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侠,我方才瞧你就觉出面熟,只是你们走得太快,没来得及叙旧。”青衣男子上前两步站在闻雪驰面前,“当真是巧遇!”
闻雪驰也跟着笑:“哈,我一开始还没认出你呢,变化挺大啊!”
看着他们两个,楼晚桥有点傻眼。
“你们……认识?”
闻雪驰挠挠头,语气里似乎带了些不好意思:“前面没留神……我曾与这位兄台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交过朋友了。”
“你还真是……性情中人啊。”她一时词穷,干巴巴蹦出几个字,也没敢掉以轻心,时刻注意与那位男人保持着距离。
这家伙……
楼晚桥曾经就不愿与他过于打交道。
怎么说呢……很鲜明的感觉,他们向来不是一路人。
岑家的长子岑鹭野,当年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只是后来朝中大乱,岑家涉嫌结党营私甚至勾连外族,未能幸免于难,好在有前朝传下的免死金牌,虽一路坎坷但好在保全了性命。而岑鹭野就没那么幸运了,作为岑家那时候的家住与手握军权的将军,哪怕能让家族免于死罪,但他自身却无法避免成为上位者的眼中钉。
起初是他的官位一降再降,再往后就是混战直至黎潋寒掌权,岑家人流放,岑鹭野被杀鸡儆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不见所踪。
用楼晚桥自己的话来说,他太“正义”了。没什么心眼,虽然有时候不是坏事,但在这样的世道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剩下的事她没再继续思考,因为这俩人已经聊着天往前走了,闻雪驰还回过头对她招招手示意跟上。
岑鹭野看了她一眼,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楼晚桥压低声音:“柳晚。晚上的晚。”
“曾也,也行的也。”他也如此介绍。
楼晚桥眼皮跳了跳。
也对,他的名字曾经也是有不小的影响,如今隐姓埋名才不会招致祸患。没想到他俩在这一点上倒是殊途同归了。
“二位的名字,都挺……好记的啊。”闻雪驰犹豫几秒,挤出几个字,“曾兄近来如何?上回那件事后续怎样了?”
“说到这个,如今我确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嗯?找我的?好说,我们先回客栈。这位柳兄身手奇佳,最近在与我结伴同行,有什么事想来他也能帮上忙……对吧柳兄?”
“啊?对……哈哈,对。”楼晚桥干笑两声,“闻兄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在所不辞。”
“闻大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岑鹭野语气满是感慨,“先谢过柳兄弟了。”
三人回到客栈,围着方桌坐在房间内。门窗紧闭,烛火掩映。
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他们的脸上。
“所以……”闻雪驰若有所思,“最近烟歌城也不太平?离皇城这般近,都蠢蠢欲动了?”
岑鹭野点头:“暂且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势力,烟歌也未出现异象,只是我觉得事情蹊跷,一路追查至此。”
在他们谈话的同时,楼晚桥不发一言,也在思考,只是内容南辕北辙。
岑家落魄后遭遇流放,岑鹭野一夜失踪,未曾想过再次见面竟会是在这般情况下。面前这人看着似乎与以往大不一样,但又说不上哪不一样。
说到底还是她与岑鹭野先前就没多少交情,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一向是公事公办。瞧着他现在这样,看来岑鹭野也并非等闲之辈,自有保命之法。或许与她一样,有别的什么办法……
“柳兄?”
身旁的呼声让她回过神,楼晚桥看向身旁男人,闻雪驰有意往她边上靠了靠:“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她愣了愣,看一眼岑鹭野,只见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隐隐透露着期待。
再扭头看挨近的闻雪驰,他的神情显而易见,眉梢微扬唇角上挑,好看的桃花眼里写满了肯定。
“呃……我……没意见。”
“太好了!就知道柳兄仗义!那我们明日就潜入太守府里瞧瞧。”
“……啊?”
“我留下的记号最后一次看见是太守府的小厮身上,当我再次去找时,小厮已经不见了。”岑鹭野语气严肃,“从玄乐门到烟歌城,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些人的手笔,我原先以为只是江湖恩怨,没想到牵扯到了官员。”
楼晚桥又听他说了一阵,捋清了事情的始末。
前一阵子在百禽岛莫名出现死尸,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人遇害,死状诡异。
所以,他这是在查案?
