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盛家人,盛家人初一早晨来登门。
大太太领着盛老二夫妇来敲门,我穿着棉睡衣对镜擦了两把眼屎才出去应门。
“请坐请坐。”我拿开堆在沙发上的杂物,昨晚葭葭和周冉玩开了,从医生家家酒玩到大明星模拟器,什么衣服都叫孩子找出来丢满沙发,周冉在客房歇下,盛葭葭到中午都还没起床的意思,大过年的我就随她了。
葛芸云还是带着她的招牌微笑在沙发落座,大太太把拎在东西递给我。
“给葭葭买的,怎么这几天联系不到你?”
“哦,我前几天换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一声。”
实际上是除了盛汲叙以外所有人都被我拉黑了。
“忙什么呢,还得我们上门来找你,葭葭呢?”大太太拢拢外套落座,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我进房里双手往床上熟睡的小孩儿咯吱窝下一抄,跟年画娃娃里提鱼那样把正在睡梦中的孩子提出来。
“亮个相吧小宝贝!”
大太太目瞪口呆,盛老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他扶着沙发扶手笑得前仰后合,连葛芸云都没忍住,捂着嘴笑起来。
“孩子还睡着你折腾她做什么,快放下快放下。”
孩子被她奶奶高八度的叫声和二伯二伯母的欢笑给吵醒了,她揉揉眼,又低头看看自己离地的小脚,软软的叫声“奶奶”,大太太顺手就把心肝宝贝接过去了。
“晚上回家吃饭,你也不知道给孩子梳梳头,看我们宝贝头发乱的。”
“唉哟阿姨,晚上不回去了,我晚上约了人吃饭。”
“那给孩子收拾收拾我们带回去,就换我买的那身衣服,好看喜庆。”
我抖开他奶奶说那身好看又喜庆的衣服陷入沉默。
咋回事啊,这心肝宝贝的码子也记不住是吧,我闺女塞进这条棉旗袍里面谁还能分辨出她和炮仗?
“你换了吧,妈那边我去说。”葛芸云站在门口看我手里的裙子也很难给出好评,我点点头,从衣柜里拿出早就给盛葭葭准备的新衣服。
羊毛呢的红白格子盘扣连衣裙外搭一件火红的小斗篷,葛芸云把孩子抱进来给她梳起两个丸子头,我找出绢花发夹给她夹好,孩子从炮仗精成功出逃摇身一变变福娃,她亲昵地挎着二伯母的手说着小话,葛芸云慈爱地看着她,认真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天呐,卫汾汾,你屋里怎么还有男人!”
屋外传来大太太惊恐的叫声,我趿拉着棉拖鞋慢慢探出头,穿戴整齐的周冉正在给大太太拜年。
“哦,这是我弟弟,昨天刚相认的。”
“你别张嘴说瞎话,怎么回事你弟弟,你明明是……”
“是昨天刚相认的,还有阿姨你放一万个心,整个地球都晓得我不喜欢女人,你说是吧表姐。”周冉打断大太太的话,他斜眼睨向我身后的葛芸云,目光中藏着无边的怨恨。
不等葛芸云说话,我往门框边靠靠阻挡住他的视线。
“大过年的。”
“是,大过年的,那葭葭回来告诉我,我俩约好一起玩儿呢。”
“你俩心智都差不多,玩在一起很正常,走吧走吧。”
大太太还想说点什么被盛老二拦住了,他送周冉出门,葛芸云那头抱起葭葭从我身边走过,她快走到客厅又突然折返回来。
“谢谢。”
“倒是不用,你回去帮他说点好话让他回家得了,少来烦我。”
葛芸云垂眸遮住眼底情绪,大太太拉着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都只是点点头不应声。
“走吧,爸打电话来催。”盛老二折返回来,我站在门边跟葭葭交代几句,葛芸云抱着她和大太太先离开,盛汲势站在门口手往口袋里掏,掏出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红包递过来。
“生日快乐,汾汾。”
“这怎么好意思呢二哥,收回去收回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劝他盛汲势最好是快些收回去,不然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递出去的手。
“收着吧,汲叙也不在家里,作为哥哥应该的,你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帕金森犯了。”我这个手,它有自己的意识,虽然心里极力……也不是极力,就有点抗拒,但手先脑子一步递出去,我尴尬地回收向钱看齐的手。
“真不要?”盛汲势抬着红包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缓缓闭上眼。
“二哥你这样我可生气了。”
