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本身就在顶层，离餐厅的位置比较近，其他两人还没有到。

按照之前的习惯，霍泷塘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顺便拿了本菜单前后翻看着。

没过一会，陈连先到了。

这小子不知道下午上哪玩去了，额头、脖子上的汗都还没干，他拿起桌子上加满了柠檬水的水杯一饮而尽，坐下时还不忘抹了把喝得太急嘴角溢出来的水。

等陈连把气喘匀了，程信终于姗姗来迟，连举杯将柠檬水一饮而尽然后抹嘴的动作都如出一辙，他屁股刚沾座位就气愤道：“你们敢相信，刚才在游戏厅里竟然有个NPC说我菜！他说像我们这种走大运才上来的穷鬼连玩个游戏都像是智障一样，说什么我们只配给他们当那压重量的包袱......”

他噼里啪啦一通输出，霍泷塘和陈连静静等待他唱完独角戏，陈连甚至在他结束慷慨激昂的演讲时贴心地递上了加满的水。

但不贴心的是他说出口的话：“你跟NPC计较什么？”

很显然对于安慰人这项工作，霍泷塘也不是很能胜任：“别太伤心，你现在可以努力一下，把他们的饭都吃完以此来报复他们。”

程信愤然点了一桌子菜，语速堪比开了快进，可是侍者NPC还是游刃有余地记下了他点的所有菜并复述了出来，以至于在上菜前他都是一副生闷气的状态。

三人酒足饭饱后，陈连提议去看个电影，这回三人的爱好终于对上了，于是他们一起前往了观影包间。

挑好了零食饮料以及要看的电影，三个刚吃饱的年轻小伙就往那沙发上一躺。他们挑中的是部恐怖片，是个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在出海时倒霉地被深海章鱼怪诅咒了的故事——准确来说应该是来自海底的不可名状之物，但电影把它做成了章鱼的形状。

是一部非常没有营养的特效恐怖片，除了章鱼的模型做得很恶心，有时的音效有点让人心肌梗塞之外，几乎没有优点，但三人还是嚼着酥脆的小零食看得津津有味。

烂片结束，零食和饮料也都见底了。霍泷塘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胃里撑得慌的体验了，他说什么都得去消消食了。

他拉着另外两个吃得肚皮溜圆的青年坐电梯又回到了顶层，此时顶层的露天泳池那里正在举办着泳衣派对。

他对派对没什么兴趣，于是他绕过人群来到了围栏边。

在他背后扮演宾客的NPC和他们这些玩家混在一起，热闹得分不出彼此的身份，而他想要享受的其实只有夜晚的海风而已。

霍泷塘站在栏杆边，他已经主动远离热闹的风暴中心了，可还是时不时地有男男女女跑来跟他搭讪，或是邀请他去泳池一起玩耍，或是想单独邀请他去喝一杯。

在霍泷塘拒绝了第不知道多少个邀请后，他自己都开始反省，他这是长得很有钱还是长得很好骗咋的？怎么一个个都向他发出邀请，他像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在热闹人群中玩够了的，正在往霍泷塘身边赶的程信偷偷目睹了一切，他拿胳膊肘杵了杵旁边的陈连，感叹道：“你看，咱们大哥也太受欢迎了……”

霍泷塘也很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眼疾，对着他这张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脸也敢上来搭讪，女孩子们也就算了，那几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陈连安慰地拍拍程信的肩膀，道：“谁不喜欢长得高身材好，看起来还像个暴发户的帅哥呢？”虽然这帅哥看起来挺凶。

他又补充道：“我们两个看起来就很弱鸡的，给大哥打下手就好了。”

他俩并没有刻意放轻声音，因此霍泷塘听了个清清楚楚。前面两点他就认，至于帅不帅这点他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在见过法勒之后，周围的一切面孔包都黯然失色了。

霍泷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养刁了胃口。

两个小青年玩累了，终于回到了大哥身边。只是程信就算是累了，也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主，弓着背趴在栏杆上四处张望着。

白日里的海璀璨得像一块宝石，而黑夜里的海则像一面黯淡的镜子，隐约能映出人心底里的模样。

“卧槽，你们看那……”

霍泷塘好不容易在这嘈杂环境中给自己营造出来的意境，被程信这一嗓子打破了。

他们的视线朝着程信指的方向看去，有几个人影拎着个颜色鲜艳的大桶正在往海里倾倒着什么。

至于具体是谁，倒得是什么，那些人在下层的甲板上，距离太远天又黑，他们实在是看不真切。

“这也太不文明了吧，竟然往海里倒垃圾！”程信打抱不平：“要是让我逮着这几个不懂得保护环境的小子哼哼......”

