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与旁的相比,性子稍弱些,平素里也不大搭理这些事;而章媛又自诩有崇明帝和太傅府撑腰,总不把人当一回事。
“怎么?淑妃有了沈大姑娘还不够,还想替六皇子纳了阮四姑娘做侧妃?”
“你!”
此话一出,场上好几人的面上心上均有了不同的琢磨,连良妃都放下了茶盏。
瞧着德妃已然攥紧了帕子,眼神带着锋利扫向淑妃,虽章媛素来没脑子,可眼下也提醒了她,淑妃万一有这心思呢?
她不得不防!
且不提淑妃那端是怎么个反应,繁枝眼下已是气到身子都有些不稳,只觉得这句话比那刺骨寒冷都冰上几分。
若不是还念着规矩,她早已径自起身了,说句较为大逆不道的,这宫中什么宴的她没什么期待新奇了,还不离开待着受罪吗?
春思也控制住自己莫要失态,这丽妃娘娘可知晓她在说甚么!
自家姑娘是侯爷的嫡女,夫人是先帝亲封的静和郡主,身份比不上公主,但比之旁的世家贵女自是尊贵些,配个皇子正妃都使得,侧妃之位说出来又是在侮辱谁?
左右的姑娘们各自掩下了惊诧,虽不敢表现一分,但这丽妃娘娘未免太过恶意了。
阮禾与阮书怜也只是坐着,前者幸灾乐祸瞧着,后者则是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明摆着都不打算掺和。
章媛虽跋扈,却也知晓自己方才的话出口是不合适,可那又怎样,她就是要淑妃和阮繁枝难堪!
“丽妃娘娘莫要想多了。”
章媛也没料到繁枝竟会反驳她,听起来没什么差错,但语气还带着些暗讽,明明脸色都变了,跪也跪不稳了,还敢与她对着干。
果真如阿滢所说,惯是会装,且还仗着身世不知所谓。
“你倒是个好性儿的,本宫……”
“皇后娘娘驾到!”
还未说完,便听到了唱喏声,一位穿着明黄色冬裳的女子走来,端庄还带着点威势,身后还有两位姑娘,其中一个繁枝识得,是那临安县主。
繁枝方想行礼,便被一个丫鬟扶了起来。
“阮四姑娘回位上先坐着缓缓。”
“俏荟,吩咐人送碗姜汤过来。”
皇后踏上主座儿,拨了拨护甲,瞥向一旁心有不甘却低头不敢再说话的章媛,面上并无过多情绪。
“丽妃,你逾矩了。”
皇后不过是来晚了些,便听得底下人禀报御花园里丽妃又惹了乱子。
要她说,这丽妃实在是自命不凡,满宫妃嫔皆看得出崇明帝只是因着章太傅劳苦功高才行封赏,就章媛一人还以为皇上心里有她。
简直可笑。
明明世家为送入宫培养的姑娘心中一般都有些城府,章媛刚入宫的两三年倒是个有手段的,自封妃后却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且现下还蠢笨看不清形势,就只想着为她那妹妹出气,明摆着成阳侯阮晔在皇上那头分量更重,莫说旁的,阮四姑娘进宫赴宴她作为皇后定是要护周全。
皇后不顾章媛差到极致的脸色,转眼看向坐下的繁枝。
第一眼,便觉着这小姑娘生得极好,日后长开定是个妙人儿;接着她注意着繁枝状态有些不大对劲,又想到之前听得的,阮四姑娘果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身子不好。
“阮四姑娘可要太医来瞧瞧?”
繁枝重新揣起手炉,喝了几口热茶好歹是缓过来了些,另一只手还在悄悄地揉着膝盖,实在是疼得厉害,冷不丁又给点了名儿。
“不必麻烦,多谢皇后娘娘垂怜。”
皇后娘娘方才免了她的礼,且瞧着也和善许多,繁枝还记着规矩,自是乖巧回答。
忽而感受到斜上方看向自己的一道视线,强烈但并无恶意,繁枝偏头往上悄悄看去,才发现是一位穿着华贵的娇美姑娘,岁数不大,还坐在皇后娘娘旁边,那应当便是中宫嫡出的昭阳公主了。
赵熙芮也是好奇阮颐修那送出京去的妹妹究竟长什么模样,才直勾勾地盯着,左右她是公主,无人敢说。
繁枝今日本就穿得粉嫩,还上了口脂,因着适才那番刁难,脸色并不像来时那般好,但还是肌肤如玉,瞧着跟个小仙女似的。
昭阳公主敛下想揉揉脸的冲动,见人看过来了,索性盯着繁枝的眼睛瞧了会儿后随即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
“今日唤了各位姑娘进宫来是为了赏花,尽兴即可,无需拘束。”
“花是好花,总得静下心来看看,掐尖的倒是瞧着闹心至极。”
皇后淡淡开口,话里也暗含着警告。
岁除将至,她身为中宫,并不欲落个办事不牢靠的名声在皇上那儿没脸,自己膝下皇子无所出,只要昭阳好便好,无需费心谋划什么。
繁枝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姜汤,身子也比之前暖和了好些,听着皇后的话便想着赶紧离开,这丽妃娘娘与良妃娘娘的眼神如锋芒一般。
一个是狠毒,感觉百般算计;
一个是令人不适,仿佛自己被盯上了似的。
……
成阳侯府的园子已然不错,可皇宫中的御花园更甚,还分有一片红梅园。
沈清然被淑妃留下说话,给繁枝递了个眼神,她也知晓。
繁枝是想换个地方,可眼下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只走了几步便寻了个亭子坐着观赏。
春思一向稳重,可此时若不是还处于皇宫中,她早已忍不住出声骂那丽妃了,姑娘自小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好了春思,这到底不是侯府。”
“原你也知晓啊。”
这熟悉的女声一出,繁枝下意识皱起了纤眉,怎么不想见着谁总能见着?