“那行,祝你生日快乐,孩子我们给你带,你放心去玩吧。”
“谢谢谢谢。”
送走盛家人我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累了累了真是累了,主要是没想到经过上次那件事我以为已经跟他们家里人撕破脸了,没想到这家人还能看在孩子面儿上纡尊降贵登门,不简单呐。
兜里手机震了震,是斓姐发来的消息。
“小卫,生日快乐哦~”
我起身开始收拾整理,准备赴晚上的饭局。
年初一还开业的店家很少,好容易才选到一家价格合适味道也好的店,我在群里发送位置,没一会儿小沈就来了,我俩坐着抽了几盘乌龟,三姨给打电话来打断了游戏。
“三姨,新年快乐。”
“汾汾啊,生日快乐。”三姨有些小心翼翼,我跟她客套两句便挂了,大姨那头也给发了消息,还给汇报一下老登的近况,说他在新老伴儿家过得还行,暂时想不起我和卫婷婷,我给赚了些钱过去,请她帮忙买点东西,还有给尚在上学的表弟表妹们的压岁钱。
我和小沈继续游戏,包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抬头一看,斓姐带领其余同事都到齐了,我刚要拉开椅子让他们入座,斓姐却说别急。
“给你卫姐来点惊喜。”
斓姐一拍手,以赵天安为首的实习生们拉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人美心善卫汾汾,新年新岁赚大钱”。
我呆愣在原地,瞳孔地震。
你们这不玩儿我呢!
“上才艺!”总经理一挥手,还是以赵天安为首的实习生们领命整活,四个人一行排开边拍手边跟所有人烦恼说拜拜,跟那个幼儿园汇报表演似的,我捂脸无言对之,表演结束之后握住各位参演同志的手道一声辛苦。
年初一社死我这一年注定都要社死了,打工人小卫很是惶恐啊。
“今天我们在这里,不仅是借着小卫的生日局,年末大家都很忙也没来得及吃顿团圆饭,今天这顿我请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已经有些上头,总经理站起端起酒杯开始发言,我嘴上说着不行不行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好好好,便宜不占……这便宜仔细一想还真的不能占,我看他们吃的差不多便起来结账。
“小赵送你汾汾姐回去,其余的大家,我在这里祝各位新年快乐,千、千万要注意安全。”饭局散伙的时候总经理已经高了,舌头都捋不直,斓姐指挥实习生将他塞进自己车里,其余同事打车的打车,都开开心心回家。
除了……我和赵天安。
“姐,上来吧。”赵天安眼睛亮亮的,他这个身高和小电驴极其不符,我默默为小电驴掬一把辛酸泪。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回吧小赵。”
“不行,我看你刚刚喝了不少,大过年的路上千万别出问题。”
我拗不过他,十分不情愿上了自己的小电驴,夜风吹着我脑袋越来越晕,到小区楼下时候已经走不了直线,赵天安扶着我慢慢上楼,我掏出钥匙对准锁孔一拧,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灯亮起的瞬间,我醒了,彻彻底底醒了。
我草!就一晚上没在我家怎么被礼物堆满了,我那桌子呢?我那么大个桌子呢,还有地上那捧花什么意思,大过年的家里遭贼了?
听见动静的贼从屋里走出来,他穿着质地上乘的黑色衬衫,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戴着皮质镶银饰的带扣项圈,项圈中央的环儿里好像还有细细的链子,垂在衬衫里面。
“回……”
“姐,咋了?”
我面无表情飞速带上门,盛汲叙真的,真的,是个脏东西!
赵天安满脸写着疑问,我靠着门清清嗓子。
“你回吧,时候不早了。”
“嗯,汾汾姐,祝你生日快乐,还有……”低下头抬抓抓后脖颈,带着气氛都有几分紧张,但我更紧张屋里那个脏东西,紧紧抓着门把手不敢松。
“我不知道他对你怎么样,但是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就离了来找我,汾汾姐,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虽然你总是喊我小孩,可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希望……”
“你喜欢我什么?”
我冷声中断赵天安的告白,小伙子倏地抬起头,眼睛向上看似在思考。
“我喜欢你每一个样子。”
“可这个回答太敷衍了,小赵你知道的,人不可能只是一面,我还有很多面你没见到,你怎么保证每一个样子都喜欢?”
