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半是埋怨半是歉意地看着二人,“真是不巧,云和那丫头今儿个外出买东西去了,这还没回来呢,不然二位改日再来?”
若是对云霄楼了解的人就知道云香这话是在胡扯。
云霄楼的三位花魁可是比对着大家小姐将养的,等闲出不得云霄楼的门,平日里无非就是在云霄楼和花船两个地方。
衣裳是亲自到楼里给她们量尺寸,首饰都是店里拿来给她们挑,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
但是云香对面的两个人对此知之甚少,就这么被她蒙了过去。
向阳微愣,没想到云和居然不在,但她觉得如此也好。
“无碍。云香夫人能否带我们去云和姑娘的房间,我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之前没发现的东西。”
云香眼角微抽,她根本就不想带他们去,勉强道。
“大人,那何浩仁不是马上风死的吗,这再来查探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咱们云和吗?”
向阳不慌不忙地否认,“那倒没有,是那何浩仁自己有点问题,所以我们才想再问问云和姑娘具体情况。”
她见云香始终不肯松口,话头一转,假意试探。
“云香夫人既然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们去花船上看看吧,说不定那边有什么线索。”
云香心下微惊,往常主上来云霄楼,白日里若带走云和,往往就会待在花船上。
若真让他们在花船上撞见云和,可就不妙了。
她连忙将二人的注意力引回来。
“哎呦!有什么不方便的,二位大人想去再看看云和的房间看就是了,方才我只是担心咱们云和牵扯进去,既然不是,那咱们必定好好配合。”
她错开身子,邀请二人上楼,“二位大人,里面请。”
向阳与温笙白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三楼如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楼上一点声响都没有,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云香推开云和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她面上略带谄媚,“两位大人,里边请。”
向阳仔细打量着云和的房间。
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物品摆放整齐有序,一眼望去到是没有姑娘家闺房的温馨。
“她是个很自律的人。”
向阳手指擦过云和的梳妆台,她看了看不染灰尘的手指,又瞥了一眼整洁的桌面。
妆匣里放着一根华美的步摇。
正是当初何浩仁送给云和的那根鼎玉坊的步摇。
向阳拿起那根步摇,若有所思。
“何浩仁哪来的钱买这根步摇?”
何浩仁输得身无分文,这鼎玉坊的步摇珍稀昂贵,当时的他怎么可能买得起。
温笙白推开窗户,从这里还能看到湖中央的花船,他转头看着安静站在门口的云香。
她低眉敛目,见温笙白看过来嘴上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温笙白移开视线,走到向阳身边低声道耳语。
“花船上能看见云霄楼这边的动静。”
向阳了然。
若那云和不是逛街而是待在花船上,想必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她掀开房间里的香炉,轻轻扇了扇,一股果木清香扑鼻而来。
向阳眉心微动,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温笙白。
温笙白见状站到她对面,后背挡住了云香的视线。
她示意温笙白闻闻这香。
温笙白轻嗅,当闻到那股淡淡的果木清香时,他一愣。
案发当日房间里也有熏香的味道,然而却与这个味道截然不同。
“当时虽然一直开窗通风,但还是能闻到还没散尽的熏香。”
温笙白回想当时闻到的气息,悄声道。
“是浓厚的檀木香。虽然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残留的味道依然很重。”
向阳沉吟不语,轻轻敲打着香炉边缘,丝毫不怕烫。
她微挑眉毛,扬声问云香,“云香夫人,不知云和姑娘平日里都燃的什么香啊,还挺好闻的。”
云香本来看着他们搁那嘀嘀咕咕心里忐忑,乍然听到向阳的问题脑海里绷紧了弦,斟酌再三才回复她。
“嗐,不是什么名贵的香,不过是那丫头自己调的果木香罢了。”
向阳饶有兴趣,弯腰又闻了闻那香气,她深吸了一口气。
温笙白眉头轻皱,怕她被呛到咳嗽。
然而向阳面上毫无波澜,她笑着问云香,“云和姑娘的品味必定是极好的,也能让我这个粗人学习学习。”
“云和姑娘平日里用的都是这种果木香吗?”