“章二姑娘,临安县主。”
繁枝也是有气的,平白被人磋磨一番,就因为面前这姑娘,可当初是她莫名编排自个儿的,告状算个怎么回事,就要逆来顺受才合她心意?
眼下见着了,自是没了之前还摆在面上的好脸色,还带着点不耐。
章滢本就是来瞧她笑话的,却被这样不当什么地对待,只想还回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阮四姑娘是跪得少了还不知晓疼吗?”
繁枝压下火气,做甚一直来惹她,她是看起来很好欺辱,还是侯府让人看轻了?
“我也想问问章二姑娘,怎的如此无量,非得寻事?”
“章太傅应当是满腹经纶,礼仪周全,在教导上定也不差,但如今瞧来原而并不是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的。”
圆慈大师曾与自己说过,少成天性,习惯自然,纵是世家注重教养,却依旧存着偏差,眼下这个可不就是?
章滢没料到繁枝竟会说得这样露骨,已算是明面上的嘲讽了,随手抄起一个放置桌上的杯子便想砸过去,且还对着她的面门。
“章滢你可想好了,睁眼瞧清楚,这是宫中,不是你的太傅府!”
她抓着杯子的手将将停住,僵着动作,她自然听得出,这是昭阳公主的声音。
赵熙芮本想找个时机去跟这阮四姑娘说说话,不过是走慢了些,又见着糟心的场面。
这章滢,依旧是个没脑子的,她甚至想不清楚,章家的人究竟是因着什么行事才这般不忌?
“本宫记得你也及笄了,还蠢笨如常,有个临安在旁边都不能让你清醒些?”
赵熙芮随意摆摆手,无需繁枝行礼,这话一出那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了。
且不提章滢,便是临安县主适才一直无话,只冷眼旁观,被点了名儿脸上惶恐,心里却是在不停咒骂。
昭阳又做什么多管闲事?
这是在讽刺她心有算计呢。
“章滢,本宫给你个忠告,平日里可得擦亮眼睛,免得被人当枪使做坏事都不知。”
“现如今德妃娘娘还在不远处坐着,你自个儿好生掂量着。”
“但不管你们是个什么心思,要是坏了这花宴,本宫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赵熙芮不在乎她俩的反应,但现下也不想待这了,碍眼得很,索性直接上手将繁枝拉走,春思愣了一瞬也马上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
剩下二人在原地,心思迥异。
……
“你倒是个不错的,旁的姑娘都不敢得罪章滢。”
繁枝的手才被放开,还是一脸懵怔,听着这话倒是笑出声了,像个计谋成功的小狐狸讨巧。
“还是多谢公主解围,我方才就是想气她罢了。”
她知晓中宫所出的昭阳公主已至十六,面容更偏昳丽,性子也是个直的,方才那一番话说得可是彻底没给留个颜面,听着倒是大快人心。
赵熙芮看她脸色还是不大好,便让她坐下说话,无需秉着礼,靠近了还能闻着繁枝身上的淡香,更是有些忍不住想上手摸摸脸。
她素来喜欢好看的人或物。
“见过公主,皇后娘娘有些事找您。”
忽而被打断,赵熙芮怏怏地背过手,瞥了眼后头的俏荟,吩咐旁人再送碗姜汤来,虽有些可惜但还是转身走了。
都还没说上几句,母后怎的就唤自个儿了?
“姑娘,昭阳公主与传闻中的不同,是个很好的主儿呢。”
繁枝裹紧斗篷,赞同地点了好几下脑袋,况且公主适才还替自己说了那两人,心中自是感激。
她本想着头回进宫,还是需得谨言慎行,免得丢了自己与侯府脸面,可繁枝原便不是个受气包的懦弱性子。
且这事定是瞒不过哥哥,她也不欲给找补了,又不止章滢一人会告状。
左右也没什么姑娘,繁枝歇息够了,索性起身随意走走瞧瞧,只想着到了时辰便赶紧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