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夜色下,欢乐都是别人的,将澜苑内却是一片哀情。
“阿姊,你是说,陆郎她……”玉烟波看着罗刹女,眼泪莹莹:“他……”
“他到现在还未回来。”罗刹女语气沉重:“你可知道什么?”
玉烟波摇摇头:“我……我能知道什么。”说着,玉烟波跌跌撞撞的走向罗刹女,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罗刹女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阿姊,求求你救救陆郎吧。陆郎他一定是出事了……”玉烟波含泪看向罗刹女,眼底的悲苦不似作伪。
看着她的模样,罗刹女的怀疑也收敛了几分,但语气依然生硬:“他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救他。”
玉烟波却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嘤嘤的哭泣着。
罗刹女强忍着心烦,没好气的推了玉烟波一把:“你这样哭,还不如好好想想,今日七星阁可有什么小消息?”
玉烟波被推的险些跌倒,抬头怔怔的看着罗刹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
说完,就又哀哀戚戚的哭泣起来。
罗刹女无奈的暗暗摇头,心道眼前的女人除了容色出众外,真的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真不知道弟弟看上了她什么。
“别哭了。”罗刹女忍不住打断玉烟波,而玉烟波却哭得更大声了,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趴在罗刹女的膝盖上。
罗刹女的双腿明明早就没有了知觉,如今竟然感到了一阵酥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果然应付不来这种娇气的女人。
稳了稳神,罗刹女又问道:“你说,这中间有没有出什么岔子,比如那张布防图……”
“布防图……”玉烟波擦了擦眼泪: “那布防图是我从阿离内室拿的,我几次看到她拿着那布防图与祁非白讨论什么,是绝对不会错的。”
“那你拿走布防图,他们可曾发现?”罗刹女反而更担心了,如果布防图北斗离日常还在用,那恐怕早就发现了。
玉烟波摇摇头:“阿姊放心,我给你那份是我临摹的,真正的布防图我早就放回去了,阿离当时忙着和那耶律少侠在一起,理应不会发现。”
“想不到你除了哭,还是有几分脑子的。”罗刹女心直口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并不那么好听。
玉烟波只顾着担心,也并未觉得不合适,她眼中不断地流出泪水:“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也不是真的愚蠢,阿姊,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求你,求你一定想办法救救陆郎,只要陆郎可以活着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这样的玉烟波,罗刹女有了一瞬间的心软。
她摸了摸玉烟波的头顶:“好孩子,你别哭。行舟的事,我和你一样担心。”
过了片刻,玉烟波才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向罗刹女:“阿姊……我……如果陆郎如何,那我也……”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丧气话!”听到这几乎是罗刹女语气少见的软了下来。
其实在墨长明负气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在等待墨长明的时候她就暗自决定,等墨长明回来,她就想办法送这两个孩子出去。
她的人生又太多的遗憾和失去,求而不得的苦命人能少一对就是一对吧。
谁能想到,墨长明竟然一去不回。
悔恨几乎将罗刹女淹没。
她忽然觉得,相较于死去的墨门同胞,是不是……活着的人更加重要?
她又摸了摸玉烟波的头发:“傻孩子,你放心,你和行舟都会好好的。”
“阿姊……”玉烟波抓住罗刹女的膝盖:“阿姊,陆郎他一向孝顺,你一定要保重,是在不行……”
玉烟波想说是在不行她去求北斗离,罗刹女却瞪着玉烟波说道:“如果你不想节外生枝,你就好好的待着,你放心,区区七星阁我还不放在眼里,你若针对行舟有心,就和他好好儿过日子!”
“你同意我们了……”玉烟波呆愣愣的看着罗刹女,似乎是被这天大的惊喜击倒。
罗刹女有些别扭的推开玉烟波,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窗外。
她心里有些乱,一半是因为墨无归的失踪,一半是因为背负着的血海深仇。
如果她为了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放弃,那……墨门那些冤魂,又会怎样看到她。
心乱如麻的罗刹女回到雅园,不想竟然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墨长明。
换句话说,是墨长明一直在后罩房等着她。
“前辈,我……”墨长明犹豫着迎向罗刹女,却被罗刹女一个震袖逼退:“我不和七星阁的走狗说话!”
