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见月怎么会知道真的有人等了她一晚上。
沈清让没有动,身上简单套了件白色短袖,黑色的居家长裤,他的裤脚拖在地上,慵懒又随性,看起来并没有睡多久。
想说什么,但又接不了话,眨巴两下眼,她主动把话题岔开,“你住我对门?”
虽然说剧组差不多把演员都安排在了同一层,但这层还挺大,当时她为了避开沈清让还故意选了离主演远的房间,再怎样的巧合都不能这么巧的吧。
想到最近和沈清让的种种偶遇。
他点了下头,“嗯。”
“我记得我对门是粗剪室吧?”舒见月提出疑惑。
沈清让推锅,“是吗?我不知道。”
舒见月:“?”
“都是余导安排的。”
听到是余斯安排,舒见月的表情变了下,非常明显的,仿佛已经把一句你别编了挂在脸上。
导演确实跟剧组的许多事相关,权力也排在第一,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导演会亲力亲为,连剧组的房间安排都管的。
隔壁的门也打开了。
似乎是嫌外边有些吵,余斯一头鸡毛,大裤衩很随性,看了眼走廊里的两个人,声音沙哑,“大清早吵吵什么吵吵?”揉了下眼睛,看清是舒见月跟沈清让,脸色才稍微好了点儿,问,“有事儿吗?”
“嗯,我们在说房间安排的事情,”舒见月看过去,怕沈清让掠过这个话题,便主动询问,“听沈清让的意思,沈清让的房间是余导您亲力亲为?”
余斯:“啊。”
余斯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昨天晚上的酒喝的有些多,中途的时候似乎是接到沈清让的电话,跟他说过些什么话。
装作不知道吧,这场面显然不合适,余斯决定瞎几把扯,“清让房间的卧室灯似乎坏了,是吧?”
余斯还挺能编,“昨天晚上还跟前台说了,前台说酒店没什么空房间了,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正好我斜对门是空房间,本身要放器材,当粗剪室的,这不,就让清让先住进去。”
舒见月:“……”
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出,舒见月防不慎防。
忽然明白什么,余斯的脑回路来了,“对了,见月,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下,清让他不是刚开始演戏吗?正好,你多带带他,省的他老来麻烦我,就算帮余导一个忙,哈。”
舒见月想要努力微笑,刚想拒绝。
余斯抬手看了眼表,还能再睡五六分钟,毫不留情,啪叽一声,把门带上了,独留沈清让跟舒见月两个人面面相觑。
疑惑被解开,舒见月还有些尴尬自己怀疑了沈清让。
好像她每次觉得故意而为之,在沈清让那里,其实都只是巧合。
“你助理还在等你吃早饭,那我也先回去了,剧组见。”
把房间门关上,差不多是熬完了生死对视,舒见月回到房间里,打开手机。
她想问下苏棠怎么还没有到,要是苏棠到了的话她也不至于撞到沈清让,没想到先看到了梁以森的微信。
5G时代的弃儿不过如此。
【梁以森:月哥?你他妈还跟我说只是学弟?你他妈还在骗我?】
【梁以森:舒见月你不是人!亏我这么相信你!我就想走在吃瓜的一线!就一次!一次就好!你都不给我机会!连兄弟也要瞒?】
【梁以森:「转发热门微博:@瓜酱甜心:28日晚,舒见月与沈清让深夜相会,随后被某不知名粉丝拍下当街热吻」】
【梁以森:?你说吧,你要怎么解释?】
【粱以森:这么明目张胆???】
……
【梁以森:哦,错位。】
【梁以森:只是一起校庆排练。】
【梁以森:哦哦哦,打扰了。】
舒见月:“.......”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连解释都没来得及解释,梁以森已经自己补完了瓜。
-
吃过早饭,舒见月先一步到剧组,第一场是她跟屈煜祺的戏份。
《寒水》这部戏是余斯团队依据网上的古代言情小说改编的大IP,背景架空。她身为长安阁暗探,因为一次意外与屈煜祺所饰演的沂小侯爷相遇。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的关系愈来愈近,她也发现了沂小侯爷表面的玩世不恭,实则心胸宽广,为家为国,陪伴她经历了多次生死,两人终于终成眷属。
凭心而论,屈煜祺确实帅气,因为前段时间的古装戏,风流公子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微博上大批的自来水军都在夸赞屈煜祺把风流人设演活了,一时小爆一波,因此公司才又给他接了《寒水》这部古装来稳固位置。
她是知道屈煜棋的本性的,比风流还要风流。
毕竟两人是第一次合作,舒见月看到屈煜祺在一边打招呼,也不好太过冷漠,只好也点下头。
不点头还好,一点头屈煜棋直接从休息椅过来,冲苏棠笑了下,示意她先走开。
舒见月在圈子里都是少见的美人。
五官精致,性子冷淡,但完全不妨碍风情万千,随意撩动头发的截图在网上都传疯了,早就有过耳闻,倒是没想到近距离还是让人心动。
屈煜棋转过身,双手搭在桌子后,跟舒见月讲话,“昨天晚上我还等你进来,想跟你对对戏,没成想就这么走了。”
舒见月推辞,“昨天晚上有些不舒服,也就回去休息了。”
“没事儿,”屈煜棋勾唇,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她,“这也不是杀青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对戏,是吧?”
