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旧是灰蒙蒙的,时不时的一声惊雷,引得路人匆匆的往家赶,大雨将落不落的,让正在清理大槐树落叶的老和尚不安。
这雨要是落下来,沾了落叶,就不好扫了呀,大风吹过,老和尚匆匆扔下扫把,小步跑到门口,今日无人来进斋,正打算将门关上,却措不及防在门柱的阴影处看到一个矮矮小小的少年。
暗色几乎要吞没了他,而他手臂上挂着的一抹白在这灰沉的天色下诡异的扎眼,许是察觉到了动静,他抬起头,被压在碎发下的眼睛猩红,但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委屈却比愤恨多。
狂风呼啸,带着他的声音一起在老和尚的耳边徘徊,
“你们这的佛一点都不灵,都是假的,骗子!”
这个寺庙坐落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它虽在州城的郊外,周遭却是不静的,隔着它50米左右,有一条小吃网红街,日日都是商贩的吆喝声混着食客的嘈杂声占据了整个空间,庙里的和尚们原是觉得不妥的,这每天的喧闹和油烟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不说,更是对这里的一些半吊子出家人的诱惑,让这本就破小的庙时不时少人,正要打算搬离这边,一段短视频的发布,阴差阳错让这诡异的组合在网上措不及防成了奇异的风景线,很多外地游客来纷纷来这里打卡,香火也日渐多了。
然而火出圈也带了不少争议,借着流量挣香火钱,是不是违背了出家人的道德伦理,和对供奉佛祖的初衷,这样的言论让寺庙也很为难,却又难以反驳,他们这样破小的庙若没有这流量,早已是空庙一座了。
莫是菩提喜欢烟火气,这座寺庙还未解除争议,就很快再一次爆火,原因无他,竟然是很多人前来还愿,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求的愿大多是受过他人伤害,希望肇事者付出代价,得到惩罚的,一个两个是巧,可人多了,就让人不得不信,网上众说纷纭,总结出是供奉在州城的释迦牟尼喜欢惩恶扬善,有人带来了一块牌匾--刻着“罪归”二字,本打算挂在佛祖身上,被庙里的法老骂大逆不道后,无奈只能挂在庙旁边的一个贩卖机上,使其成了网红寺庙和网红街的分界点。
人人戏称,罪归罪归,莫不是罪孽归所……
质疑一直都有,老和尚无暇顾及,但内心总有悲悯之心作祟,他看着这位小少年,缓声提醒道:“孩子,马上就要下大雨,纵然有未能如愿之事,也请先顾念好自身,若是愿意,可进来避避。”
少年不语,小小的身子在声声惊雷中摇摇欲坠,纵使在佛光之下,看起来也是孤立无援的。
乌云渐渐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雨真的要下了,少年仍不肯动弹,老和尚无奈,只得关上门。
雨滴砸下来的时候,他蹲下身,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痛苦的捂住脸哭喊:“都是骗人的,哥哥也骗我,都骗我,还我哥哥!”悲切的声音在空气中无限放大,使落在他身上的雨滴更加肆无忌惮。
大风裹着雨粒敲打着贩卖机上的牌匾,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撑着黑伞的高大身影,一席被吹的飘起来的大衣披在他肩上,和雨伞同色,他静静的立在那里,正对着雨幕里的少年,仿若置身度外,殊不知他早已打算身陷局中。
良久,他迈腿走去,耳边裹挟着机械的电流声,
“09,这次的休假又没咯~”
“听说了吗?我们班这学期来了一个转校生!”一大早,体委就带着消息从办公室一路宣传到还在准备早读的教室,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一下脱离了睡意,喧闹起来。
“真的假的,是谁这么想不通转我们班上来?”
“保真,老秃亲口说的!”
“切,你上次说保真还是哪位杀人了。”一边的学委显然不是很相信,他们班就是一个高一临时组建,收纳了一些吊车尾和走关系进来的人,班级总体成绩在年级根本提不上名,名副其实的差班一个,能临时转校进州城一中的人,压根不会考虑这个班。
“我靠,你可别提这茬了,上次差点被打死!”曾迅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教室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空位。
那里干干净净的,桌面上书都没有一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人坐过的样子,但那确实是九班谁也不想靠近的地方。
“欸,今天那位应该不会来吧。”
曾迅传播完消息就老老实实坐回去了,闻言又再一次扬着脖子回答:“不会,听我校外的兄弟说,他今天又被局子带走问话去了。”
“天,第几次了都…”
这时班主任叶图仁拿着书走进来,班上马上噤声,不敢再讨论,他们这个班虽然刺头多,但还是怵这位身高虽只有165,头顶光秃秃,而气势声音有185的班主任。
叶图仁皱眉扫视了一圈教室,目光停在唯一空着的位置,面色沉下来,他虽没对此说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曾迅,去楼下空教室搬一套桌椅过来,放在谢惟灼的位置旁边。”
曾迅冷不丁被点名,先是被吓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什么,不由得高兴起来,他就说会有转校生吧,他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出后门,措不及防在前门处看见一位靠在墙上的黑衣少年。
察觉到动静,对方偏头看过来,苍白的皮肤上,一双黑眸平淡无光,像一笼死水,淋在了曾迅身上,让他感觉周遭凉飕飕的,这…不会就是哪位转校生吧,怎么看起来比谢惟灼还要吓人。
“凌酒,进来吧!”
对方没再看他,收起目光,转身走进教室,留曾迅还短暂的在原地愣了一瞬。
天哪,还真是转校生!
来不及震惊,曾迅麻溜的把凳子和椅子抬到教室,20分钟的早读已经结束了,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注意点都在站在教室后面的身材欣长,长相突出凌酒身上,对方却好像是看不到一样,默默等着曾迅帮他把位置摆好,冷淡的说了一声谢谢,就低头整理东西去了。
高嵩本着学委的责任感,小声提醒了一句:“喂,兄弟,你要不换个地方坐,你旁边……嗯,不太好相处啊。”他已经尽量注意措辞了。
“对啊,第一排还可以坐一个,要不你坐哪儿去吧。”前面的英语委员周梦也难得劝说道,她是真不想看着这样好看的帅哥入虎口。
奈何对方好像并没有感知到,凌酒只是淡然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没关系,谢谢提醒。”
众人见他单纯的样子,不由得同情心泛滥,还想再劝说,不料,后门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引得大家回头看去,瞬间呼吸一紧。
来人正是那位“不好相处”的谢惟灼,教室里一时间安静的可以听到墙上时钟的嘀嗒声,不是说去局子了嘛,不少怨怼的目光聚在还在懵圈的曾迅身上,但没人敢开口说话。
他身后的凌酒饶有兴致的透过人缝看向后门口的谢惟灼,目光和他对上,对方面带不善,额头上,嘴唇上的淤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大抵是刚才外面回来,校服外套没穿,半挂在手臂上,眼尾弧度上扬,眼睛里的阴沉和不耐透过黑雾,停在凌酒身上。
“谁让你坐这儿的,滚!”
果然名不虚传,谢-惟-灼
凌酒扬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笑,“同学,你好像搞错了,这里貌似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新生太勇,他们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谢惟灼扬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走到凌酒身前,眼神危险的打量他,大家都以为他会动手,谁知,谢惟灼突然噗嗤一笑,语气冰冷又带着戏谑:“新生啊,行,我挺喜欢骨头硬的人,特别是长的好看的。”
凌酒笑意不减,站起身来,十分自然的给他让出进来的位置。
“我也挺喜欢会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