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新岛真的提议不无道理，如果抛开你关于明明是雨宫莲装神弄鬼吓唬你为什么你还要反过来买礼物讨好他的疑惑。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
雨宫莲直接决定了你是否能踏出卢布朗一步。
没办法，谁让你刷新点被定在了雨宫莲的地盘，你大大叹一口气，心中泛起一股寄人篱下的屈辱无奈。
解决了动机问题，现在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
拿什么买礼物？
口袋里，好像，一分钱都没有。
是这样的，就连手机都是雨宫莲买的，本鬼从头到脚抖不出一枚硬币，总不至于把水果刀拿去卖二手，当然也卖不出去就是了。
你飞快回头瞥一眼雨宫莲，他正盯着教室前方的墙神游，鉴于你坐在杏好心让出来的一半空位，正正好好是他的前方，以保证你时时刻刻呆在他的视野之中，你此时有一种正被他盯住如芒在背的灼热感。
他空茫不知看往何方的眼珠是不是动了一下。
你立刻低头去看手机。
划过购物网站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商品，价格太高不做考虑，结果看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就是没钱还想买礼物，不如把你自己送给雨宫莲更合适，绝对零元购，一点不花钱，大概还能让他满意。
你泄气地退出网站，习惯性打开来栖晓的聊天框，日常输入暴躁发言，然后默默删除。
怎么会陷入这种混乱境地啊，如果回到那时，删除数据之后直接迎来自我抹杀的结局就好了。
脑袋里乱糟糟，一会儿烦躁受制于人的现状，一会儿又思索来栖晓再三强调雨宫莲的危险却偏偏把你绑在雨宫莲身边的原因，而和雨宫莲的关系关联着你的记忆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看似在浏览商品，思绪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外，你捏捏眉骨，感觉自己迈出了离开卢布朗的一小步，实际上又是踩到来栖晓陷阱的一大步。
尽管搞不清楚状况，你下意识认为这一切一定与来栖晓脱不开干系。
但倘若真要细究，你的心烦意乱并非是因为意识到这点，倒不如说是疲惫更合适。
该怎么形容呢，游戏的剧情到主角离开东京为止，你的人生预设到此处便是终止。
短暂存在于玩家电脑里的废案角色，存在的价值也仅仅是被来栖晓拯救并且热烈地爱上他，过去与未来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对你而言更不重要。
你没有走向未来的欲望，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对来栖晓的嘲讽自始至终反而是对你自己的嘲讽，你真的能心甘情愿接受自己被局限在一个废案角色的设定里，被打上病娇的标签，任由奉献与爱成为存在的唯一价值吗？
探究来栖晓或者雨宫莲的秘密根本没有意义，对你而言没有帮助，消失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种想法一旦萌生，犹如杂草疯狂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四肢百骸仿佛被缠绕上来的锁链扯住一般沉重，视野中逐渐蒙上一片黑雾，像是有人捂住你的眼睛，觉得有哪里不对，但阻挡不了视线暗下去，直至彻底变成虚无。
“又想抛下我吗。”
你听到自背后响起的一声叹息。
“来栖晓。”你冷静叫破来人的名字，他一点都不奇怪你发觉了他的存在，反而维持着捂住你的眼睛的动作，从背后把你塞进他的怀抱，“明明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留下。”
“哪种程度我不明白，但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用力想拽开来栖晓的手，但他压得很紧，应该是不想让你看到现在所处的场景，也没有给你对话的机会，他只是垂头在你颊边吻了一下，仿若羽毛一样轻飘飘擦过，有些发痒，“我是真的很嫉妒雨宫莲。”
你的动作忽然停下。
“你……没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吧？”你狐疑道。
覆盖在你眼皮上的手没有任何温度可言，或者说，在他的身上，你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生命应有的指征，哪怕是被数据模拟出来的脉搏跃动或者血液温度，哪怕是肌理纹路，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生硬的触感。
“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基本已经结束，还要感谢你开了个好头。”来栖晓冷哼一声，他掐着你的脸颊往上提了提，疼得你没忍住嘶气，你还没生气，他自己却怨气十足地松手，“你不如先担心自己，不像某人谎话连篇，我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哈？”
“总之，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是在现实里……再见了。”
什么东西被从脑子里抽离一般，你的心随着记忆霎时空荡荡地轻盈起来，就连悲喜也很难感受，无法抑制的困意涌上来，来栖晓一松手，你便被他推入一个充斥着玫瑰香气的绮丽梦境。
这种感觉，好像经历过很多次了。
五十一、
你被推醒的时候脑子还懵，完全没适应又亮堂起来的视野，呆呆地盯着来人，“欸？”
雨宫莲不动声色观察你片刻，然后在你眼前比耶，“这是几？”
你翻个白眼，推开他的手，“我不至于睡一觉就把脑子睡没了。”
你打算站起来伸个懒腰，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不知不觉靠在墙上睡了过去，明明此前还在看道歉礼物，手机不知何时熄屏，正躺在你的腿上，灼热的日光都没有吵醒你，刚动一下肩膀处便犹如生锈八百年的机器转不开，像是往关节里塞了一百包跳跳糖一样噼里啪啦的感觉，胳膊！胳膊没了！
“麻了吗？”雨宫莲问。
“哈哈，哪有的事。”你扭曲着一张脸，硬撑道。
“那就好。”
