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也很听话，乖巧地立刻就移动了，不过——
她七手八脚地爬起来，魔爪在他浑身上下一通乱摸，一边摸一边还焦急地喊道：“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哦我很抱歉……”
洛基其实只有后背重着地的那一下有些隐隐作痛，但被她这一通没头没脑的乱摸，摸得甚为狼狈，衬衫破了、头发乱了，他那总是衣冠楚楚的外形现在简直不堪设想。
和他总是穿得很随意，在“复仇者大厦”里简直像个普通中庭农夫的哥哥不同，洛基总是穿得一丝不苟，整洁崭新的衬衫——有时外面还要搭配一件笔挺的西装，合身的长裤包裹着他那双令人侧目的大长腿，看上去简直像是哪家跨国大企业的精英高层一样。
今天他同样穿着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衬衫的衣袖挽到手肘，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读书的时候简直像个斯文败类，可一旦翻滚着落到了废墟里，他的白衬衫蹭上了许多污迹，侧腰上勾破了一道裂痕，西裤的膝盖上也破了一块，黑色的面料上全是灰土的污痕——这就让他平白多出来一点残破的美感。但是他自己是不这么认为的；他只觉得自己的样子简直糟透了，被她一通乱摸也糟透了，哪里都糟透了！
他怒道：“我没事！现在从我身上下去！想点正事！”
她啊了一声，总算收了手，还伸手过去把他也拉了起来。他们艰难地在高低不平的废墟间站稳了，然后环视四周。当然，那些破破烂烂的电线和钢筋，以及在废墟间偶尔爆起的电火花和闷烧着的小火焰，都让他们不由得相顾愕然了。
“灭霸……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洛基的脸色很难看。他紧皱着眉头，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不知道。……但既然有人可以给他通风报信，那么为什么就不会有人直接突破这里的防御系统，给他悄悄开个后门呢？”
约露汀愣了一下，立刻转过头来望着他。
“你的意思是……星云？！”她问道。
洛基哼了一声。
“她当然最可疑。”他说，“但也不能排除别人……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无济于事了。应该从一开始就严密地监视她才对……”
约露汀叹了一口气。
“那样不会打草惊蛇吗？”她说，“即使她是个蠢人，透过她的眼睛凝视这里的灭霸也不是蠢人啊。真应该一开始就把她丢出去……可是我们需要拖延时间来确保制作完成那个手套——对了，手套呢？！”
洛基默了一下。
“必须赶快找到。”他果断说道，“否则我们握有宝石也没有用……这是哪里？手套应该原本在那个有钱佬的实验室里……”
约露汀绕着圈子走了几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摇了摇头。
“塌得太彻底了……完全没有一点可供辨认的特点。”她叹息道。
但洛基没有说话。他的眼眸直视着不远处透入天光的一个巨大的破洞处，薄唇因为惊异而微微张开了。
约露汀：？
她下意识也沿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到几道电光在洞口外划过。
“……是托尔。”洛基低声说道。
约露汀：？？
托尔还活着，这很好……然后呢？
“外面开战了。”洛基说，“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才行……在他们抵挡不住灭霸的进攻前，找到那只手套。”
约露汀：！
他们相视一眼，然后紧接着，几乎同时拔腿向洞口处跑去。
在他们赶到洞口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了闪电劈落的声音、钢铁相撞的声音、激光发射的声音……还有喊声，怒吼声，兵器划过的风声——
约露汀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脚下。
他们现在在一片废墟的高处。在他们脚下，大地已经被烈火烧得焦黑。无数的残骸铺满大地，钢筋和铁板扭曲着，中庭现代文明的建筑变成一堆堆碎片。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黑暗得如同深夜，在那已经变得不分明的天际线上，“圣殿二号”的轮廓浮现在那里。
然后，不知道那片大地上的某处——灭霸正和那些他们熟悉的“复仇者”们战斗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圣殿二号”忽然向着下方的大地投下了一道青白色的光柱。在那光柱里，一些可怖的、丑陋的、扭曲的黑影现身出来。
光柱消失了。但更多的黑影从“圣殿二号”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浮现了出来，它们蠕动着，浮游着，铺天盖地，从飞行的怪物到小型飞船，从密密麻麻的怪物杂兵到乌木喉那样被灭霸倚重的心腹……他们都出现了，并且还要更多。
而在下方的大地上，在他们的对面，究竟有多少人抵抗着他们呢？那些“复仇者”吗？
可是，“复仇者”是有数的。托尼·斯塔克，史蒂夫·罗杰斯，托尔，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或者还有那个脾气坏的绿大个儿，有那个被洛基利用过的鹰眼……
哦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可他们势单力薄，要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才有可能抵消灭霸带来的这些帮手的数量——
