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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证明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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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站

李大叔拿着树苗,哀求城镇派来的科研人员帮忙瞧瞧,他给每个种子站人士塞了红包,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镇里来的科研人员马正,年四五十,此刻正坐在他夹板木办公桌前翘着腿,点一根烟配着茶水,地中海发型完美显示出他的经验丰富,老道成熟。

李大叔点头哈腰,双手呈着精品樱桃苗,简直像进贡般呈上。

“行行好马大师,帮我看看吧。”嘴上一脸媚笑地嘀咕,手上又一包中华,推到电话机旁。

马正瞥一眼,正正嗓子直起腰,“什么事?”

“我前些日子,不是在山头种了些樱桃嘛,那个拍节目来的小崽子,他妈的把我树给砍了,”

“咳咳,”马正敲敲桌子,故作正色,“注意言辞。”

李大叔立马收住要挥出去的手,收敛着谄媚,继续道:“又污蔑我的树不是樱桃是樱花,不想赔钱。我这不就是拿来给大师您瞧瞧嘛,帮我们这些不懂理的乡民,主持个公道。”

马正的眯着眼,眼珠子却细细转一圈,掂量道:“所以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李大叔把樱花放在桌上:“是樱花?”他顿一下,“还是樱桃?”

马正伸一只手,将压在中华下的红包一摸,滑进口袋,慢悠悠打开中华,抽出一根,点着,才慢慢挪步:“领我去看看。”

李大叔才领着马大师到山头,便又见那三个令人心烦的小崽子在黄家的菜地里蹦跶,血气一股脑冲到头颅,整个脸都气红了。

身旁站着科研专家马大师,他便觉得有底气似的,狠狠瞥一眼那长毛人妖的背影,尽管对方压根没注意到自己。

马大师可是正儿八经的农专毕业,在城里的农科研究院做过研究员,传闻还说是在大学里进修硕士,见多识广,不比这些高中没读完的小崽子懂得多?

对面胡诌两句,就以为能扰得他心神不安?现在回想起来都是胡话,把几个专业术语拼在一起,倒是能唬得人。

李大叔这般想道,一转眼又见身旁顶着肚腩的马大师手上夹着中华烟,他又想起来当初为什么不在种子站买苗了。挨千刀的,自从马正调来后,一两种比往年贵半倍,问就是通货膨胀物价上涨,怪不得这么肥头猪耳头皮出油了。

李大叔两边都骂,轮流骂,终于是到了山头。马正背手巡视一圈,又背着手绕回来,李大叔的心悬到嗓子眼,咚咚咚地紧张起来。

“今年开过花了嘛?”他听到马正拖着长调,懒洋洋问。

“开过了。”李大叔哈腰点点头。

“去年也开过花了嘛?”

“去年也开过了。”李大叔继续应着。

马大师迈步上前,捻一朵挂在枝头的残花,细细瞧着,若有所思。

“这是樱花吗?”李大叔等不及了。

“你种下去的是樱花,还是樱桃?”马大师慢悠悠反问。

“是樱桃。”李大叔忙应上。

马大师咳嗽两声,“这个嘛。”

“我没见过樱花,是长这样的。”他模棱两可地下第一个结论。

李大叔身子一激,双目发光,顿时燃起希望:“所以这是樱桃吗?”

马大师又绕开回答,继续下自己的结论:“樱桃嘛,种下来的前三年,大多都只开花不结果,你这些树,无果也是正常的。”

“那小子还说,樱桃可不会这么晚开花,他非得说是什么,什么日本晚樱花。”

马大师等待他激愤的控诉完毕后,不紧不慢地阐述:“今年天气冷,一波一波冷空气冲过来,樱桃开花慢一点也是可能的。”

他用词的严谨,停顿的恰当,仿佛真让人看到一篇论文在眼前成型。

李大叔手握着夭折的樱桃苗,马大师的话语无意给他极大的鼓动,他自己咬牙切齿,闷声嘟囔:“小崽子,听到了吗,竟然敢耍我,难道是真想坑我五百块不愿意给?”

马大师见他这副模样,似是高人缄口,微仰下颔。李大叔愤愤后,终于是想起来马正还在身旁,讨好似地回神:“马大师,依你看……”

马正举起一只手,比出一个“七”的手势。

李大叔心中一喜又一惊。这马正可真是贪得无厌,怪不得他来了,种子价格都得翻倍卖。

“可否能给乡人我开个证明?”

“当。”

两人一前一后,齐齐回到种子站开证明。

-

菜地里,三个小伙伴望着绿油油一片的菜地,开启下一轮任务。

虽然说没有明面上的剧本,然而导演组还是会派指示性的任务。刚刚才吵完架,冲突是有了,日常也不能缺。来到农村,当然得要亲密接触一下泥土。

奶奶嘱咐他们摘点想吃的菜,楚文斌看见细细的苗,认出是胡萝卜,便嚷嚷:“我想拔个萝卜。”

胡萝卜并不好拔。楚文斌虽然力气大,用上吃奶的劲,才脱出一点泥。陈桐兴致勃勃看着,好半晌才肯过来搭一把手。

“你这样是拔不出来的。”陈桐让楚文斌让出位置,自己蹲下来,慢慢悠悠抓着胡萝卜须摇晃,硬邦邦的泥土终于松动,看得见明媚的橘红。

陈桐的知识渊博的形象,在楚文斌心里愈发愈高大了。

陈桐侧眼瞥一下尺绫,见这位小伙伴正站在青瓜藤旁,注视无所事事。

他心里又觉得对方发呆,变得神秘起来。一方面反驳自己,一方面自己又反驳自己。对方定是装神秘的,不对,对方定是装无知。

那个角度的尺绫很好看,陈桐觉得自己要是个女的,很可能就会爱上他了。

远处突然传来嚷嚷声。

“叫你们家那个长头发的小子出来!”李大叔的声音扬半边天,周围半里都听见了,他挺着腰,很神气,身旁还跟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穿着些许污脏的白大褂。