“你前辈也不想救你弟弟了么?”墨长明直视着罗刹女,不卑不亢的问道。
罗刹女愣住,一时没有明白墨长明的意思,她凝视了墨长明许久才说道:“你什么意思?”
墨长明反而不急了:“前辈不请我进去么?”
罗刹女又等了墨长明一眼,闪身进了后罩房,墨长明也跟了进去。
“小莲,备茶。”坐在桌前的罗刹女见墨长进来,吩咐了一声,等那侍女将两盏金豪勐海放到两人跟前,罗刹女才用手转了一下茶盏:“你过来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真心想和前辈通个消息。”墨长明开门见山:“而且,我也好奇红灯教为何会如此熟悉墨门?”
罗刹女眼神一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正的罗刹洞主已经落在了七星阁的手里,前辈还想隐瞒么?”墨长明看着罗刹女:“或者,我该叫前辈……教主。”
“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就回去吧。”罗刹女神色更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而墨长明却丝毫没有被送客的觉悟,依然温和道:“我说过,我自小倾慕墨门,家父也曾收留过一二墨门遗属,对于墨门我自然知晓些皮毛,今日我同令弟聊了聊,发现他知道的,似乎连我都不如,真不知道,他那些墨门的信息,又来自何处呢?”
“墨门灭门时,他不过是个垂髫小儿,又能记得些什么?”罗刹女替墨无归解释,眼神却不住的打量着墨长明。
墨长明又笑了:“他不记得墨门之事,却记得墨门的功法,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你……”罗刹女拍了下桌子,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墨长明直视着罗刹女:“自然是想要帮前辈。前辈似乎也很熟悉墨门,我只想知道前辈和令弟,是如何知道这些墨门之事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罗刹女反问。
墨长明信口胡诌:“我也说了,我小时父亲曾经收留了几名墨门的人,他们临死前都在牵挂墨门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如果可以从前辈这里得到消息,想来他们也可以瞑目了。”
罗刹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北斗离:“据我所知,你耶律狼弃在伽罗山庄并不受宠,又如何可以知道这些?”
“我确实不受父亲重视,也不会逼迫我学文习武,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机会溜出去接近这些人。”墨长明反问罗刹女:“倒是前辈,难道知道墨门之事的方式无法言说么?”
罗刹女一时无法分辨墨长明所说的真假,又真的担心墨无归的安危,干脆也信口胡诌道:“我师父与你父亲一样,倾慕墨门,只可惜我师父并没与你父亲那么幸运,能够收留墨门活下来的人,他费劲力气才在墨门覆灭后,搜罗到了部分墨门的功法和手札,带着我和弟弟研习了些许罢了。”
对于这样的话,墨长明自然是不信的:“江湖传闻,墨门的功法秘籍都随着那场大火被付之一炬,想不到尊师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知道墨门的功法。”
“各自有各自的机缘罢了。”罗刹女却不肯细说。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墨长明有些失望:“既然前辈不肯说,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墨长明说着,就站起了身。
罗刹女忍了忍,最后还是问道:“你……可知道行……无归他在哪里?”
“前辈不肯与我说实话,那我为何告诉你令弟在哪里?”
“你……等等。”罗刹女闭上了眼睛,终于做出了抉择:“我承认我们是红灯教之人。只要你告诉我无归在哪里,我找到他后,自会放弃进攻七星阁,带着他离开,你看可好?”
“我为什么相信你?”墨长明反问。
“我已经承认了我红灯教教主的身份,还不够么?”
看着罗刹女悲伤而决绝的眼神,墨长明只觉心中悸动,年幼时,阿姊临死前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鬼使神差的,墨长明点了点头:“好,看在尊师保存了墨门功法的份上,我答应你这一次。我会和阿离求情,也希望你信守承诺,就此离开。不过……离开之后,你们与七星阁的矛盾纠葛,就再于我无关了。”
“你放心,即使我回去,也早晚会灭了七星阁,到时候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墨长明忍不住问道:“红灯教在西南势头颇好,盘踞一方也是不错的选择,又为何执着于与七星阁作对?”
罗刹女别开脸,没有回答。
墨长明也没有再追问:“明日巳时五刻,你去玉衡宫足践园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