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月，清远市的天气十分不讲道理地断崖式降了温。从三十多度直降到二十度以内。时不时还落下一阵让人猝不及防的雨。

夜里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路衡星将外套拉链拉到顶，揣着手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天气虽冷，节日的气氛倒是十分火热。

各处餐馆里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街头巷尾的摊贩都在卖力地吆喝着。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在这样的氛围里，路衡星也随手买了一份街边小吃，试图沾染一些人间烟火气。

走到金盛华庭门口，手里的小吃也刚好吃完。

将擦手的纸扔进垃圾桶，对门卫室的保安微笑着道一句国庆快乐。

路衡星走进大门，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谢昱珩单手插兜站在路灯下，神色淡然地看向这边。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环。

这一幕何其眼熟。

路衡星走上前问：“你站在这干嘛？不会是在等我吧？”

谢昱珩没有回答，而是垂眼盯着她，眼神沉静。

路衡星在这样的目光里忽然感觉不自在起来。

但她很快抬眼直视谢昱珩的眼睛。

“怎么了？我脸上沾到油了吗？”

这回躲闪的人变成了谢昱珩。

本来想问问她今天喊哥哥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现在也咽了下去。

路衡星看着他，不是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但有些问题不适合现在问，还有些话，也不适合现在说。

她收回目光打了个呵欠。

耳边谢昱珩回答：“不是，我在等张子龙他们。他们说要在我家通宵打游戏，这会儿去采购零食饮料了。”

路衡星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

“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怎么又分开了？”

谢昱珩神情古怪了一瞬，“他们说，要给我个惊喜。”

路衡星：“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谢哥，我来啦，开一下门啊。”

路衡星转身看去，眼睛缓缓瞪大。

张子龙推着一辆平板手推车站在大门口。

手推车上放着的东西被红布盖着，只能看出来是一个快一人高的大盒子。

这会儿小区里散步的人并不少，这样一个东西出现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谢昱珩颇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十分不想去看门口的那个傻子。

但张子龙声音堪比喇叭，引得人都往他这边看。

没办法，谢昱珩只能走过去开了门。

张子龙推着手推车走进小区站到谢昱珩身边。

看到路衡星，对她挥挥手，热情地打招呼。

“哟，星妹也在啊。”

路过的人原本放在两个男生身上的视线又朝她投来。

路衡星：…

果然，尴尬制造机怎么会只让一个人尴尬呢。

她回了一个带着丝丝杀气的微笑。

“龙少，晚上好啊。”

张子龙缩了缩脖子，悄声问谢昱珩。

“我又得罪她了？”

谢昱珩看他两眼。

“你觉得呢？”

张子龙谄谀一笑，正想说点什么。

谢昱珩蹙眉：“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

张子龙推起手推车健步如飞。

路衡星在一旁问：“万少呢？没跟你一起？”

张子龙回答：“他在谢哥家里布置呢。”

路衡星：“布置什么？”

张子龙：“你不知道吗？今天9月30，是谢哥的生日。”

路衡星唔了一声，“现在知道了。”

张子龙：“要不要一起来庆祝谢哥的生日?”

她踟蹰了一下。

“可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合适吗？”

张子龙嗐了一声。

“怎么不合适，人来了就好了。”

路衡星的眼神落在谢昱珩身上，又问了一句。

“可以吗？”

谢昱珩耳根泛出点薄红，面上一片淡然。

“当然可以。”

路衡星眼神在他耳垂停留一秒，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几个人很快进了单元楼，隔绝了无数视线。

进电梯之前，路衡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熄灭屏幕放进兜里，帮着张子龙把推车推进了电梯。

很快，电梯停在12楼。

门一开，张子龙将推车推到谢昱珩家门口，边输密码边对谢昱珩说。

“谢哥，我先进去准备一下哈，你等等。”

谢昱珩觉得自己听错了，“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要进我家准备？让我在外面等？”

张子龙嘿嘿一笑，冲他摆手，“很快的，两分钟。”

谢昱珩：“…那请问，我现在应该去哪？”

张子龙：“就在门口等一下就行，真的很快的，不骗你。”

边说边冲路衡星挤了挤眼。

路衡星接收到了讯息，拉平上扬的嘴角，隔着袖子拽住谢昱珩的手臂，将他带离门边。

门一打开，张子龙就推着车进去了，接着迅速关上门，生怕有人偷窥。

路衡星和谢昱珩并肩站在走廊的窗边。

地灯昏黄，月色明亮，窗外繁星满天。

两个人都很安静。

没过两分钟，路衡星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张子龙说准备好了，可以进去了。

谢昱珩一打开门嘴角就开始抽搐。

客厅窗边的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屋内充斥着五彩斑斓的灯光，电视机旁边的音响里放着生日歌。

