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到底是什么事?”苏公子用手肘推了推其父,道。
“还能是什么事,”苏谶被儿子影响着脚也放开了,姿势虽没儿子那般豪迈,但到底也是背靠着挡背放松了下来,“你梅表妹的事。”
“又找你了?这次是谁?”
“太子。”
苏居甫脸上那戏谑的笑止了,眉头微拢,“他们不是连苑娘都找过了,怎么又找上您了?”
他父亲说是太子太傅,其实是个虚职,太子都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比他爹小不了几岁,哪还用得着什么老师教他。他父亲挂着这个“太子太傅”这个虚职,不过是太子那边用这官位牵住了他父亲,主要用来牵制他那能用钱生钱的妹夫而已,他父亲不太招皇帝陛下的喜欢,连带太子也不太愿意见他,一年到头都进不了几次东宫,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但东宫那边用不到他爹,但他们找他爹就很方便了,一传就能见,苏居甫不是很喜欢朝廷这般利用他爹,向来对那个与皇帝陛下一脉相承地狠辣的太子颇为忌惮,微词也不少,这厢听始央宫找过他爹,东宫也找上门来了,还没等到他爹说话,苏公子脸上难掩不悦敛着眉头就道:“上次您不是已经拒了陛下吗?”
苏谶乃卫国先帝在世时候的三科状元,是卫国出了名的天纵奇才的大学问家。他此前是当今皇帝顺安帝当太子的时候身边的人,如若不是半途出了事被流放他乡,他如今也是朝廷重臣之一了,如今他被召了回来,但用处却跟以前是太子的辅佐之臣不一样了,他如今是当今和当今太子用来牵制以他女婿,儿子以及以他为裙带联结起来的势力的一枚重棋,朝廷忌惮他的名号,要利用他,但又不给他实权让他做事,苏谶对着皇帝和太子也难有好心情,一见他们也难免直言不讳,顺安帝一找他说佩家的事,苏老状元郎也是直接与顺安帝说了,他这是在害给他忠心耿耿做事的佩家。
当时顺安帝扭过头指着门,连个滚字都没与苏谶多说,苏谶回来被夫人和儿子问起也是呵呵笑,说陛下听到他的拒词了。
苏居甫与他父亲一同去过始央宫和东宫,自是知道他父亲面对皇帝与太子那从不多做周旋的态度,不解陛下都找过他爹了,知道他父亲性情的东宫怎么也找上门了。
连番多次找外祖家的人就算了,连他妹妹也找过,现在又反复找他父亲,皇家这是要作甚?
“这时候他们就不怕我们家结党营私树大成林了?”苏公子一生气,话就特别地多,不该说的也敢放在嘴里嘟囔了,只是他嘟囔的声音小,就是他父亲在他身边坐着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看得他一直在叭唧嘴,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欸?这怎么招了我娘了?你说什么了?”又一下,苏公子反应了过来。
“没大没小。”苏谶斥责了他一句,下一句则解了他的惑:“太子跟我说订亲那天要请我当见证人,让我当保媒人,你娘就着了。”
苏居甫目瞪口呆,喃喃道:“这给谁,谁不着啊?”
外祖家全家都反对这门婚事,结果他爹成了这门亲事的保媒人,他娘没半夜把他爹给赶出家门,那都是因为太明事理了。
“什么话!”苏谶见他儿子说这话就不痛快了,道:“我也没答应,只是跟你娘提了一嘴,你娘就不高兴了,她还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苏居甫“啧”了一声,这事他可管不着了,他没那能耐,他身子往后一躺,二郎翘一扬,“晓得了,您自求多福罢!”
苏谶头疼不已,拍了他一掌,“我还能指着你!”
