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奋斗一千零九十五天,我的高中生活可算是来到了终点。
要报考的学校早已决定,我高中的最后一次战斗超常发挥,居然手撕了平时排行榜上前十甚至前五的好几个同学,成功挤进了一甲的范围内。最终,我以全级第三名的成绩毕业了。
照理说,长久的努力有了如此丰厚的回报,我是该感到高兴的。可是在放榜的那天,我在查看过前十名诸位的姓名和分数过后,心中只剩下了浓浓的不甘。
这一是因为在我前面还有两个人,他们都是名次从未被我撼动过的强者,如果父母将来有一天需要跟别人提起我高中时的成绩,那最多只能说到前三,不能说我一直想让他们自满的“我的女儿还在那个名校里考过第一”,万事已成定局。
我坚信努力已使我超过了大多数人,可即使是看着那些被超过的人,我也很难产生什么优越感,比如说名次就在我身后的及川。
他在这次考试里的名次是第四。看分数,其实只比我差了0.5,大概是哪道题写错一个字输了运气,而不是输在实力。
放榜这天我们俩是一起看的,看到我名次在前的时候他嬉皮笑脸地跟我说了声恭喜,显然对自己的名次不怎么在意,但我看着他那张脸还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没一拳给他打过去。
这么说也许不太好,但他在暂停社团活动的一周后就赶上了我的分数这件事本身就令人很不愉快,几乎可以说是我不甘的第二大来源。
自高一以来,我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如何提高学习成绩上,及川的大部分精力则花在了搞社团活动上,可即便如此,我最后赢过他的理由居然还只是因为运气。
这种胜利根本不是能让我用来得意的,他的祝贺我是越听越来气,但那会根本不是我该对他发火的时机。
因为我知道他在自己花费了时间和精力的项目上运气不像我这么好,在最后一次战斗后还能有“为取胜只赢了运气而不甘心”的余裕。
“你之前跟岩泉去的那家店在哪来着?”
“嗯?嗯嗯?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现在是在约我吗?”
“如果你不想这么理解也可以告诉我地址,我去约森山。”
“就算你原本没这么想我也要这么理解的!”
“那你之后记得把地址和会面的时间地点发过来,我先走了。”
“就走了吗?”
“不然你想再坐一次女生的自行车车后座也行。”
“那算了,不要。”
其实及川没直接跟我说过高三这年的春高比赛结果,但他要是打过了县预选决赛,我近视500度的眼睛在上B补习班的最后一次晚课时,就不该看到他人还在这里,而是该看到他抵达东京时拍照发给我的站牌信息。因此,他的胜负可以说是不言自明。
考虑到朋友的自尊心,我在那天放学跟他一起走时东扯西扯,拉了不少完全不相干的话题,尽可能的避免了提到那件事。
及川看起来很平静,不知道是那股伤心劲已经过去了,还是他早在岩泉或部员那边一次性用完了这次失败的眼泪配给,总之轮不到我来给他调理心情。
倒是我,因为过度阅读,可能需要他帮我调理一下走着走着看一眼便利店的招牌都能开始完形崩溃的眼睛。
“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什么?”
走到站台,我拍拍及川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在他还一脸茫然的时候试着伸手,将手搭在了他的两耳边。
他看起来不抵触,只是皱着眉头朝我眨了眨眼。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哦。”
“说什么东西,我也没想占你便宜啊。”
贴个额头这种程度,我想大家平时帮关系比较亲密的亲人朋友测体温也是偶尔会做的。
及川在屈膝和低头之间选择了低头,我让他帮我把眼镜摘了才凑过去跟他抵了一会,大概四五秒钟。他的体温显然很正常,我在近距离接受了一次颜值霸.凌之后感觉自己不仅完形崩溃的症状减轻了,视力都变好了很多。
松开手站直后,他把眼镜戴回了我的脸上。我习惯性地推推眼镜才抬头看他,发现这家伙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一副眼泪要掉不掉的表情。
“快点安慰我。”
“啊?哪有人自己这样说的。”
“我不管啦!”
“啊好好好……要纸巾吗?”
“要。”
他在回程的电车上哭得毫无形象,我在忙着给他递纸巾之余还得不停地朝周围的乘客点头致意,真诚的希望这些大人展现一下成年人特有的包容和风度。
老实说,我觉得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但周围坐得稀稀拉拉的上班族和老人不知为何都看着我们笑。有个坐在对过的老爷爷原本是抄着手在电车上睡觉的,被吵醒之后他张了张嘴,像是要骂人,可是听了及川一条条的“今年连决赛都没进明年后辈的经费申请怎么办啊”这类车轱辘式抱怨,他反倒打着哈欠乐了起来。
“哎哟,小姑娘你男朋友人蛮好的。”
这种情况下跟陌生人解释就太麻烦了,我当然是边拍及川的背边对老爷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快下车了,差不多可以了吧?”
“嗯。”
“糖吃吗?柠檬味的。”
“吃。”
这次是特殊情况特别优待,下不为例。
不过看在他搞成这幅德行还不忘跟着我下车的份上,我觉得我高低是该再请他吃顿饭当安保费了。
高中毕业后的春假是最令人感到放松的,我上学时的所有自律性仿佛都在这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因此,在跟及川约好的当天早上,我毫不意外的迟到了五分钟。
等我匆匆忙忙地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及川已经把蛋糕吃完了两块,连咖啡都喝完了一杯。
“小静又起不来了吧?”
“抱歉,一想到今天不上课就松懈了。话说回来,你这个眼镜是怎么回事?”
“这个吗?是平光镜啦,装饰品,合适吗?”
“合适到会被自称是星探的可疑人士搭话的程度。”
“那演员、偶像还是模特出道我要考虑一下。”
“演员吧,感觉能吃更久点。”
“哎——我不能全都做吗?”
“你这么说话小心挨揍。”
时隔两年,我总算是吃上了这家店正常尺寸的柠檬挞。
光就味道本身来说,它是好得不得了与完美的,唯一的缺点只有贵,但那是我的缺点,与它本挞无关。
名店能够出名确实是有它的本事,可惜我已经毕业了,不然肯定要考虑一下给它在青叶城西搞几个奇奇怪怪的投票项目。
“对了,小静大学是去京都?”
“差不多吧。你究竟是打算上哪啊?现在再不让我知道就过分了吧?”
“嗯……可能有点突然。”
在甜品店里坐着边吃边侃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想起了一个之前问他时一直被“暂时保密”糊弄过去的问题。
现在分数和分数线都出来了,该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也都收到了,再不告诉我可就不太礼貌了。
及川在大多数时候都能算是个有礼貌的人。我默默盯着他转咖啡杯的手指吃完了两个柠檬挞,直到他把手收到台面下,变成正襟危坐式的坐姿。
“我打算去留学。”
“……”
他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自己在老半天后才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确实,挺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