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连响三声,浓郁的黑灰色烟雾从远处建筑滚滚而出。
“什么情况?”项衡从吉普车窗探出头,看向爆炸声源方向,“Z市第二人民医院……”
他不可思议道:“什么人啊这么虎,这种时候独闯医院,头真铁。”
吉普车已经从商业街撤离,停靠在来时的路边。
躲在暗处的丧尸听到动静,摇摇晃晃朝医院汇集,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离得不远的8人。
展乐扬道:“难怪遇不到丧尸,感情全跑医院去了。”
又是一声爆炸,医院大楼五六层位置的窗户蓦地碎裂,玻璃碎片翻飞,在空中折射出无数光影。丧尸像是被吐出来一般,一股接着一股从大楼缺口喷涌而出。
“我靠,这是在演好莱坞大片吗?!”项衡瞠目结舌瞪着远方。
只见一人冲破浓烟,修长的四肢舒展,飞鸟一般腾跃而出,浓烟在他身后划出一道痕迹,宛若战士冲锋陷阵时扬起的披风。
一长串扭曲疯狂的丧尸紧跟着他扑到半空,面目腐烂狰狞,躯体扭动挣扎,最后断线风筝一般坠落。
那位孤胆英雄直直跃向门诊主楼和住院部连接的连廊,一个翻滚后平稳落地,起身冲进室内。
项衡拳掌相击,激动道:“漂亮!”
展乐扬:“项哥!别漂亮了!那是齐哥!”
“什么!?”项衡大惊失色,尾音都变了调,“他没事儿跑医院去做什么!?玩真人酷跑吗!?”
“还能救。”陆钦将望远镜递给展乐扬,快速道,“你和项衡回去,我去救人。”
展乐扬背靠在吉普车车门,固执道:“带我去!”
陆钦语气难得带上几分严肃和警告:“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展乐扬嘴唇微抿住,右侧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陆钦不由得放软语气,伸手摸了摸展乐扬毛茸茸的后脑:“听话。”
展乐扬心头一动,接着就被陆钦推进项衡那辆吉普车:“等等!”
陆钦隔着车窗按住他,沉稳吩咐项衡:“你们先回去,如果明天中午没等到我,就先启程前往J市安全区。”
项衡点头:“武器给你。”
陆钦道:“够了,剩下的你们留着防身。”
展乐扬握住陆钦放在他肩头,对方铁钳似的手无法撼动丝毫,他急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陆钦深深看了他一眼,松手离开。
项衡实时锁紧车门,油门一踩,性能极好的吉普车冲了出去。
后视镜中,陆钦向来沉稳挺拔的身影不带丝毫犹豫返回车厢,两辆吉普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展乐扬坐在副驾,呼吸急促,下颚紧绷。
项衡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他摸了把扎手的寸头,绞尽脑汁安慰道:“小展,陆老弟都是为了你的安危,不是要凶你的意思。”
“而且你现在还生着病,他那么要紧你,不可能让你跟着他一起冒险。”项衡握着方向盘保证道,“你放心,等你们安全后,我立刻回去帮他。”
展乐扬喃喃道:“不是因为这个……”
项衡:“啊?”
展乐扬盯着映照出灰蒙蒙大路的后视镜,双眼泛红,有些哽咽道:“也不至于每次都要冲在前头当英雄吧?我们是他什么人,凭什么啊……”
项衡垂眸,不知如何回答。
吉普车宽敞,但骤然挤下7个成年男人也十分勉强。
铁锹哥坐在同伴身上,突然惊呼出声:“你们看!”
所有人转头。
不知何时灰暗下来的天空如同蒙上一层阴翳,秋末寒凉的空气中涌动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远处,从四处聚集的丧尸潮水般涌来,它们空洞的眼神没有丝毫生机,只剩下对鲜活血肉的本能渴望。破烂褴褛的衣服挂在它们身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青灰色皮肤。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们移动速度似乎更快了!
尽管姿势怪异僵硬,却给人一种疯狂的急促感。
那拖沓的脚步声,仿佛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旷野狂风呼号,吉普车在天地之间忽然就成了无比渺小的存在。
不远处尸海浮沉,车里的空气瞬间弥漫上被困孤岛的绝望和恐惧。
展乐扬神色骤变:“它们去的是医院的方向!”
尽管他们一行人距离尸潮不远,但丧尸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似的,跌跌撞撞朝着医院汇聚。
项衡猛地提速,想要离开。
展乐扬大喊:“等等!”
