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克莱尔。”秦桑压低声音,看清女人面容后在关星耳边说道。
关星朝对面看去。
女人红唇雪肤,黑色紧身作战服包裹傲人的身材,修长的脖颈掩映在浅金色卷发中,灯光下,一双猫瞳正兴味盎然地盯着走廊这一头的自己。
克莱尔,MK异能者,拥有克隆生命体的能力。
关星对这位的资料记得很清楚。
因为异能被判定为“无杀伤力”的体质系,克莱尔原本不受MK重视,差点沦为研究所的实验品,是对克隆之力好奇不已的辛娜救了她。克莱尔非常勤奋,异能不行就锻炼体能,短短几年便精通射击和近身格斗,搭配分身术变得强大的同时,也借着和辛娜的关系一步步爬上了MK高层的位置。
关星咂嘴,怎么哪里都有你。
“什么伊莎梅尔?”她语调微扬,“我只是个小学老师。”
“从进入酒吧到解决本杰明,前后用时不过三分钟,用小学老师来做借口,哼,果然是MK不需要的伊莎梅尔——”克莱尔扭着腰款款走近,每前进一步,走廊里便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十几道声线相同的声音回荡在逼仄的长廊:“虚伪又狡猾。”
来者不善,秦桑护在前面。
关星抓住他的手,微微施力,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少年会意,施展能力带她离开。
克莱尔冷笑一声,分身迅速充斥整个走廊,下一秒,冰冷的枪口对准两人的额头,秦桑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这女人复制克隆的速度太快了,走廊一旦堵住,他根本没办法移动。
“小朋友,你瞬移的能力好像还不太成熟噢。”克莱尔亲吻手中枪支,极具风情地抛出一抹笑容。
前后都是女人的分身,面前还有一把枪指着,保险没开,她似乎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
快速分析完现状,关星出声道:“喂,你跟街上那些人一伙的吗?”
想到那一间间灯光迷离的店铺,克莱尔脸色阴沉,“你拿我跟那些女人比?!别以为你是伊莎梅尔我就不敢杀你!”
“别动气,我只是想说,外面那些人也是这么盯着秦桑脖子上的玉看,我还以为,你也被这块玉迷住了呢。”关星嗓音柔和,毫无恶意。
克莱尔不自觉地看向秦桑脖子,树叶形状的玉雕正散发着妖异的绿光。
艾伦那家伙说过,那位伊莎梅尔的能力是两团不知何物的光,杀伤力惊人,他不敢暴露身份就是怕打不过……
枪口转而对准玉石,克莱尔扬声道:“这是什么?!”
“小心别被她拿走!”
关星伸手去拿玉石,指尖碰到冰凉触感的瞬间,冷硬枪柄朝脸颊狠狠袭来,颧骨一阵剧痛,关星头被打偏,向下拧出扭曲的姿势。
秦桑大惊失色,“星星姐!”
克莱尔劈手扯下玉石,恶狠狠道:“东西在我手里,别想耍花招!”
“你想要啊?给你好了。”
关星抚摸脸蛋,悠悠摆正身躯朝她散漫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恶意和捉弄。
“什么?”克莱尔意识到不对。
手中光芒大盛,几十根碧玉丝钻出玉石,鬼魅般攀附手臂,一路向上,很快便触碰到猩红嘴唇,越过深邃的眼窝,从眉心直入大脑。
克莱尔想开枪,手指却不听使唤僵硬不动,侵入脑海的光丝主宰了全部思维,只能亲眼看着分身一个个闪回身体。
“你对我做了什么!”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长廊瞬间只剩下三人,关星和秦桑击掌,“配合得不错。”
克莱尔反应过来,明白自己中了计,惊怒道:“你玩儿我?”
关星笑意全无,“一点小礼物,提醒你不要碍手碍脚。”
她不知道克莱尔为什么会出现,也没时间去管,当务之急是去塔利工厂救方志远。唯一能快速摆脱克莱尔的办法就是给她植入玉丝,但玉丝只对本体有效,只有找出本体才有可能植入玉丝。
克莱尔习惯用枪,肯定会直接上手,再用言语一激,她果然毫不犹豫拿走玉石。
关星看着被玉丝操控无法行动的克莱尔,从她手里拿回树叶玉雕,“艾伦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没有告诉你们,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吗?还有,别一口一个‘那些女人’,她们要是有你这么好的运气遇上辛娜,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你!”
