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信地确认，仿佛以为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钟意垂眸深吸口气，再次重复，“沈之凝，无论你之于我是一时兴起还是好玩捉弄，都应该结束这场闹剧。”

沈之凝自嘲一笑，“所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在你眼里我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临时起意和好玩吗？”

少女清澈的眉眼染上一抹黯然，钟意有些后悔，但有些话确实应该说清楚了，“我即将毕业，而你还年轻，目光不该局限在方寸之厘。我们不合适，其实你……”

“我知道了。”沈之凝沉声打断，“麻烦和阿姨说声抱歉，晚饭就不在这吃了。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说罢转身即走。

钟意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我送你。”

微微挣脱他的桎梏，“不用了钟学长，天还没黑，外面很安全。”

指尖余温尚存，人已走远，钟意有些失神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神复杂。但愿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吧，她还小，以后自会遇到真正合适的人。

周末，沈家别墅。

“啧，所以你是被拒喽？”姜予闲散地靠在榻榻米，怀里兜着一包薯片热情吃瓜。

沈之凝面无表情地继续刷题，“我说你很闲吗？一大早就跑来我家八卦，马上期末考了亲。”

“我没听错吧？凝凝宝贝这是情路受挫，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啦！”

白了她一眼，“努力学习，才能更配得上优秀的人。”

姜予笑了，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躺倒，“之前姐妹我不是就提醒过你，你俩根本不合适。年纪有代沟，家庭有深沟，你们之间那就是鸿沟，放弃的好呀，及时止损嘛。”

沈之凝置若罔闻，继续埋头苦攻，“谁说我要放弃了。”

“哈？”

放下手中的墨水笔，书桌的窗台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萝，细腻葱绿色的叶片微微翘起，仿佛在迎接暖阳。当初妈妈不解自己为什么放着金贵又造型百变的微景观盆景不要，非得选平价单一的绿萝放在房间，倒不是因为它好养活，她喜欢的是其坚韧善良、守望幸福的花语，很少有从一开始就互相合适的存在，不试试不磨合又怎会知道最终的结果呢？

似是更坚定了心之所念，“嗯，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姜予思虑片刻，欲言又止，最终站起来走近拍了拍她的背，“OKK，你做什么决定都支持你。”

等高考出分的日子，学校除了高三教室的楼层略显空荡外，一切都有条不紊地继续，少了决战巅峰的紧张，多了舒适放松的欢愉。

午休间隙，沈之凝刚写完一门作业，抬眸望向对面空荡荡的教学楼层若有所思。窗边偶有微风拂过，吹乱了鬓间碎发，蓝牙耳机传来陈奕迅的绵柔低嗓，“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烦躁地放下耳机，随手扎起披散的长发，貌似有阵子没见他了。

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最近联系人列表，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发出信息。嚯，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主动？上次话说那么过分，她才不会先找他！

打脸来得飞快。

周末小侄女一家到南城游玩，小侄女小沈之凝十岁，刚上一年级，活泼可爱伶俐好动。大人们都出去商务洽谈了，今天她的任务就是照顾这个小不点一天。

淘气堡也玩了，海鲜火锅也吃了，糖葫芦也啃了，绘本馆也熏陶了，面对依旧生龙活虎的小女孩，沈之凝犯愁了，下一站安排去哪？

“姑姑姑姑，我有点饿饿。”

小侄女揉着肉墩墩的肚子一本正经哭诉，沈之凝不免好笑，“你个小家伙，今天这么多山珍海味下肚还没吃饱呀？”

小女孩嘟起小嘴，委屈巴巴，“每天傍晚放学妈咪都带我吃学校门口的小馄饨呢，我也想尝尝这里的小馄饨嘛。”

禁不住萌娃的软磨硬泡，沈之凝嘴上先应承下来，“好好好，姑姑马上带你去吃。”心下却飞速过滤附近的街边店铺，商场百米之内都没什么小吃店，上哪儿给人找卖馄饨的？

忽然心念一动，小吃铺！

出租车，小侄女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点点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平房，有些不解，“姑姑，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呀？”