她不经意地问。
云香见她感兴趣的模样,不禁笑着走过来,“是的呢,云和平日里素来只爱这种清香。大人若是喜欢,等云和回来以后让她赠与大人一些。”
向阳笑眯眯道谢。
“呦!二位大人来了,夫人怎的也不去遣人寻我回来,可叫二位大人好等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云和袅袅婷婷地自门外而入,脸上还带着娇俏的笑意。
几人闻声望去。
云和本就身姿婀娜,今日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可巧你回来了,刚才大人还夸你这香好闻呢。”
云香凑到她身边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与云和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和听到熏香时瞳孔一缩,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她轻笑着挽上向阳的胳膊。
“大人喜欢就是奴家的荣幸,赶明儿给大人送上一些。”
实际上云和在试探这位大人的底线,看看这位女儿身的大人对青楼女子是否也是避之不及。
向阳不为所动,只是对别人靠她这么近略有不自在。
她与这位云和姑娘对视一眼,拍了拍她的胳膊,随后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怎么好意思占姑娘的便宜,姑娘开个价,只当我买姑娘的香铒回去好提升提升品味。”
云和有点挫败,这人脸上到是看不出任何反感的迹象,但她遮住双眼,自己是看不出她眼底的神情。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人直接把窗户掩上了,这怎么看?
云和掩嘴轻笑,“大人清正廉明我也不好为难,您只管按照市价给我就成。”
向阳嘴角轻勾,拍拍云和的手。
“还是姑娘肯体谅。”
云和眉眼柔和,请他们坐下,自己则煮起茶来。每一道步骤都如行云流水,没一会云和素手执杯,将茶盏轻轻放在二人面前。
向阳欣赏着她的动作,端起茶盏温和道谢。
温笙白安静地坐在向阳身边品了一口茶。
“不知大人今日来有何要事?”
云和见二人眉眼间祥和一片,不知道哪里又引起他们的注意。
“姑娘这是去哪了,方才没寻到姑娘到把我们吓一跳。”
向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半真半假地问。
云和眉心一跳,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被何老爷的死给吓到了,好不容易求着夫人出去逛街散散心吗?”
“这样啊……”
向阳看似接受了她的说法。
“是这样,我们还想再问问姑娘对那何浩仁有多少了解。”
向阳轻弹杯子边缘,看着里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云和笑意不变,低垂的眼眸却划过一丝不耐烦,又是那该死的东西。
云和见他们今日来意明确,知道他们肯定查到点什么,半真半假道,“他不过是我的恩客,我又能了解他多少呢?”
向阳抬头瞧了一眼她虚假的表情,没有接茬。
她的目光落在云和的腰间。
云和的头发纯黑如墨,但她腰间的束带上落了两根黑棕色长发,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云和姑娘,两个月前,何浩仁有没有来找过你?”
云和轻触下巴故作沉思,“两个月前……”
她苦笑一声,“大人,两个月前的事情,我哪里记得清楚。我记性不太好,别说两个月前的事了,就是最近十日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
一番四两拨千斤,她看似配合实际上什么也没回答。
向阳二人又不愿打草惊蛇,惊动了背后的人,便打算离开。
云和送了她一匣子香铒,照样是温笙白掏钱。
她笑眯眯将二人送到门口,转身便沉下脸,“夫人,他们方才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云香摇了摇头,“他们只说还想问关于何浩仁的事情,别的什么也没有透露。”
云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房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才微微松口气。
但她深深觉得这两个人难缠的很,想必他们很快会再来的。
向阳和温笙白出了云霄楼慢慢往回走,向阳在思考。
温笙白打破沉默,“云和隐瞒了很多事,应该会和何浩仁的死有关。”
她回过神来,肯定地点点头。
“从云和的房间来看,她应该是个自律又心理强大的人。那么当时她对何浩仁的死哭哭啼啼就显得不符合她的性格了。”
温笙白掂了掂手里的匣子,瞥了一眼。
“还有那个香味。照她们所说,云和平日里只用这一种香料,那么何浩仁死的那天,却是浓重的檀香,里面会不会被掺了东西也未可知。”
向阳停下脚步,斜眼打量了一下温笙白,准确的说是他的头发。
温笙白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眨眨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向阳撩起他的头发,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然后扬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半天。
她又撩起自己的头发观察。
向阳沉吟,“那个云和方才应该不是去逛街了。”
温笙白微微点头,她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往回赶,云香肯定给她报信了。
一方面说明她们有秘密,一方面云和肯定不是在逛街散心,否则云香怎么这么轻易就找着她了。
向阳轻轻拽着温笙白的头发,“方才我看到云和腰间的束带上面缠着两根长发。她的头发是纯黑色,但那两根头发却是黑棕色,和你的一样。”
看起来是黑色的头发,但在阳光照耀下,会显现出棕黄色。
说明云和在那之前是在和某个人见面,且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温笙白眉头紧锁,他目光严肃,“据我所知,只有温家人的头发才会呈现出这种颜色。温氏族人众多且血脉强大,即便是外嫁的温氏女生出的孩子也有可能发色随母。”
哦豁。
向阳感叹,又扯上温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