘只能通过邮件问道。

“我会不远不近地跟在你们后面，”法勒在邮件里回答他，“他们不会发现的。”

“我问的是你的伤怎么办。”霍泷塘指指他的伤口。

法勒被问地少见的一愣，随即扬了扬眉毛，比划了个“去”的手势：“这不碍事。”他的职业素养让这些外伤不能成为他行动的影响因素。

霍泷塘反复确认他现在真的没事，却因磨磨唧唧地被法勒直接推出了藏身的地方。

赶鸭子上架，他只好硬着头皮，掇拾好自己胡思乱想的心，假装自然地走了上去。

他一靠近，交谈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把目光投向这个新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