雨宫莲勾勾唇角似乎在笑，又很快抹平那细微的弧度，“我还在生气。”
“……？”
“这是通知，不是撒娇。”
你上下打量他，“所以？”
“不来哄我吗？”雨宫莲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你最担心的话，“我的怒气槽一旦满了，很有可能会把你囚禁在阁楼里哦。”
哦什么哦，真可恨啊，来栖晓！把雨宫莲都带坏了！
“学点好的，来栖晓这样的不能学。”你强装镇定地劝，雨宫莲反倒摇摇头，“我跟你学的。”
“……”
“…………”
“那不就更不行了吗！”
“别的事之后再说，今天放学后有空吗，陪我去涩谷的地下商城。”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你面不改色地扯谎，“说好了作为交易，我教你打探情报的方式，一方面是神不知鬼不觉套话的能力，另一方面，伪装的技巧也必不可少，你钱带够了吗，需要买些准备道具。”
“就是约会，明白了，有空。”雨宫莲眼前一亮，立刻答应下来，又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他重重咳一下，“我只也没有很高兴，我还在生气。”
可你都要看到他背后狂摆的尾巴了。
看他兴致高昂，你也不忍心再泼他冷水说什么“这哪算约会了”，毕竟你别有用心。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你实在囊中羞涩，哪怕想自己动手都没钱买材料，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
骗雨宫莲花钱买点材料！
真、真的没办法啦，要求鬼能掏出钱来也太离谱了，而雨宫莲除了住在卢布朗的阁楼这点有点糟糕之外，其他日常的消费水平就你的监听情报而言还没那么差，就算用非法手段搞点钱，那点钱也不够买什么很好的礼物吧。
还不如你亲自做。
你拽着他走进杂物店，成功收获一群女生不住投过来的眼光。
毕竟在这种标榜女子力的店铺里，买家中女生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卷毛男是相当稀奇的一件事。
“伪装道具，在这里？”他打量周围，忍不住问。
“……对！”你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胡诌，“搞不好你会有需要女装的时候，jk在衣服上书包上搞点装饰也不足为奇吧。”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你自己是相信了。
你拉着他逛了一圈，在一堆发卡首饰假发中夹带几块布料加针线包，又在犄角旮旯翻到棉花，顶着他怀疑又若有所思的眼神推推他，“去结账。”
雨宫莲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精致紫色小筐，“还缺了一个。”
“欸？什么……”
雨宫莲把你推到首饰区，“你没有喜欢的吗？”
搞什么，你摇摇头，“不是来为我买东西的。”
“你的喜好是什么？”
“我没有喜好，不用问我这方面的东西。”
如果是游戏设定的话，其实你应该比较喜欢红色相关的衣服，着装休闲日常一点，但其实想想，你有印象的裙子也只有两件，一件和来栖晓约会时穿的，另一件……也是和来栖晓约会时穿的。
你瞬间板起脸，硬邦邦地重复一遍，“我没有喜好。”
雨宫莲点点头，不知道想了什么，他郑重其事地放下筐子，“明白了。”
他在店员从刚刚听到他跟你对话开始就变得惊恐的眼神中把你按在镜子前面，“那来试吧，试到你觉得有好看的喜欢的为止。”
“？？？”
他在说什么可怕的话！
最可怕的是雨宫莲不仅是这么说的，他真是这么做的，他一个个拿饰品尝试着比划，认真地一个个问你喜不喜欢，如果不是高卷杏和新岛真放学约着逛街恰巧逛到这家店，看到发疯的雨宫莲硬拖着他把他拽出去，恐怕店员真的要报警了。
“我的朋友精神不太正常，他喜欢幻想自己有个女朋友，可能今天家里无人所以跑出来了，造成麻烦了，真的很抱歉。”新岛真情绪稳定地和店员解释，适当面露难色，店员的惊恐终于变成理解和同情，她看了一眼被新岛真铁拳制裁后又被高卷杏揪着衣领拖出去的男生，“我明白了，不过这种治好了也……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是的，之后会严加看管的。”
终于逃脱案发现场，雨宫莲拎着不忘结账带出来的东西，口吻平静地和二位交代案件的起因经过，一旁的你捂着脸，以目前的勇气还做不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上一次这么丢人还是雨宫莲牵着空气对着怪盗团宣布脱单……呜，怎么又是雨宫莲。
你从未如此怀念和来栖晓在一起的时光，最起码他癫起来也没有对应的程序能识别，你丢人也只在他面前。
“真是，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新岛真叹了口气，极其委婉地表达了这样做不太合适的意思，高卷杏附和两句，雨宫莲摸摸鼻尖，“但是，这样做很有效。”
“最起码，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吧。”雨宫莲晃晃手里的包装袋，里面是你“勉为其难”挑中的发卡发带以及项链。
很难再嘴硬说自己不喜欢，想往上挑的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下来，心里油然而生的欢喜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挑选的，而不是由程序锁定的你的喜好……吗？
“……谢谢。”你小声说了一句，语速极快，生怕他听到，但天不遂人愿，雨宫莲推了下眼镜，得意洋洋，“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谈恋爱？”
“……”
“我说！笨蛋！布料针线包忘了付账拿出来了！”
你踮着脚在他耳边喊了一句，他一个激灵，捂着耳朵带上痛苦面具，虽然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看他这幅模样，高卷杏捂着肚子一点都不客气地嘲笑，“谁让龙司那个笨蛋跟祐介跑掉了，看不到莲这样子太可惜了。”
新岛真跟着笑，你一个没忍住，也放声笑出来。
不淑女，跟你以往在大众视野里竭力伪装的姿态截然相反，但相当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