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查得是这个结果,那我也就认这个结果,你速去把消息放出去吧,也算是给大伙儿一个交代了。”北斗离语气冷淡的扫了一眼付摇光,将手里的一沓纸随意的甩在桌上。
付摇光马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少阁主英明,此事我和祁护法一定办的妥妥的。”
祁非白却是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并不是很愿意承认,可最后付摇光拍了板,证据确实也还算确凿,他不得不认,现在看来北斗离似乎也是不认同这个结果的,可碍于付摇光的身份,他也不好言明,更何况昨日他还做了越矩之事,想要说什么又碍于付摇光在场不能多说,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
“不过……”北斗离思索了一下,又开了口:“这样的重案又涉及我父兄和外祖,我想亲自问下陈鹤年的,我父兄究竟哪里对不起他,能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付摇光愣了一下:“忘恩负义之徒,哪里有那么多原因,少阁主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了。”
北斗离又扫了付摇光一眼:“付长老这是不想让我见陈鹤年了?”
付摇光还是讨好的笑着:“少阁主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不想让小姐为无关的人徒然伤怀罢了,更何况少阁主马上即位,事情千头万绪,这等小事就让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儿替少阁主分忧吧。”
“长老真是一片丹心啊。北斗离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这样,就辛苦付长老了。”北斗离的话,怎么听都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付摇光却只能假装没有听出来北斗离话里的讥讽,从善如流的施礼:“既然如此,那属下就去办了。”
说完似乎是在赌气一般,也不等北斗离回复,就转身退了出去,留下祁非白与北斗离,感受到北斗离审视的注视,祁非白心虚的低下头,讷讷许久:“昨日……”
“你不必再提,不过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北斗离起身看着祁非白:“你要记住,你是七星阁之人,你的一身荣辱均是七星阁给予,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祁非白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谦恭温润,人模狗样的样子:“少阁主说的是,我自然是……忠心于你。”
说完偷偷打量了北斗离一眼,又说道:“少阁主,如今七星阁只有你能主持大局,但付长老那边你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北斗离并没有回应祁非白,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祁非白也不好再说,随后找了个理由就先退了出去。
却在回头的时候,深深看了北斗离一眼。
眼前这个姑娘,以前只是聪慧通透,如今却是越来越有威严了,如果她真的掌控了七星阁,那也是个十分麻烦之事。
北斗离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祁非白的恶意,只是一声长叹又将那沓纸拿了起来。
付摇光果然是个阴狠的,只一夜就让陈鹤年画了押,不仅阿兄,就连父亲和玉清流之死以及墨无归的遇刺,都统统算到了陈鹤年头上。
对陈鹤年的处理也写的清清楚楚,要在她即位那日凌迟处死,以敬死者在天之灵。
这样果然算是对外有了交代,只是……
北斗离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当时她很是冲动,可现在回头想来昨夜看到的承影剑和血衣还是疑点重重,阿兄的事真的不能就直接都归罪于陈鹤年。
但如今的她,没有能力也做不到逼付摇光他们再查一次,甚至只能像祁非白说的那样,需要避其锋芒。
还是不甘心呐……除非……有办法能找到陈鹤年,亲自问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北斗离轻轻叹了口气:“丹参,你去趟藏书楼,找来近三十年的阁志,我要细细研读。”
等丹参退下,北斗离又看向茯苓:“你和我说下,昨晚我回来后发生了什么。”
“昨晚小姐是祁护法抱回来的,只说是小姐伤心过度昏过去了,并不打紧,让我们服侍小姐睡下便走了。”
“他没做别的?”北斗离似乎有些不信。
茯苓思索了下:“他还叮嘱我们,小姐这几日不要再点安息香了。”
北斗离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站起身:“如今天权宫是何人在打理?”