约露汀下意识望向身旁的洛基，发现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地紧握成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没有这么严峻过。
“NO WAY.”他低声说道。
约露汀：“……什么？”
洛基凝视着下方的大地，他原本略显苍白的侧颜，被四周那一簇簇还在废墟之中闷烧的小火苗映照成了一种奇异的橙红色。
“除非能找到那只手套，并且使用它，否则的话——”他的声音在半空中忽然中断了。
因为他们面前的虚空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很多橙黄色的光圈。那些光圈愈变愈大，然后从里面慢慢走出了很多人。
很多……看起来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人。
约露汀面色一振。
“是援兵！”她欢呼道，“我认得那个人！那边那个我也认得！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我们曾经在——”
她的声音就活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忽而卡住了。
这句话其实颇为可疑。她的去向，按理说没有他不清楚的，但那些从光圈里走出来的人——尤其是她刚刚指着的方向，是一群拿着长矛、看上去就活像是哪个部落里出来的蛮族；那些人的最前方站着的首领，甚至打扮得像只黑豹——他可不记得她会在什么地方碰到这种人！
但是，情势紧急，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他凝视着下方，冷声说道：“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尽可能地拖住灭霸吧。——我们马上去找那只手套！”
她好像愣了一下。
洛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为她的迟钝而感到了一阵气闷。
“赶快！我们有一整座的废墟要翻！”他催促道，向着她伸出手来。
她会意，慌忙伸手拉住他，另一只手一翻，一道透明的阶梯就从她掌心幻化出来，从他们所站立的这处洞口延伸到废墟下方去。
他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和她一道走上那条透明的阶梯。在他的脚落上去的第一步，他身上有一层光晕闪过——原先的白衬衫与黑长裤都不见了，他又恢复了那一身他在阿斯嘉德的行头：黑色皮革的衣裤与长靴，领口装饰的暗金配件，一袭绿色大披风……
然后，他侧过头来，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地控制着这道幻境阶梯的她。
……她还是那样孤寒，穿着的依然是刚刚的便服，上面东一道西一道蹭了好多道灰痕；只是她不知何时把衣袖捋到了手肘处，露出的小臂上居然也有几道擦蹭出的血痕。
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我记得你应该有件战斗装吧？”他不悦地问道，“比希芙那件要好看些，还轻便——”
约露汀猛然一怔。
……啊，好像是的。
是他们后来在阿斯嘉德生活——而托尔沉迷于他的中庭假期——的时候，按照女武神的轻甲款式，加上了一些她喜欢的细节改变，制造出来的。
但是……那件衣服，已经不见了啊。
归根结底，阿斯嘉德人的战甲和钢铁侠的战衣并不一样，阿斯嘉德人的战甲只是最普通的盔甲，没有那些高科技的加成，更没有那些匪夷所思的防御措施。
当初在与灭霸的战斗里，因为她怀抱着必死的决心，始终冲在最前面，所以那件战甲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的；在灭霸打下响指、毁灭了那个宇宙一半的生命之后，她也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带回了一个她根本没有想到的地方——纽约之战刚刚结束时的斯塔克大厦——而当她降落在那里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穿着的就是纽约之战时的衣服，那件从阿斯嘉德带来的战甲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地消失了——
可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她理应还有那件战甲才对。她答不出来为什么她没有那件战甲。
约露汀沉默了一秒钟，简单地摇了摇头。
“已经毁了。”她简单地答道，“当初在我回到阿斯嘉德、却发现你和托尔都被海拉不知道驱逐到哪里去的时候，那里正在爆发一场反抗的战斗……你知道，海拉是很强大的……我逃了出来，但战甲却已经毁掉了。”
洛基：！
他的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脚步都不自觉地一瞬间停了下来。
约露汀找出了这个完美的借口，演技也不由得变得更自然而流畅了一点。她朝着他露出一个苦笑，说道：“丢掉了一件战甲，总比……呃，丢掉了更宝贵的东西要强，是吧？”
洛基：“……”
他被……微妙地噎住了。
确实，当他得知那个一直以来都孜孜不倦地致力与他作对的大胡子沃斯塔格，还有其实他并不怎么讨厌的花花公子范达尔，都牺牲在了海拉的手中之时，他也曾经感到了一阵复杂的恻隐、感慨与伤感之意。
比起来她还是丢掉战甲就好了，比遭受那种命运要强得多……
他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