“啊?你要干什么!?”项衡下意识踩刹车,车里所有人因为惯性不住向前倾倒。
展乐扬突然朝天连开三枪。
尖锐的枪声若有实体,以吉普车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又同丧尸低哑的嘶吼声缓缓回荡纠缠。
十来只丧尸听到动静蹒跚着脱离大部队,望天嘶吼,似乎在仔细分辨声音来源。
片刻后,五六只丧尸重新返回队伍,最后只剩两只丧尸精准找到展乐扬几人的位置,一瘸一拐,兴奋地朝几人走来。
展乐扬眸光闪动,拉住项衡道:“项哥,这些丧尸不对劲!”
“啊?”项衡满脑子都是逃跑,一时间没有跟上展乐扬地思路,“什么?”
展乐扬飞速分析道:“根据我们的发现,丧尸会因为活人的气息、达到一定程度的热量、一定分贝的声音以及其他因素吸引,但在我开枪后,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声音和这么多人都无法引开他们,那么医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或者召唤他们。”
他目光无比坚定:“项哥!”
“嗳!”项衡被他严肃的神情弄得也下意识正襟危坐。
展乐扬:“你带大家回去,我要去帮钦哥!”
“帮他!?”项衡差点疯掉,“这么多丧尸你怎么帮!”
展乐扬:“我不进医院,我只要在外围帮他把这些丧尸引开就行。”
项衡:“可你也说了,这些丧尸不轻易受我们的诱惑啊。
“……”展乐扬检查身上剩余的武器,“暂时阻止一下他们前进的速度也可以,只要坚持到钦哥他们出来就行。”
项衡眉峰紧锁:“你打算怎么做?”
“炸车。”展乐扬言简意赅,“路上有很多插着钥匙的废弃车辆,应该大部分都能用。丧尸想要进入医院,首先需要路过医院正门那条街,只需要把车辆开到它们的必经之路,引爆油箱,一定能拖延一些时间。”
展乐扬握着门把手:“项哥,开门。”
项衡“嘿”一声,乐道:“怎么这个时候傻了,我现在开门你现在下去?”
展乐扬一愣:“不然呢?”
“等你跑回去,丧尸估计也差不多到医院门口了,乖乖待车上吧。”项衡调转车头,对后座的铁锹哥说,“小冯,等会儿我和小展在前面路口下车,你带大家回去。”
展乐扬下意识拒绝。
“别跟我说什么你一个人可以。”项衡一指展乐扬,没好气道,“一个个的,怎么英雄情结这么重。”
语气饱含抱怨,但充满浓浓的关怀。
展乐扬微微一笑:“谢谢项哥。”
铁锹哥不乐意了:“不行!你们两个人不行!我也要去帮忙!”
项衡头都大了:“你们一个个的安分点!”
铁锹哥道:“每次都是你们带领我们逃命,保护我们的安全,现在危险来了,我们第一时间逃跑,这说不过去!”
其他村民纷纷附和。
铁锹哥再接再厉:“而且就只是挪个车,哥几个都是会开车的,肯定比你们两个人快。”
“就是就是!”
“我们大致也都知道该怎么对付丧尸。放心,只要数量不多,我们都能应付。”
“就像是展小哥说的那样,我们又不是陆小哥什么人,凭什么每次都要他为我们冲锋陷阵。我们都是成年男人,有手有脚,也能帮上别人的忙!”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尽管眼中或多或少还残留着恐惧和不安,但没一个人想要退缩。
项衡从后视镜对上那一双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眼眶微涨。
*
医院住院部大楼7层。
齐盛把屋子里桌椅柜子一股脑堵在门口,随后气喘吁吁瘫坐在地。
这是间病房,空荡荡的床位布满干涸的黑红血迹,一只丧尸软倒在角落,太阳穴黑血汩汩,已经彻底丧失生机。
短暂休憩过后,齐盛从背包里拿出找到的纱布绷带和酒精药品等,撩起衣服徒手拔掉嵌在腰侧的玻璃碎片。
新鲜血液引得门外的丧尸更加激动地拍门。
齐盛一股脑把酒精洒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嘶嘶直抽凉气。
草草清理完伤口,缠上绷带,齐盛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他走到窗边,腰靠窗户探出上半身,思考着从大楼外侧爬上12楼的可能性。
门外突然一阵爆炸闷响,齐盛锐利的目光猛地看向堵死的门。
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
“卧槽!亲人!”齐盛跳到门口,把乱七八糟挡门的桌椅柜子挪开,悄悄打开一条门缝。
堵在门口的丧尸早就不见,此刻这一楼的丧尸几乎全都聚集在楼道右侧的安全通道。
齐盛掏出最后一枚手雷,想都没想拉掉保险栓扔到尸群中去。
一阵巨响,天花板扑簌簌掉灰。
片刻后,一个矫健的身影飞速从火光烟雾中飞奔而出。
“这里!”