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情况,但她还是很爽快地点了头。
暂且不论这件事与幽州之案是否有关,多了解一下没错。何况与闻雪驰联手,再借此机会调查清楚岑鹭野的事,说不定还能多一把助力。
虽说曾今不是同路人,但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只要有压迫,总归会有反抗的。
将事情谈妥之后,岑鹭野站起身:“我先行一步,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们二位,多谢闻大侠和……柳兄弟了。”
闻雪驰摆摆手:“此事对我而言也是不可袖手旁观的,无需言谢。”
楼晚桥点头:“我也一样。”
房门落上,她与身旁的闻雪驰对视一眼,率先开了口,语气好奇地打探:“闻兄,我有些好奇,你与这位兄台是如何相识的?”
闻雪驰摸了摸下巴:“当初我在山间寻庙,正巧见他被山匪缠身,就出手相救。后来得知他也在追寻□□令,就结伴了两日。岑兄弟是个豪爽之人,与我合得来,便算交个朋友。噢对,前面把这事儿给忘了,说来……闻兄,你当真欠他银子?”
怎么还回到这茬了?
本来就是随口一诌,没想到还会杀个回马枪。
楼晚桥干咳两声:“前面没认真看,也许是我认错了吧。”
闻雪驰半信半疑,但没深究,只是略带关切询问:“你的伤可好些了?这会儿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你的药,效果奇佳!”
他点头,伸过手来:“如此便好,那药是我常年傍身用的,治疗刀剑伤口最好不过。我帮你换药吧。”
“那就多谢……等等!”楼晚桥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后背抵到桌子,疼得嘶一声。
闻雪驰迅速握住她的手臂,另一手扶稳了桌面上摇摇欲坠的烛台:“闻兄小心!你……没事吧?”
楼晚桥盯着面前挨近的人,顿了顿,扯扯嘴角露出笑容:“…没事,就是我习惯自己上药了,不劳烦闻兄。今日你驾车劳累,也要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
“……好。”
回到房间内,楼晚桥松了一口气,利索换了药倒在床上,脑海里过着这几日的事情。
黎潋寒急于铲除异己,黎烬成了他最可靠的帮手。端王自成一派,其背后的势力依旧庞大。她杀的余大人正是当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皇帝一派。这么想来,皇帝若是知道真相,要杀她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还有位重要人物一直没有出现,本想着之后细细查探,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年的平远侯。曾经戎马沙场,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踪影,外界传闻他远在封地隐居。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如今只能边走边查,她曾经安插下的棋子,也该在必要时候现身了。
不过闻雪驰倒是个变数,他虽说自己是江湖中人,但有些举动未免过于奇怪。
就目前来看,对她而言没什么负面影响……
困意涌上,楼晚桥打个哈欠,翻身睡去。
半夜落小雪,天明时分窗台与路面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的白。楼晚桥睡过一宿精神恢复了不少,打开窗户时一阵凉风拂面,夹带着小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推开门,正巧遇见闻雪驰从房内走出来,他双臂上举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看见楼晚桥时放下的手半路打个招呼:“柳兄,早啊。”
“早上好。今日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听闻这里的馄饨很好吃,我们去尝尝吧!”
“行啊。”
烟歌城向来繁华,早市也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上的吆喝声与买卖声不绝于耳,有人坐在小摊贩前吃早点,香味随风飘散融进了雪中。
楼晚桥与闻雪驰围在小桌面对面坐着,桌上是冒着奶白色雾气的灌汤包与蒸饺,还有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碗里汤面油光发亮,漂浮着一些小葱花,香气就顺着钻入鼻腔。
用勺子舀起一颗小馄饨,馄饨周围是热乎汤汁,再把一整勺都放入嘴里,鲜美的馄饨与汤汁就一起滑入口中。鲜味在舌尖漫延开,一股热意顺着喉咙滑过食道,连带着胃里都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楼晚桥满足得眯起眼睛,也没仔细嚼,又喝了几口热汤。热气弥漫到四肢百骸,手指是酥酥麻麻的暖和。再夹起灌汤包咬一口,汤汁吸进嘴里,又烫又鲜的味道让她舌尖有些发麻,再将皮与馅一块吃进嘴里,汁水在唇齿间炸开,咸而不腻。
“嗯!”闻雪驰显然也对这味道十分满意,他一连吃了两笼灌汤包,意犹未尽将馄饨吃干净。
楼晚桥吃饱后放下筷子,正擦嘴时,听见马蹄声响。
路的尽头有一人身骑白马快速穿过街道,马背上的少女面容明艳,墨发利索高束,随着骏马飞驰在半空扬动。腰间系着长鞭,在不经意间侧头看来,与她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