沈之凝摸了摸她的头，“小吃铺，你不是想吃小馄饨嘛，姑姑知道一家味道极好的，就是有点小远。”

听到有心心念念的美食吃，小姑娘喜笑颜开，“真的吗！姑姑真好，去吃小馄饨喽！”

跟着导航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到达目的地，沈之凝牵着小侄女在门口站定。嗯，今天不是她想来的，是有人想吃小馄饨来着。

“欢迎光临，墙上有菜单，请问想吃点什么？”温润的男声例行公事询问，待看清来人后不由一顿，“沈同学，你……”

扬了扬眉，“我什么？我带小朋友来吃点心，不行吗？”

钟意无奈，只得帮她们拉开椅子，沈之凝轻车熟路地点单，“帅哥哥，要两碗小馄饨，一碗做酸辣一碗原味，谢谢。”

待他离开，小侄女古灵精怪地凑近，“姑姑，为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叫服务员哥哥是小哥，现在这个哥哥就是帅哥哥了呢？”

沈之凝双手托腮，时刻锁定钟意忙碌的身影，敷衍回答，“噢，颜值水平不一样，自然叫法不同了，难道你觉得刚刚的哥哥不值得称呼一声帅哥哥么？”

小侄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帅的。”

消耗了一天体力，一大一小吃的那是有滋有味，沈之凝总觉得今天的量有点足的不正常，犹疑地默默点数，果然！她都干掉一半了，现在碗里还有20只，一碗大份的小馄饨也不过28只，她记得自己点的是小份。看破不说破，喜滋滋继续吃起来，嗯哼，什么撇清关系，还不是偷摸给她加餐。

食足饭饱，沈之凝又给小侄女点了份小笼包啃，趁着小朋友专心大口朵颐的间隙，溜到后厨。

“钟学长！”

钟意在揉面团，看到来人不免头疼，“沈同学没看到门口的贴士吗？”

沈之凝无辜地耸耸肩，“什么贴士？”转而退到门口又看了一遍，「闲人免进，小心地滑」。

“唔，我又不算闲人，我算你的……准女朋友呀！”

揉面的手一滞，有前阵子的土味短信兜底，她说什么话在他看来都是正常发挥，“沈同学，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

轻步走近，“我知道啊，你不是说什么我目光不该太局限嘛，可我这近视眼它就只能这么局限啊，人家眼里确实只能看到你一个帅哥哥嘛！”

狭小的后厨蒸汽升腾，熟悉的清甜气息靠近，还好一直是背对着她，不然此刻她会收获一个面红耳赤的羞涩钟意。她好像永远能想出异于常人的歪理，忍不住咳了一下缓解暧昧的气氛，思虑再三，万千思绪最终汇聚成简单直接的拒绝，“沈之凝，我们不合适。”

他的回答似乎早在预料之中，沈之凝不以为意，“你说的是不合适，没说不喜欢我。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钟意身形一僵，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半晌，回身拿过一团面继续揉和，“沈同学，外面还有小朋友，别在这里逗留太久。”

她本来也只是想浅浅试探，没打算过多掰扯，理了理衣服挥手告别，“那好吧钟学长，记得想我哟！谢谢你的爱心小馄饨！”

厨房重新回归安静，她的话还在萦绕耳畔，“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随着高考结束，长久绷紧的心弦也得以稍加舒放。即将成年，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进入社会兼职，终于能有时间多赚些钱贴补家用，终于能选择心仪的专业和学校加以深造。再努力一阵，他或许能靠自己给家里换个像样的沙发，让母亲能有个舒服的休息之地；他或许还能靠自己给妹妹报个绘画兴趣班，让从小喜欢涂涂画画的妹妹有机会得到正规的指点……他肩上的担子多且重，就算喜欢又能如何？他不该自私地拉一个公主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