赵天安眼底闪过一丝难过,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准备好的话。
“你还年轻,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恋爱结婚里面不止甜蜜还有很多不堪,我没时间跟别人再次讨论这些不堪,浪费时间解决一个曾经出现的问题是我最最最讨厌的事。”
“汾……”
“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坐啊。”
门从背后被人大力打开,我跟着一趔趄撞到身后人的怀里,盛汲叙扶着门框,手搭在我腰间帮助保持平衡,我扫了眼屋子,那些要命的东西已经被收起来了。
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赵天安和我各坐一头一言不发,盛汲叙一副男主人的样子在厨房烧水倒茶。
“喝了多少?”
盛老三倒好水放在我们俩跟前,赵天安小声说了句“谢谢”,他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只被抛弃的狗。
“没喝,一点没喝,你说是吧小赵。”
“喝了,二两白的三瓶啤的。”
正义的判官背叛了,小赵如实跟盛老三交代饭桌情况,盛汲叙听着听着,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多谢你送汾汾回来。”
小赵眼神躲闪,说了几句客套话应付,盛老三从头到尾笑容不减,对他伸出手。
“汾汾很好喜欢她的人不少,可没办法,我来的早就先便宜我了,祝你找到更好的人。”
正义的判官如遭雷击,转身慢吞吞下楼了。
盛汲叙关上门,笑容随着关门声敛去,他解开扣子站在我跟前,一条腿顶开我并拢的腿,俯身的时候那根链子从衣服里滑出来在眼前晃荡,我咽了咽口水。
“眼熟吗?”
“很眼熟,但请您穿好衣服,我不是二嫂嫂那种……”话还没说完,盛老三从旁边抱枕底下抽出两份报告塞进我怀里。
“什么东西?”
“体检报告,两家医院出具报告更有说服力,我跟葛芸云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健康,体质优秀。”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信?”我面上对此嗤之以鼻,但在心里还是对这件事感到讶异。
难道说脏东西对盛老三打击那么大吗?
盛汲叙带上一丝玩味的笑容,链子荡荡悠悠发出轻响,他低下身,湿热的呼吸和我的急促交缠,镜片背后的眼睛里透着恶意。
他说,家里有监控,我想看,他就敢调出来让我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其他人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根本不敢往前看,
“玩不玩?”
柔软带着些许凉意的唇擦过耳垂,盛汲叙双手撑在我身侧,冰冰凉凉的链子轻轻扫过手背,撩拨得我心里颤悠,不自觉收紧放在膝头的手。
这狗男人是真放得开啊,关键作者也没写盛汲叙那么会撩拨人啊!
我怎么把持得住呢,我怎么能坐怀不乱呢!
“玩、玩儿什么,你好好说话。”
我说完才发现自己紧张到声音都在发抖,盛汲叙慢条斯理地掰开我攥紧的拳头,将牵引链放在手心又握着我的手合上。
“盒子里还有什么?”
“盛爷,咱们能不能走点纯情点的招式,这个我真的害怕。”盒子里还有红艳欲滴带着金粉的蜡烛,我都不敢想那个颜色滴在他身上会有多么……多么……
“生日快乐,卫汾汾。”
盛汲叙侧头亲吻我的脸颊,轻轻的,如羽毛落下,我的脸瞬时涨得通红,心理防线彻底溃不成军。
“你明明喜欢的是葛芸云啊,这不合理啊。”
我的大脑在酒精的催化下已经无法理智思考就剩满脑子的问号。
这跟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原文中的盛汲叙对卫汾汾多的是厌恶,他现在这幅模样也只会对葛芸云展露无遗,现在是闹哪出?
我焦急地控诉他对卫汾汾做下的种种,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先话语而出的是眼泪,饶是千遍万遍告诉自己不喜欢不喜欢,盛老三是个烂菜叶,可身体表现出的却截然相反。
“谁告诉你我喜欢葛芸云?”
“你不是刚开始还跟我吵来着,说二嫂要喝鸡汤,二嫂生病了要去看,二嫂……”还没数完他的烂账,盛汲叙迅疾吻过来,如热浪般扑袭的汹涌爱意在唇齿间诉说,我逐渐平静下来,盛汲叙的动作变得轻柔。
“先拆礼物再玩儿。”
“玩个屁啊!”
他拉着我进入房间,地上堆满包装好的盒子,盛老三从梳妆台椅子底下挑挑拣拣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八岁的卫汾汾想要一个漂亮的铅笔盒,现在它是你的了。”
八岁的卫汾汾……不对啊,怎么卫汾汾也想要漂亮的铅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