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工厂出来后他就经常去看陈一,给他们买吃的放电影什么的,当时我没看出来他们俩有一腿,两个男的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那你后来怎么知道的?”
“就是……他们俩同居之后我才知道,还让我去,啊——嘶——去给他们拍照片,在花,花坛边上……”
花坛?
这个词勾起了和陈道情有关的回忆,源源不断涌入顾琛的脑海——
“我想要老宅的牡丹,还有挂在走廊的那副画。”
“但这是我们一起开出来的花坛啊,你就不想自己养吗?……”
“……好吧,但养死了我不管……你要种什么花?”
“很多,双色茉莉,三角梅,藤萝……慢慢来吧。”
灯忽地亮起,受不了强光刺激的记者闭紧了眼,才慢慢睁开,就看见一张青白的脸。
顾琛咬牙切齿,举着手机凑近了他的眼,强迫他看那上面的照片。
那是两个人站在阳台花坛上的背影,也是陈道情直接发在微博上“官宣”的照片。
“你拍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很像这张?”
顾琛的牙齿打着颤,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颤抖异常。
陈道情,居然还敢骗他拍这种照片!
记者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努力看了半天,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信的结论:
“是,但不是……”
“你他妈说清楚!”
失态的男人朝着他怒吼,记者不敢看他,闭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抖着往外蹦:
“这张,这张应该就是我拍的那张,左下角那盆牡丹,就是他们养的,那个花盆被火烧过,虽然修复了但还是有裂纹,这张照片上看得很清楚,那个花盆当年是我拿去修复的我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看错的!这就是我给他们拍的那张!”
那部手机被调转方向,被顾琛颤抖的手抓着才没掉下去。
他放大了那个花盆,用肉眼一次又一次观察,试图抹消掉那些很明显的裂痕。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
陈道情发的这条微博现在看来太讽刺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家里的花盆是没有裂痕的,这怎么会是他和陈道情呢?
陈道情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一起拍的照片,就连作秀的照片也是和他真正“在一起很多年”的人的照片,文案也是说给他听的,根本不是顾琛。
顾琛没想过自己还能被伤得更深,他以为至少陈道情“作秀”的照片上的人是自己,结果陈道情处心积虑,从花坛,到花盆,再到自己的衣服、发型,都“复原”得和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就为了拍出一张这么相似的照片来迷惑自己!
可悲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认出来,照片上的人不是他。
该说是他太信任陈道情了,还是该说他太钝感了呢?
“他是谁?”
“呜……呜……我只知道他姓顾,大家都叫他‘顾先生’,真的不知道他名字是什么!顾总我求你放了我吧!他死了之后我就没见过陈一了!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啊!他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啊!……”
顾先生……
陈道情也是这么叫自己的。
陈道情应该庆幸这个和自己一样姓顾的人死了。
“顾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不要杀我啊呜呜……呜……他,他还给陈一画过画,啊……啊他还喜欢吃辣的,陈一就学了很多川菜,还有,织围巾,嗯……看那个叫什么,什么铅笔小新的动漫……他还带陈一见过父母来着,但后来怎么样了我真的不知道了!顾总我求你了……”
惊恐的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求饶,顾琛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个是《蜡笔小新》的周边,这个是小新……顾先生没看过的话可以看一看……我很喜欢。”
一人一个的钥匙扣。
“唐哥吃不得辣,不像顾先生……顾先生之前说过的,不记得了吗?”
哄骗着他吃辣,日常给他做川菜,甚至生日的时候给他煮的面还下了致死量的辣子。
“玛蒂尔达,你看他,像不像?”
他把自己当成一条装扮好的狗,展示给他养母看。
“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在教堂送给自己那枚戒指。
顾琛像被抽走了灵魂,了无生气,他低垂着头,口中喃喃:
“唯一……唯一……”
“你还有多少个唯一!”
手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还能怎么办?
经历这一场难熬的审讯,顾琛走出室外,差一点就站不稳,李言冲上来扶住他。
“陈道情……他在干什么?”
“陈先生……正在组建慈善组织,建立基金会,不久前去了王之鹤的家里,收拾他的遗物。”
“呵,”
一抹惨淡的笑出现在顾琛脸上。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他很正义,很有同情心,很有爱心?”
“这个……每个人立场不同……“
李言绞尽脑汁,试图找点话来安抚顾琛,却见顾琛双手紧攥,双眼血红,悲愤地怒吼:
“那他为什么不爱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有把我当成个人看吗!?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一具尸体吗!?”
“顾总……顾总……”
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带来的老宅的消息,但犹豫着要不要靠近现在这副样子的顾琛。
“什么事!说!”
“老宅里来人说,顾老先生醒了,能说话了,他说要见顾总你。”
“他见我干什么!把他声带割了!”
“但是……但是……顾老先生说了一个名字。”
“谁?”
顾琛能听到自己的心有如擂鼓般激烈震动。
“陈一,陈先生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