结尾的是吧,极其有暗示意味。
舒见月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圈子内部这样剧组夫妻多的很。
因戏生情,她不会,不代表别人不能会。
微微一笑,舒见月不留痕迹地躲开,没接话。
再次抬起头,舒见月撞上沈清让的目光。
他还没换妆,站在摄影棚口,手里捏着剧本,背后是一道光,模糊像陷入白影之中,真实又虚假,不像是现世存在,高而不可攀。
不知道为什么,舒见月的心却虚的很。
索性在今天她跟沈清让的戏份没有重叠,舒见月暗自给自己打气,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终归有限,她能躲就躲吧。
大概是电影出身,余斯对镜头的要求极高,几乎每个镜头都是扣出来的。
一场不行,两场不行,原本一上午能拍完的戏份硬生生拖到了晚上,把进度拖后了不少。
任务结束,舒见月卸了妆,脑袋里第一反应竟然是,按余斯这个拍法,她大概后天也不会跟沈清让合作,放松了不少,接过苏棠递给她的手机。
身后忽然有人在喊她,“见月,晚上有没有安排?”
是屈煜棋,舒见月对他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想起他下午还对自己动了手脚。
但两个人未来接触还很多,不能在这个时候扯破了脸皮,这她还懂,舒见月转过身,在思考借口。
“有安排。”沈清让接过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她身边,舒见月仰起头,他还没来得及换装,白衣胜雪,唇角挂了清淡的笑,顿了顿,他又说,“她还要和我排练。”
舒见月差一点儿都忘记这个借口。
她原本的借口比这个还要劣等,看他的表情,舒见月也忙点了下头,肯定,“你也知道的,还上热搜了,就校庆的事儿,还挺麻烦。”
屈煜棋一愣。
明德校庆占据了小半页的热搜,他想装作不知道都难,借口倒是有理有据,只是没想到沈清让会过来。
双手插在兜里,他也不在意,“行,你们先排,这事儿要紧。”
等屈煜棋离开,舒见月才转过身,跟沈清让拉开些距离。
“谢谢了,”舒见月说,“不然我还没想到这个借口。”
“谁说是借口?”沈清让缓缓地抬起眼。
“不是,”舒见月怔了怔,发现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还要排练吗?我之前不是表现的.....挺好的。”
他笑了笑,“你现在再唱?”
舒见月噎了下,嘴上却没饶人,“再唱就再唱,再唱也是天籁。”
-
一分钟后。
舒见月已经站在沈清让的休息间门口,愤愤地在摁手机屏幕。
五音这个事儿还真的是先天问题,即使前几天她已经练习到完美的境界,不过短短三天没有再练,瞬间又被打回原型。
除了第一句还在调上,后边的已经全然不知在何方。
舒见月气自己不争气,她真的天生的不会唱歌,又调好软件,塞好耳机,开始反复的听曲调。要不是自己在之前没有跟周舟打好招呼,安安稳稳地听从安排演出舞台剧,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沈清让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耳机线被轻轻扯了一下,而后,能听到他的声音,“走吧。”
酒店没有配备钢琴,沈清让花钱把饭店的钢琴包了下来,每天营业结束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剧组下戏的时间,两个人可以一起到这里练习结束再回去。
舒见月张了好几次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没想到他从一开始连他们要在哪里排练都已经想好了,这么看起来反倒是她对这次校庆不上心。
两个人坐在车上,等司机开车。
忽然,沈清让主动倾身,靠近舒见月一点儿。
沈清让坐在她身边,她听到她跳动的心脏声,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让她的指尖不觉掐如掌心。
不敢看他,余光却全都是他。
“舒见月。”他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舒见月侧过头。
他时而转换的称呼,每一种都有韵味,轻轻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他的目光下落,声音平而缓,像是在跟她聊一些无关的话题好让气氛不要那么尴尬,又说,“你知道我在写这首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清冷的声音是双重的,虚幻与现实相互交叉。
周围的光影漂浮过车窗,落在她跟他的身上。他的眸子漆黑,深不见底,像是要讲她吞噬,不断引诱她向前。
舒见月没答,在想他话里的意思,在想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脑袋里晕晕乎乎,她能闻到薄荷叶的味道,想要说什么,忍了忍,没能问出口,还是等他先说。
睁眼,看到他的气息,似乎微微叹了叹,不易察觉。
车内没有灯光,靠着街边飞驰而过的闪点。
沈清让的视线再一次偏开,抬起头,看向车窗外的月亮,隔着黑色的窗仍然可以轻松潜入,在他的眼底。
他低声,很轻地笑了起来,刚才因牵扯而掉落的耳机线没有重新戴上,被他绕到指腹,塞进耳畔,“大概跟现在很像吧。”
坐在她身边,听同一首歌。
什么话都不必说。
就让月亮微沉,躲进云端。
希望她就此沉睡,而他可以侧过头,亲吻她的嘴唇,与她一起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