一间病房大门突然打开,陆钦果断地一头扎进去。
“亲人啊!”齐盛反手关门,扑上陆钦给了他一个热情的熊抱。
陆钦:“……”
齐盛嗷嗷大喊:“卧槽!我以为我都要折在这里了!得亏你来了!”
陆钦推开他,齐盛稍微冷静些,但激动的心仍在荡漾,颤抖的手还在哆嗦,一张叭叭的嘴不断胡言乱语:“兄弟你怎么来了?简直天神下凡啊!至尊宝踏着七色祥云去娶紫霞都没你这么帅!啊不对,他俩没结婚。你从哪儿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齐盛最后一个字落下,门外“嘭”一声,丧尸撞上门板,开始不要命的撞击。
齐盛赶紧把桌椅再次挪回去。
陆钦有条不紊地回答:“我们来找物资,恰好看到了你。12楼窗户有人扬旗,我猜你应该是去那里。我从安全通道上来的。”
齐盛捂着因为夸张动作而再次撕裂的伤口,苦着脸道:“你可真勇,安全通道现在全是丧尸。”
“还好。”陆钦道,你把丧尸全都引到了这里。”
“……”齐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倒霉。
陆钦微微抬起下巴:“说说你们的情况。”
齐盛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张斌伤口恶化,我们需要药品。”
在逃离过程中,人人自危,一辆大巴车被丧尸入侵,牵连装有物资的吉普,一半食物和全部药品丢失。
齐盛满脸庆幸道:“要不是武器基本上全在装甲车,我们一行人恐怕刚出虎口就进狼窝。”
他们大部队现在还剩近三百人,亦是不小的目标,时不时会遭受丧尸的骚扰。
在奔波颠簸和恶劣环境的双重作用下,张斌伤口发炎,陷入昏迷。普通药房找不到他需要的药品,所以齐盛才不得不冒险进入医院,却在途中发现幸存者。
“我没想到那小护士这么胆小。”齐盛毫无形象地靠墙坐在地上。
他在药房遇到躲藏在其中的一位实习护士,谁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但也许没有充足食物补充体力的原因,小护士并不能跟上齐盛的速度。在两人被迫分开躲避一波丧尸的时候,她再也承受不住崩溃出声,齐盛想要回去救人,却落了个差点葬身丧尸腹中的下场。
“我现在要去12楼救剩下的人。”齐盛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钦:“我上来的时候,把每层楼的安全通道锁住了。”
齐盛伸出大拇指:“很有先见之明。”
尽管只锁住一边,但也能在一定时间内,降低大部分楼下丧尸涌上来的速度。
齐盛问:“你还有多少子弹?”
陆钦:“二百三十六发子弹,三枚手雷。”
齐盛:“我就剩下一百发子弹了。”
门外拍门声更加剧烈,可以判断聚集了数量不少的丧尸。
很显然从这里突破并不现实。
陆钦同齐盛一样,先从窗户处观察了一番大楼外部的状况,随后道:“将大部分丧尸引到七楼,我们从外面爬上八楼,然后从安全通道上去,并锁住通道大门。”
住院楼每一层窗台有一定凸起,足够两人站立,踩着空调外机恰好能够到一侧的排水管。凭借陆钦齐盛的身手,爬一层楼不在话下。
齐盛:“但是如何吸引丧尸是个问题。”
陆钦掏出一枚手雷:“只要有足够的动静和热量,就完全行得通。”
齐盛挑眉,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片刻后,隔壁病房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枚手雷猛地飞出。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迸射,接着脏污的床单被子被一股脑扔进火堆。
火舌跳动,无数腐尸前仆后继,麻木地跳进火海。
烟雾报警器瞬间滴滴响个不停。整栋楼几乎陷入拖沓的脚步声中,让人头皮发麻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火势蔓延极快,自动灭火器启动,水柱喷洒,水雾升腾。顷刻间,楼道内陷入烟雾和水汽的包围。
丧尸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拍门拍的更加激动兴奋。
挡门的桌椅不堪重负,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几分钟后,聚集在病房门前的丧尸越来越多,门板最终支撑不住猛地倾倒。
丧尸一股脑跌进病房,然而迎接它们的只有洞开的窗户,以及门口一堆杂物下,染着新鲜血液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