关星懒得理她,“秦桑,去塔利工厂。”
克莱尔一张脸气得通红,被骂不能还手,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顿觉身为MK高层的自尊顷刻被女孩践踏了个遍。
光丝效力一过,她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他们来了,准备动手吧。”
对面一声调笑,“怎么,你失手了?”
克莱尔美目阴森,“那是因为我根本不了解她的能力!”
将刚才的情形告诉对方,电话那头传来另一道阴柔的声音:“看来,艾伦是真的决定叛变了。呵,主人最看重的动物系也不过如此,真好奇沈博士知道这个消息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另一个人讥讽道:“操纵系个个狂妄自大,不明白主人看中他们什么,我们的能力根本不逊色那些家伙!”
“够了,主人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插嘴。”克莱尔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记住,别碰伊莎梅尔的光丝。”
“放心,我不用出面也能让她死得很惨。”
——
离开街区,关星先打了个电话,让王一航派人处理本杰明的酒吧。
王组长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结果从女孩嘴里得知,本杰明已经丧失行动力,两个警员就能直接拿下。
不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姐才离开警局半个多小时??
不等他向搭档传递消息,关星又开口来了个大的。
“我现在去塔利工厂救方志远,您马上整顿全部人员过来,到了放心干,我会把路上清理干净。他们有外援,我撑不了多久,尽快。”
“那个啥,我能问问……”
“嘟嘟嘟……”
关星火速说完挂断电话,和秦桑瞬间移动赶往目的地,完全不给王组长问问题的机会。
塔利工厂建于东部海岸,由于占地面积庞大,秦桑轻而易举便找到了工厂位置,过了两层铁丝电网,两人才正式进入工厂里面。
塔利工厂对外是一家机械制造厂,厂房密集,卢卡的制毒基地就分散其中。
关星用碧玉丝探查过整个工厂,很快找到了关押在地下的方志远,顺便还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去救方志远。”关星转而对秦桑道:“卢卡在实验室,你想办法控制他。”
秦桑一把拉住关星,“他们两个迟早能抓到的,我和你一起去地下。”
“我一个人足够了。”关星皱眉。
“不,我就要跟着你。”秦桑央求:“你忘了,梦迪和朴伊俊都在,你去遇到他们怎么办?”
“我可以……”
不等关星说完,秦桑不由分说地抓住她,脚步一动便带她抵达了关押方志远的地下刑房。
“谁?!”
来不及质问秦桑怪异的行为,看守刑房的毒贩就发现了两人的踪迹,二话不说拿枪朝门外射击,秦桑带着关星一路瞬移躲避,抓住时机闪到毒贩身后,关星趁机植入玉丝控制对方思维,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便解决完十几个毒贩。
“一定不要松开手。”秦桑警惕地看着四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身边人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话。
映入眼帘的景象残酷无比,关星血脉偾张,脑中一片空白。
刑房另一边,方志远双臂大张悬吊在木桩上,捆在架子上的双手没有指头,十个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裸露的上半身伤痕累累,被砍多刀的腹部直挺挺袒露,血肉翻飞,肋骨森森可见。下半身松松垮垮套了一条裤子,裤管在半截处打结,剩下一半锥形裤筒悬在半空,轻微一点震动便开始摇晃。
方志远低着头,关星看不见脸,但已经能想象他抬起头后的光景。
四肢被废,苟延一息,就算这样,还有两名毒贩在一旁折磨虐待方志远。
“混账!!”
她知道被抓的缉毒警会遭受非人对待,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狠毒!
关星勃然大怒,赤玉丝瞬间暴走,能力释放扬起一阵狂风,无数光丝游离在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地底响起一片阴冷骇人的声音。
虽然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同样的场景,秦桑还是被吓得心脏骤缩,一恍神,关星已经挣脱他的手冲了出去。
不好!
“星星姐不要去,那是假的!!”
秦桑大吼,冲过去想抓回关星,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女孩身影突然消失在眼前。
少年脸色煞白。
完了,他还是没能救下星星姐……
关星刚听见秦桑的声音,眼前场景便猝然一变,方志远连同两名行刑毒贩全都消失不见。
是梦迪的幻境!