陈连提出了他注意到的细节：“那几个人影穿着的衣服望过去都差不多。”

霍泷塘熟悉这种颜色的搭配：“看着和侍者NPC的衣服有点像。”

毕竟他这一天里和不少穿着这种衣服的NPC们打过交道。

“就算是NPC也不能乱扔垃圾啊。”很显然程信没有抓住重点。

“现在你应该关注的是他扔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扔。”陈连默默地把他跑偏了的思路掰回来。

“我们下去看看。”话音还没落地，霍泷塘的腿先动了。

虽然说不要当出头鸟，但也不能连可能是线索的怪异事件都舞到他脸上了都当做没看见吧？

“大哥等等我......”程信嘴上说着不主动“作死”，腿脚倒是挺诚实，拉着陈连一起跟了上去。

三个小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行事怪异的NPC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在热闹的泳池中有几双眼睛正在悄悄窥视着他们。

三人搭乘电梯来到了下层的甲板上，那几个NPC早就不见了踪影。三人在之前看到人影的位置找了一圈，结果竟然连一点垃圾的碎屑都没看到。

倒得可真干净，霍泷塘想到，他甚至探出头去往底下的海面上看了看，除了游轮前进时翻滚起的白沫，他连垃圾的影子都没看到一点。

若不是他们三个都看到了有人在往海里倒东西，霍泷塘甚至都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我们刚才是看到了，对吧？”

陈连和程信点点头。

“总不能是我们三个同时出现幻觉了吧？”程信想不明白。

“也许我们找到那个桶就能知道他们在扔些什么了。”陈连回忆着桶的样子：“一个颜色鲜艳的大桶，应该很难被忽视。”

霍泷塘虽然还有意接着追查下去，但是线索到桶这就断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本以为遵照“不当出头鸟”理论，进副本的第一天会是在吃喝玩乐中度过，谁又能想到在临收工前给他们来上这么一出。

霍泷塘在电梯里和他俩分开，回到了他的豪华套房。房间是豪华的，但是在享受过热闹之后，再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猛然还是有些冷清。

为了减少这种孤独感，他一边冲澡一边给法勒发邮件，一点也不在意这么晚了自己能不能收到回复：“本来以为第一天进来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结果晚上就撞见了NPC们在偷偷往海里倒不知道什么东西，等我们追下去的时候它们已经没影了。”他就跟写备忘录似的，把他看到的，胡思乱想到的通通用邮件发给了法勒。比传统备忘录更好用的是，这个备忘录还时不时地能给他提点建议，闲暇时间还能提供陪聊服务。

“对了，我这次进的这个副本竟然有三十多个玩家，就这数量还不排除有人躲在房间里没露面。”霍泷塘将之前就留存的疑问一同编辑了进去：“那个新党的小伙说，这种人多的副本和常规的副本有些不一样，副本里的鬼会优先淘汰积极探索副本的玩家，这是真的吗？”

对于这一条，备忘录先生的回复格外得迅速：“谁跟你说的歪理？”

霍泷塘向来是不赞同这种一直龟缩的战术的，但是调查的数据又让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蒙蔽了双眼：“确实跟我以往的经验不太一样，毕竟总不能一直靠运气通关副本吧？但他又说有玩家统计过......”

备忘录先生贴心地解释道：“如果你要从统计的角度来说，那他说的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在副本里风险和收益是并存的，谁知道你在收获了线索的同时有没有得罪到那个鬼呢？”

“所以玩家会不会被淘汰，实际上是要看玩家在探索副本时是发现了线索，还是一不小心触犯了某些禁忌，而不是把‘探索副本’这一行为给一棍子敲死。”霍泷塘想他终于明白之前的矛盾感究竟是为什么了。

“差不多意思，但是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就需要一点实力傍身了。”

很快法勒又发来了一句：“不用担心，你的运气向来很好。”

只是这句话霍泷塘左看右看都觉得夹杂着点酸溜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