怎么说呢，这场面颇有些KTV包间的感觉。

路衡星站在门口，偷眼看身旁人的脸色。

谢昱珩扶了扶额，有些不太想进门。

万少阳把两个人拉进屋内，迅速关上了大门。

张子龙站在吧台旁，一手拿着话筒，另一手拿着一张纸，看着谢昱珩开始念。

“尊敬的各位来宾们、亲爱的家人们：

大家晚上好！

在这个充满喜悦和祝福的日子里，我们欢聚一堂，共同庆祝谢昱珩小朋友的十六岁生日。”

谢昱珩小朋友：…

路衡星噗嗤一声笑出来，开始鼓掌，万少阳见状跟着鼓掌。

谢昱珩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张子龙继续念：

“……祝愿谢昱珩小朋友生日快乐，岁岁平安，万事如意！”

“愿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学业有成，抽卡十连全金，打架不受伤，逃课不被抓…”

“现在，让我们共同点燃生日的蜡烛，许下美好的愿望吧！”

路衡星一边鼓掌一边感叹，得亏这小区房子隔音都不错，不然楼下邻居早就上来敲门了。

啪的一声，屋内重归黑暗。万少阳端着蛋糕从厨房走了出来，微笑着说。

“阿珩，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路衡星跟着生日歌的节奏开始拍手，耳边是张子龙有些走调的歌声。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谢昱珩环视一圈，又盯着烛火看了两秒，最终缓缓闭上眼。

数秒后，‘呼’的一下，蜡烛被吹灭。

几人热烈鼓掌。

“生日快乐！”

灯光亮起，万少阳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将塑料刀递给谢昱珩。

蛋糕并不大，谢昱珩切下带着巧克力球的一块给了路衡星。

张子龙手指上沾了些奶油，嬉笑着想往谢昱珩脸上抹。被躲开以后，又看向路衡星。

路衡星吃着巧克力球笑着看了他一眼。

张子龙一个激灵，反手将奶油抹在了万少阳脸上。

万少阳不甘示弱，抬起手中的蛋糕盘就要按在张子龙脸上。

那边两个打的不可开交，这边两个坐在沙发上静静吃蛋糕。

路衡星看着茶几上的剩下的蛋糕，眼珠一转，伸手在盘子边缘抹了一点奶油，转头看向谢昱珩。

谢昱珩正在回消息，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直到脸上传来微凉的触感。

身边的女生手还没有收回去，指尖残留着一些奶油。

谢昱珩有些无奈。

“你…”

路衡星忽然凑近他，轻声说：“生日快乐呀。”

谢昱珩对上她的眼睛，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女生远离的温度和气息，像是栀子花中加了一点巧克力的香味，有点凉，有点甜。

路衡星将指尖的奶油擦掉，查看着手机APP。

龙阳二人打的气喘吁吁，头上脸上哪哪都是奶油。于是偃旗息鼓，去卫生间洗了个头。

吃完蛋糕就是拆礼物环节。

张子龙和万少阳将那个用红布盖着的等人高的盒子推到谢昱珩面前请他掀开。

谢昱珩抬手一掀。

只见透明的塑料盒子里放着一个超大奶瓶，奶瓶上面印着谢昱珩的全身像。

谢昱珩沉默了，路衡星也沉默了。

万少阳迅速从张子龙身边跳开，一边摆手一边说。

“这是他的主意啊，不是我的。”

谢昱珩：…

不夸张地说，路衡星感觉他的脸真的黑了好几度。她低下头，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谢昱珩转眼看向张子龙。

“你是不是活够了？”

张子龙清清嗓子，“谢哥，你忘了吗，过生日不可以生气噢。”

路衡星疑惑地问：“为什么？”

万少阳为她解答。

“这是我们几个从小的约定，生日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恶作剧，都不可以生气。”

“当然，恶作剧都不会太过分。”

路衡星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她一看那个奶瓶就有点忍不住笑，于是只能尽量低着头不看。

主要吧，奶瓶上印谢昱珩全身像就算了，还在谢昱珩两边脸颊上弄了两坨粉色的腮红，额头正中间还点了一点红色的圆点。

那模样，简直像个长大版本的年画娃娃。

谢昱珩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奶瓶。

最后笑了，指了指张子龙说：“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