“回小姐,是祁护法。”
竟然不是沈聆之。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北斗离脑子里转了一下就没有再细想:“行,你去库房挑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此事是我七星阁做事鲁莽,天权宫那边还是得我出面才好,对了,墨少侠那边,单独备一份大礼。”
北斗离的东西一向是茯苓负责,她手脚利落,不出片刻就按吩咐准备妥当,跟着北斗离出了念归园。
却不知祁非白并没有真的离去,他一直躲在念归园外踟蹰要不要再进去解释一番,看到北斗离往这天权宫的方向而去,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而此刻,陈鹤年之事已经传遍了天权宫,七星阁长老潜伏多年忽然刺杀了北斗家父子两代阁主,就连一直称病的玉清流也遭了他的毒手。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众说纷纭,好八卦的赵乃峰更是聊的眉飞色舞,只有墨长明躲在屋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昨日的他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可看陈鹤年的神情,即使刺杀墨无归一事确实和他逃不开关系,可北斗宣父子之事绝对不可能是他所为,那么,此事恐怕就只有一个可能。
墨长明回想起北斗离在密道里躲避箭弩时翩然的身姿,忽然觉得自己贸然相信她不会武功,还建议她去查七星阁近些年的资料,完全就是个笑话。
这个姑娘,分明就是在把自己当做傻子戏耍,她怕是分明早就知道了陈鹤年的所做作为,知道墨门遗孤上门躲不过去,才让陈鹤年背上了杀死北斗宣父子的骂名以保全七星阁的名声。
而这种猜测,在看着北斗离镇定自若左右逢源的应付外面各怀心思试探的江湖人的时候,几乎变成了确定。
他站起身,猛的关上半掩的窗户,气恼的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女人,真的是麻烦的东西,还不如自己的剑。
至少剑不会背叛他。
墨长明又猛的坐起来,透过窗子看着侃侃而谈的北斗离,又觉得一阵气恼,在北斗离似乎看到他,冲他点头致意的时候,猛的关上了窗户。
北斗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知墨长明为何忽然就冷脸相向,细细去想也只想到怕是昨日让他先走有所怠慢,迟疑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去亲自找墨长明解释一番,却不知两人的这一番动作早就落在了祁非白的眼中,并在北斗离只迈出一步的时候,在身后叫住了她。
“少主。”
北斗离诧异回头:“祁护法也在这里?”
祁非白笑了笑:“如今天权宫这边的贵客暂由我来接待,致歉之事本也应由属下来做,是属下考虑不周,劳烦少阁主了。”
北斗离深深看了祁非白一眼,有着小心思的祁非白被她看的有几分心虚:“少主,属下……”
“无妨,如今七星阁事情繁杂,你一时忘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左右我已经出面过了,多让大家逗留七日,本就是七星阁做事不周,后面你还需对大家多多照顾,千万不要再出像昨日一样的纰漏。”
听了北斗离的话,祁非白心里发苦,这番话看似是将自己的身份过到了明路,但更有敲打自己,甚至让自己同付摇光打擂台的意思。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得生生接下。
祁非白点头施礼:“少阁主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北斗离点点头,又看向墨长明紧闭的窗户,祁非白忽然觉得心里暗暗发苦,昨日就是耶律狼弃陪着北斗离查到的陈鹤年的书房,今日北斗离又专门到了耶律狼弃的住处,虽不知两人是如何熟识,可看着北斗离殷勤的样子,怕是已经动了几分心思。
无论是于私还是于私,他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又叫住了北斗离:“少主。”
北斗离有些不耐的看向她:“你还有何要说?”
祁非白心下飞转,终于想起一事:“少主,是关于陈鹤年一事。”
屋内,墨长明擦拭流光的手微微一顿。
“陈鹤年一事,少主已有定论,可玉衡宫那边还缺少主的一道手谕才可开始准备,凌迟之法很是耗费时日,不如少主先给属下一道手谕,也方便下面的人做事,如何?”
北斗离迟疑了一下,这确实也是一件要紧事。
她又看了一样墨长明的窗户,终究还是决定不要驳了祁非白的面子,点了点头:“也好,你我即刻便去吧。”
随后北斗离又与江湖人寒暄了几句,便真的跟着祁非白出了雅园。
待北斗离的脚步声渐远,墨长明却再也没有心思擦剑,他将手里的绢丝重重甩在地上,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不明白,他对北斗离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利用,可却在猜到对方也可能在欺骗戏耍自己的时候,自己心里除了愤怒,竟然还有一丝他自己不能理解的愤懑。
“流光,你说,我今晚是先杀付摇光,还是先杀了那诡计多端的女人?”
流光自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但一抹寒光却照在桌上的那株玉兰上,那株玉兰如今被墨长明插在一白色的瓷瓶内,可毕竟已经离枝,即使日日有甘露滋养,却也已经垂下了花苞,花瓣也起了些许的褶皱。
看着这样的玉兰,墨长明没来由的有些心疼,叹了口气,将流光剑收入剑鞘:“罢了,我就再听你的一次吧。”
而这时,外面又想起了叩门声,墨长明眼睛一亮,跳下床打开门,人竟然是墨无归。
“墨少侠?”墨长明即使很是失望,但还是礼貌的将墨无归让了进来,看着毫不客气径直坐下喝茶的墨无归,墨长明一时没太明白他的来意,但也不能就此冷场,少不得先东拉西扯几句:“墨少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