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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吾皇黛玉第三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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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黛玉解误生死错,憨湘云初识主仆情

一入京城宁荣街,王君效与禛钰就同贾琏一行人道了别,贾琏再三款留不住,只得带林妹妹先回了荣国府。

王君效回宫复命,禛钰还需在京中私邸与押运库银的章明及严必显汇合。

为了将一千六百万两税银顺利运抵京城,严必显装扮成船队老大,携夫人上京给岳母祝寿。十几艘船上积筐满箧,装的都是南省土仪,尽显庸俗豪阔。

虽不免有水匪荡寇觊觎,但严老大的船队武备精良,刀斧手众多,让众贼望洋兴叹,不敢下手。船队冲州过府,难免要受地方官员稽查勒掯,严老大随机应变,或行小贿或假虎威,竟也顺利通关。

二月十七日,税银运抵京城。章明安排严必显夫妇在自己私邸住下,与被营救出来的甄英莲相认。

禛钰将银钱清点归国库,入宫面圣,陈奏江南漕运、盐课之弊。

此前,历年盐税亏空的四柱清册也已经摆在了宣隆帝的龙案上,太子杀伐果断肃清官场,又追缴欠银及时。对长子的精明能干欣赏之余,又难免更添几分忌惮。他伸手敲了敲面前的账册:“一千六百万两,还只有岁入的半数。”

禛钰道:“如今还是杏月,离端阳节还早着呢。儿臣向父皇保证,届时必将填满国库。”

宣隆帝拈须一笑:“可记得你的大话,完不成,是要挨板子的。”

他看向座下芝兰玉树的少年,神采英拔,锋芒初露,又生慈父之心,转而道:“吾儿又长高许多,而今你已是舞象之龄,也该采择妃嫔了。春三月北静王娶妃,接下来也该论到你了。”

“父皇亦知,如今后宫两代妃嫔,饮食起居、脂粉薪炭多支靡费。倘若东宫再进妃嫔,岂不又是空耗国帑。选秀之事,还是等二三年再拟议不迟。”

禛钰早将腹稿打好,专攻父皇的软肋。想用婚事掣肘他,也要看父皇舍不舍得掏银子。

提到花钱的事,宣隆帝就蹙起了眉头,他缺银子使,还能盼着自己亲娘老子及一堆庶母早死不成。

“前两年我就打算给华光挑伴读,礼部送了名单过来,我一直忘了。你既不想选妃,那就帮你妹妹选几个陪侍伴读的姑娘吧。”宣隆帝立刻想到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

给公主选伴读,几乎不花钱,相反还有不少簪缨世族之家,为女儿能有个好名声,找门路大行贿赂,以求进宫做伴读的。

“借此,你也可领略世宦贵女的风采,若有心仪的女子,大可先收用,等太子妃嫁进东宫,再赐名分。”宣隆帝打得一手细算盘,看向无动于衷的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钰儿也别整天劳心劳力,替朕燮理阴阳,却连个人事也不知。”

禛钰大感头痛,立刻又长篇大套地讲起皇陵地宫亟待修缮度支一四十万两、边军欠饷一百二十万两、两淮大旱粮患未解,需增九十万石救济粮。

只把宣隆帝说得头晕脑胀,无事能决,才放他告退出来。

出了龙景殿,禛钰远远瞧见贾政母子二人侯在阶下等待谒见,想是为陛下赐医下江南以及贾敏获封护国夫人的事,特意进宫谢恩的。

禛钰从偏殿绕行离去,回到东宫问章明:“她怎么没来谢恩?”

“他?”章明愣了片刻,忽见太子冷眸扫过,立刻回过味来,她指的是寓居在贾府的林姑娘。

“属下这就去查。”章明立马板正了身体,转身离去。

“太子哥哥,我巴巴地等你回来,你也不理我一理,只想着使唤章明查这个查那个。”

只听一语娇嗔,来人杏脸桃腮,憨态可掬,她头戴珠翠冠,一身真红织金云霞凤纹裙,腰间玉花采结绶,正是禛钰嫡亲的妹妹华光公主。

禛钰笑道:“聂儿,我从江南带回了好些精巧玩意,正打算给妹妹送去呢。”

“真的?什么好东西?”华光公主眼眸一亮,牵起裙子跑上来。

“都堆在偏殿里,聂儿自己去挑。”禛钰向里头努嘴道。

“那我要挑最好的那个!”华光公主忙将哥哥撇下,往那边去了。

禛钰笑着摇头,同样的年纪,她妹妹还一团孩子气,满脑子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衣裙首饰。而林绛珠却像个小大人,贞静婉嫚,风流蕴藉,已经初显女子的魅力了。

章明回来,见太子低头摩挲着尾戒,眉眼含笑,像是陷入了什么甜蜜的回忆中,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神。只好干咳了一声,“太子殿下,属下查明白了。”

禛钰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就听章明回禀说:“殿下,林姑娘病了。”

“快叫王君效去看看。”禛钰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皱眉道:“她怎么就病了?”

“王正堂怕是去不成了,等他看病的皇亲国戚,都从太医院排到宣武门了。”

禛钰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那叫王济仁去。”

“殿下,”章明心虚,摸了摸鼻子,说:“林姑娘以为甄英莲死了,伤心过度,这才病倒的。”

禛钰顿住,反问:“甄英莲不是在私邸,已经跟封娘子相认了?”