关星反应过来,额上冒出汗珠,戒备地看向四周。
谭司理说过,那些被困入境的人,不是被虚幻的场景吓死,就是活活耗尽生命而亡,除非梦迪主动破境,否则没有人能从他的幻境里走出来。
关星凝神静默片刻,睁开杏眼,冷静地观察起四周。
周遭一片混沌,只有脚下一条未知的通道延伸至视线尽头,远处一片光点,吸引人想要向前迈进。
深吸一口气,关星往前走去。
她刚有动作,远处的光点突然快速飞来,关星防备停下,那些光点却放大成片,如同电影画面逐帧播放。
率先出现的一幕是一对爆发激烈争吵的中年男女,两人歇斯底里互相攻击,温馨美好的家被一通打砸,脚下犹如一片废墟。
画面中的两人俨然就是关海和简遇。
关星蓦然睁大双眼,一股难受的情绪翻涌上心底。
画面还在继续。
关海和简遇签署了离婚协议,年幼的关星被爸爸带走,简遇从此独自一人守着空房,日日流泪精神恍惚,最后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死在一场惨烈的车祸中。
画面定格在简遇破碎的尸体上,关星的心脏仿佛被两双大手狠狠揉捏,难过得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光片闪过,下一张飞速袭来。
场景一分为二,其中一边是那场毕业典礼上的校园屠杀。这一次的画面里没有关星,周明善没了人阻挡,疯狂用刀戳刺沙发上早已断气的少女,毒瘾操控脑海,杀完林芊后,他转身走向那些还有呼吸的毕业生和老师,最终,十七人全部惨死在两把刀下。而另一半的场景,是关星放弃拿花留在学院,在周明善动手之前及时制止了他,在场十七人全部毫发无伤存活下来。
家破人亡的悲痛还没过去,隐藏在心底的后怕和悔意一同翻涌而上。
关星抱头蹲地,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片段,一遍遍自我暗示。
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爸爸妈妈不会离婚,她的家永远不会散……她没有办法阻止那场屠杀,救下十二个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不要想,不要看!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光片还在闪现画面。
辛娜和谭司理分道扬镳……曲比阿勒被宣布抢救无效死亡……杜子岳逃脱法律追责……李东一棍敲在罗夏头上……霍修和华旭死于爆炸……
每一幕,都是关星曾经幻想过的阴暗面,那些遥不可及的“万一”。
压力如同大山崩塌,滚滚巨石翻滚而来,关星捂着胸口,感受到心脏剧烈搏动。
难怪沈安林说,梦迪是最卑劣的异能者,利用人心底深处的痛苦杀人于无形,无异于一遍遍揭开伤疤,再在伤口上撒上一把虚妄的盐。
关星怒极反笑。
玩弄苍生、践踏苦痛的异能者,怎么配做她的对手。
她闭上双眼,全部精神力集中脑海,游离身体外部的光丝逐一散去,内里逐渐丰盈。充沛的能力盘旋在识海深处,红光和绿光交汇相融,关星灵台一片清明。
身体感知无限扩大,强大的精神力刺破虚空,捕捉到空间之外的一缕异能,关星猛然睁眼。
“啊!!!!”
刑房另一边的男人尖叫倒地,能力遭到反噬的痛苦令他挣扎着在地上蠕动,一口血喷出,再也没有力气催动能力。
一片白光闪过,幻境碎裂,关星站在空无一人的刑房外,回到现实世界。
几米之外的地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靠墙而坐,虽然遍体鳞伤,肢体器官却完好无损,一张东方面孔,正是失联许久的方志远。
关星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里面的陌生女人注意到了她。
“不要杀我!求求你放了我!”
沉闷多时的刑房乍然响起尖锐的叫声,方志远连忙翻身而起抱紧女孩,“别怕莱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男人凶狠的视线看过来,关星一顿,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你好,我是华国救援组成员关星,受上级指派前来营救你。”关星自我介绍,“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不准过来!”方志远牢牢护着女孩,“别想骗我们,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莱拉!”
女孩衣衫破烂,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是青紫,此刻颤抖着瑟缩在男人怀里,一双鹿眸泪光闪烁。
猜到发生了什么,关星收回能力,放低声音柔和道:“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
墙角寒光闪过,男人放开怀中女孩,身手敏捷地抓着一把匕首朝关星猛地刺来!
距离太近,关星来不及反应,眼看刀尖就要扎进胸膛,空无一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少年破空而出,抱着关星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锋利无比的刀子。
“方志远你疯了?!”
关星惊怒,甩出玉丝捆住暴躁的男人,急忙查看秦桑的手臂,“怎么样,伤到没有?”
秦桑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虚弱地摇头道:“我没事。”
确定少年真的没有受伤,关星站起来就要对方志远动手。
秦桑拉住她的衣角,强撑着说道:“他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