鸡被吓得咯咯大叫,扑棱两下翅膀,飞离门前。菜地里的人也回过头去,想瞧瞧什么情况。

举直播设备的孙欣出口:“尺绫,好像在叫你。”

直播里寥寥几个观众也听到细小的呼喊声,接二连三地发出:

【???】

【怎么回事??】

【又是剧本吗?】

尺绫从青瓜藤旁回望,没过几秒,便出菜地。楚文斌见状忙跟上去:“诶我去又是那个傻口口大叔。”

远处的人影一点点放大,从黑芝麻变成俊秀的面庞,李大叔这样想着,恍然大惊——呸,什么秀色可餐,那就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专门来戏耍他脆弱的内心!

恨得牙痒痒的李大叔,立马指着他鼻子骂:“你小子,害得我担惊受怕好几天,头发都白一半,快快赔我精神损失费!!”

在一旁跟拍的孙欣皱眉,嫌恶浮上额头。她从小在城里长大,也是在大城市读书实习,来乡下是第一次,这几天见到的村里人完全和课本上写的“淳朴善良”没关系,更多是粗鲁恶霸印象。

她忍住没嘟囔,弹幕里却活跃起来了。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又是那个村霸?讹了五百块还不够?】

【诶诶诶能不能拍正一点,我都看不到人了,速速让我吃瓜!】

【山里缺少文明开化,人普遍素质低下,是这样的了,只可惜尺绫摊上这烂摊子】

鸡在菜地边开始新一轮进食,它们的主人——邻里乡亲们,在煮饭时段也非要挤出时间来凑热闹。

李大叔见对面不说话,硬着头皮,拿出一纸证明:“你上次污蔑我的樱桃说是日本的花,哼,我去问了马专家,什么屁日本花,我才不种日本花呢。你得赔我名誉权,还得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身旁的马正手靠背,正午阳光下,眼睛只见两条缝,浑身懒意。大伙都知道,他可是镇上派来的专家,开出的证明自然有信服力。

乡亲们探头探脑,“对啊,再怎么说也不能说人家种的日本花,这多坏啊,日本人之前搞侵略,日本花现在也要搞侵略了吗。”

尺绫听到这,停顿两下,缓缓回:“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原本以为对面会争执,没想到是个软性子,李大叔措不及防,迟疑好一会儿,“我也不要多,这几天确实把我给愁坏了,给我七百块,我得买几斤核桃补补脑。”

这几个城里来的小子,身上有榨不干的油水,他们一个月的花销,可顶得上山里人一年。再怎么苦,都不能苦自己。更何况暑假马上到了,在外读大学的女儿要回家,手上余钱刚投进鱼塘,下一年的学费还缺不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楚文斌刚想出声说对面诈骗二字,尺绫先应一声:“嗯,好。”

态度温和得宛若猫,没有一丝反感,如羊毛般顺滑。李大叔愣愣,只见尺绫转身回屋子里,在房间里翻找半分钟,手上拿着一条白金属项链出来了。

他递过去,李大叔心神不宁,太顺利了,怎么没有一点波折呢?心虚道:“你这可别是网上卖的铁链子,二十块批发十条那种。”

“K金的。”尺绫交到他手上,“你可以先拿着,变形完后我再把钱给你。”

这样一出,李大叔只觉自己落下风,对面的大气和自己的斤斤计较相对比,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乡村井底之蛙、奸诈小人。

孙欣待到闹剧收场,终于是没忍住,发出四字锐评:“贪得无厌。”

直播弹幕也叽叽喳喳,观众多了一半。

【尺绫真是个怂包,什么都不行窝囊第一名】

【气死我了要是我我肯定当场骂街,把人当提款机了是吧】

【太恶心了这个李大叔,简直是年代文里标准的恶毒男配,什么叫作取材于现实】

【如果是我,我可能当场就哭了,我宝已经做得很好了,处理起来很大气!】

【↑无语……这都能粉圈是吧】

见到这些弹幕,孙欣不予置评,她反倒觉得尺绫处理得挺高明。他是个清净性子,塞一条无关紧要的项链,确实解决掉后续麻烦。

楚文斌咽不下这口气,但看见尺绫若无其事,蹲在院子一角洗刚摘回来的菜。半晌还是叹气。

“唉。这个好兄弟还是太老实了。脑子不好、身体不好、性格也是个受气包,以后要怎么在社会上存活啊。”他没忍住和陈桐吐槽,“不过,那些树究竟是樱桃?还是樱花?”

陈桐毫不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诶对了,你刚刚看到他那条项链,是不是‘纸原’家的。”

楚文斌鸡对鸭讲,很不得劲。陈桐愈发愈兴致勃勃,对那条一命呜呼的项链很感兴趣。

“那款式,我怎么没见过啊。”

那上面有纸原家的标志,陈桐扫过一遍大脑内存,将所有奢侈品样式过滤一遍,始终找不到相对应的。

他搭上楚文斌肩膀,看着远处洗菜,朴实无华的尺绫,心里浮出一个想法。

“不会是A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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