“是啊,可是林姑娘还不知道呢。”章明立刻伏地认错:“是属下疏忽,未能及时告知林姑娘。那薛家为了掩丑,假称花了五千两银子将薛蟠赎回,香菱却被汤圆噎死了。林姑娘一回贾府,以为甄姑娘夭折,哭得眼睛都肿了,情志抑郁之下就病倒了。”

“她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

禛钰也不知自己一腔怒气从何处来,原地转了两圈,抚着额头说:“叫王济仁过来,我写封信让他捎过去。”

荣国府贾母院西厢,黛玉病恹恹地靠在大引枕上,嘴里木然吞着药汤,眼角的泪干了又湿。

“好姑娘,逝者已矣,还请节哀。”紫鹃一边劝着,一边拿绢子为黛玉擦嘴。

黛玉哽咽道:“我与香菱有半师之谊,又与她母亲承诺过,偏偏阴差阳错,失信于人,教我如何不痛,如何不悔。”

晴雯又急又气,在屋中团团转,恨声道:“都是王公子不靠谱,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包在他身上,结果人没及时救回来,还讹五千两银子跑没影儿了。”

“别说了!”紫鹃忙起身捂住晴雯的嘴,告诫她道:“这府里隔墙有耳,别什么话都瞎嚷嚷。”

晴雯咬牙切齿,只得干瞪眼,这时候外头婆子通禀,“王太医来了!”

晴雯还以为是王君效,连忙起身相迎,却被紫鹃拉去耳房回避了。王嬷嬷放下幔帐后,请王济仁进来。

王济仁坐在小杌子上给林姑娘号脉,偏头对王嬷嬷说:“姑娘喉中有痰,需要漱口,请嬷嬷端杯温水并痰盂过来。”

“好。”王嬷嬷答应着去了。

王济仁赶紧把太子叠成方胜的信,塞进了林姑娘手中,轻声道:“这是医病的良方,姑娘独自看罢。”

王嬷嬷端来痰盂,伺候黛玉漱了口。

王济仁起身道:“无甚大碍,药也不必吃了,若能出门散散心,过两日就大好了。”

“多谢太医了。”王嬷嬷恭敬地将王太医送出门去。

林黛玉躺回帐中,握着手里方胜,一颗心又忐忑起来。

待众人歇晌去了,黛玉才偷偷打开方胜,看完之后,一颗心彻底安住了。

果然如王太医所言,黛玉的病隔天就大好了,宝玉在绛芸轩喜极而泣,说是菩萨感应到了他的诚心,让林妹妹大好了,他要去庙里还愿才行。

袭人皱眉道:“今天老爷在家,义塾请的大儒到了,你不去拜会,去庙里做什么。”

宝玉顿时扫兴,又将北静王所赠的鹡鸰香串珍重取出,说要去看林妹妹。

晴雯正想跟过去,又被袭人拉了回来,埋怨道:“你出去这几个月,屋里有一大堆针线活撂下来了,檀云、绮霰、茜雪、紫绡四个又不在了,你再躲懒就太不像话了。”

从一回来晴雯就发现了,她离开的这几个月,绛芸轩的一切又重新回到前世的轨迹。

李嬷嬷告老解事、茜雪被撵、檀云发嫁、绮霰退回原处、紫绡革用,而袭人俨然成了绛芸轩的头号大丫鬟,就连宝玉稍不如袭人的意,她也能以退为进,甩脸子给爷瞧。

到底晴雯还是挂在宝玉名下的丫鬟,该自己做的分内事,她也不会推三阻四,只是袭人总想拿架子摆资格,三不五时捏她的错,就让她不想忍受了。

“谁有你花大奶奶脸面情大,敢支使侯门小姐替你做东做西,我不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就是偷懒了么?”晴雯收拾了自己的针黹盒,堂而皇之地端到西厢去了。

袭人被她一噎,又唯恐旁人听到,四下张望了半天,心想:晴雯这个小蹄子,说话越发没个顾忌,得怎么变个法儿,叫她闭嘴才好。

晴雯听到她的心声,偏偏要把她的小心思掀翻给外人看,转脸对探病的史湘云说:“前儿袭人说,外头有个女孩子扎的花极好,做了个蝴蝶百花的扇套给二爷。他特别喜欢,只是还没入夏,无由拿出来给众人显摆。我今儿看云姑娘帕子上的绣花,竟是一人手艺,莫非那女孩子就是云姑娘?”

史湘云笑道:“那原是袭人烦我做的,没想到二哥哥这么喜欢。”

“原来那是云妹妹的好手艺,我竟不知道。”宝玉恍然,拍手道:“那花是真的绣得极好、极精致,我恨不能明儿就入夏,带出去给人瞧。”

黛玉心知湘云是上了袭人的当,还浑然不觉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只道:“若非今日点破,只怕二哥哥再如何喜欢,也不知该承哪个的情,发哪个的赏。”

“小事一桩。”史湘云素来心宽,并不以为意,指着宝玉说:“我又不是他的奴才,还求什么赏。”

晴雯凤眸一转,冷笑道:“你既不是她的奴才,怎么她一教你做,你就做,比接圣旨还快。”

明说宝玉,实指袭人。

“那不过是因儿时的情分罢了,袭人姐姐从前对我好,我自然投桃报李。”史湘云心直辩驳,还在为袭人说好话。

晴雯又说:“我们做奴才的,做一份工,得一份财,奴才服侍主子殚心竭力,也不过是尽责履职罢了。”

宝玉听晴雯语气凉煞,只当她醋妒袭人有湘云帮衬,不由打圆场道:“你为了给林姑父请神医,日夜赶工绣哆罗呢毯。而林妹妹又为了你买了一船的医书药典,千里迢迢运上京,这份主仆情深,哪里是本分二字可以说尽的。”

黛玉笑了,拉着晴雯的手说:“我们俩是你体谅我,我体谅你,主动为彼此排忧解难,哪会用自己不想干的闲事勒派对方。 ”

史湘云哑然瞠目,这才慢慢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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