太子找他去,不是找苏谶去商量的,这肯定是找他的幕僚商量过后找苏谶过去通知一声,苏谶就是明言拒了这事太子也不会轻易就此放过他,德和郎这也是有苦难言,夫人那边已经生气了,儿子又是个一旦事情超过了他能力就两腿一撒跑得比谁快的,是以老状元郎一进老岳父家就等着他那能耐的女婿过来,想和女婿商量下怎么解决这麻烦事。
他女婿的本事现在要比他儿子高,就是太子也要给其两分面子。
他们家是去佩家去得最早的一波人,一进家门,佩二娘就带着儿媳妇和两个得力下人就去厨房帮弟媳妇的忙去了,苏谶带着儿子坐在老岳父的小屋子里,佩家老爷佩准陪坐。
苏谶将将坐下,岳父家的老家人就端上了几碗长寿面过来让他们用早膳。
“快吃。”面条一上,佩老太爷就第一个拿起了筷子,催促着他们吃。
“爹你们还没吃啊?”一看碗数,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都有,苏谶忙道。
“等你们呢,知道你们一早要来,快吃快吃。”老太爷道。
“大姐和四妹他们两家也快到了罢?”苏谶估摸着那两家怕也不会晚。
“怕是要到了,”老太爷回道:“不急,你们吃你们的,兴楠在外面等着他们,我们就吃两筷子,等他们两家人一到,我和你们娘再陪着吃两筷子。”
“哈哈,”苏谶懂了,笑道:“行了,我们您就别陪了,你和娘空空肚子,等会儿和他们一起吃,一大清早的吃多了不消化。”
二女婿就是个人精,老太太这厢笑道:“我们也不厚此薄彼,就吃一筷子,多吃点也行,等会儿客人们就要来了,也得陪着说话,不好老吃东西。”
“也是,吃面比吃那些个花生瓜子强,”苏谶给两老摆上了那两碗看着就少的面,“那我和居甫就吃着了,一早过来是没吃东西,二娘让我们过来来家里吃。”
“呵呵。”闻言,佩老太爷和佩老太太齐齐笑,就是佩家老爷佩准,翰林院当职的佩大学士也是连连干笑不止。
佩二娘早前随夫被贬去了汾地临苏,直到前年他们一家才从临苏回都城,以前佩家人还以为家中二娘在南边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是受了些苦,等到一家人回来,发现了他们家的二娘就是二娘,苏府是她说一不二的后,受苦的人反倒成了二姑爷,这家人但凡听到二姑爷一说起二娘来,隔着姑爷都能觉察出二娘苏府当家主母的威王严后,心疼变成了心虚。
二娘还是厉害了一点,二姑爷被管得死死的。
“家里吃好,家里吃好。”老太太忙出声打圆场,把话翻了过去,“觉睡饱了没有啊,没有的话等会儿进里面屋子里去打个盹。”
“不用了,”说来苏谶一晚都没睡,但老丈人家地方小,他躲到老太爷老太太的屋子里去睡觉也太不像话了,“估计等吃完饭,客人们也就来了,我陪佩准一起招呼下客人。”
“嗯,”老太爷沉吟,“今年来的人怕是不少。”
老太爷这话让苏谶眼皮子直突突,顿时莫名心生了不妙之感,他朝儿子苏居甫看了一眼,苏居甫不明其意,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看向了他,他停了随着长辈们夹面吃的手,朝父亲那边探了探身子。
“今天……”这提前跟儿子商量也没用,苏谶没看他了,手拿着筷子不动,斟酌着字句道:“不会有贵客上门罢?”
“贵客,哪个贵客?”佩老爷佩准不知二姐夫的意思,重复了二姐夫的话问。
这下坐在苏谶身边的苏居甫一下子就明了了其父的意思,搁下筷子就道:“爹,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太子要来?”
“我这心口砰砰直跳,”苏谶摸着心口皱着眉道:“老觉得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苏居甫扭头就和在座的长辈们说了太子昨天找了他老子的事情,“太子昨天找了父亲过去,说让父亲保太孙和梅娘的媒,让他当这门婚事的这个见证人。”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一阵静默后,只见佩老太爷把筷子重重地扣在了桌面上,生气地哼了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这股沉默,只听他怒吼道:“我们家不愿意,他还想逼我们就范不成?”
老太太听着迅速拔动将将拿到手上的佛珠,闭眼不语,佩准则青着脸,一言不发。
苏居甫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有话要说但不敢张口,也沉默着不语。
末了,苏谶叹了口气,接了老丈人的话:“我也生气,二娘因着这个已经在家里发过火了,但这事我也知道东宫那边的意思,让我保这个媒,当这个见证人,也是跟您二老示好,他都不怕我又得了一门好亲戚,以后占这个的便宜,也是跟您二老显示诚意,我也生气,我生气的点在于东宫那边看来是铁了心了,想在今年就把这赶事赶紧着订了,不给我们再拖的机会。”
“梅娘不是明年才及笄吗?”苏居甫估摸着开了口,朝长辈们发问道:“是不是太孙那边有情况了,他们才着急此事?”
苏谶看了儿子一眼。
“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只是觉得这事从下半年开始宫里就开始着急了,梅娘才十四岁,太孙也就比她大一岁而已,而且最近都没什么人见过太孙,我有点怀疑……”苏居甫没再往下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太孙不行了,宫里想让梅娘进去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