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系统只觉得自己好像从剧透了个初版大纲开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就开始渐渐超出它的理解范围了。
它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哪怕是在折鹤的识海深处也还是无比谨慎地藏起了自己的摄像头,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起来:“我们这到底是在哪儿啊?”
白玉铺地,金石为阶,触目所见几乎都是穷尽天下财富的极致奢华,系统把整本剧情大纲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出来这么个地方。
它的宿主穿着的仍然是玄清宗的那身素色长袍,站在这儿不要说像个外人了,整个存在都突兀到可怕;此地来往之人穿着的都是同样款式的衣服,规格制式只在细节上有所区分,看起来应当是在这里侍奉的仆从。
而当折鹤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来,大多数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神情或是惊恐或是错愕,看的系统心里发毛。
“云间十二境,”折鹤脚步匆匆,语气平淡,看起来完全没受到身边视线的影响:“云家。”
系统:“……啊?”
“更仔细一点来说,是云家的药库,”折鹤道,比起系统的惊恐不安,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帮忙多解释几句:“之前不是说过要给洛行舟重塑根骨?那颗阴丹还在他的体内,与他自身体质阴阳和合有助于疏导经脉,我这边拿了药回去,再过几天就能动手了。”
“不是……”系统还被这主线之外的隐藏剧情冲击得错频,一边想问这个出身地位是怎么在原著混到所谓的炮灰地位,一边又想起来宿主之前好像说过自己已经被出名,就这么大咧咧的直接上街了有没有关系……
它还没来得及理出来个轻重缓急,就见折鹤神色自若地推开药库大门,抬脚走了进去。
系统:“。”
系统:“不是,宿主,就这么进去了吗?”
折鹤手上已经开始找东西了,从柜子里,从盘子里,甚至从仆从手上的托盘里,悠悠然反问:“啊,不然呢?”
系统:“咱不是被除名了吗……”
“除名了啊,云家现在的族谱上确实没我,”折鹤从容道,“你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就这么进来,不是偷偷摸摸的把东西弄好……那么干的确挺符合逻辑,但未免有点看不起云家的防备。”
“我没空,”她说,“与其和他们弯弯绕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拿了。”
“……”
系统感觉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折鹤在这边见了东西就拿,出乎系统意料,药库值班的仆人看起来并没有惊慌失措或是失声乱叫的意思,除了最确确实实震惊了一会后,之后便是纷纷恢复了之前的工作状态,被折鹤拽住拿药的仆人也并未露出惊慌为难的表情,而是毕恭毕敬等她拿完了东西,然后便无声一行礼,这才快步离去。
系统终于琢磨出几分细节上的微妙之处:“你真的被除名了……?”
折鹤漫不经心地答:“云家宗祠里我的本名还是我亲手划下去的呢,有空带你去看看?”
系统:“。”我不是人类不走宗祠,这玩意是自己划的嘛你不要骗我。
折鹤这边东西准备的七七八八,不过片刻,远处跑来一名做管家装扮的中年人,行色匆匆,见到远处站着挑选药材的折鹤,立刻神色大变,急惶惶地凑了过去:“三姑娘……”
“呦,王管家?许久不见啊……来的挺快,”折鹤敷衍的摆摆手,反手递给他一张纸,道:“这上面的几样我没找到,去找了给我,尽快。”
“遵三姑娘吩咐……”王管家行了一礼,直接将纸条递了出去,他也无需过多吩咐,自然有人接手去做。
他立在原地,再抬头仔细打量折鹤的模样,又是一副几乎快要晕过去的绝望模样:“您这是穿的什么衣服,什么见鬼的料子……人间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能让您穿这种……正好,库房里有一批极品的鲛绡和东海珠,代家主还没吩咐下去要怎么分,您看是不是……”
“代家主?”折鹤眉峰一抬,问:“如今云家的代家主是谁?”
“回三姑娘的话,”王管家回了一礼,恭敬道:“是长公子。”
折鹤又问:“所以你来的这么快,也是我长兄的意思?”
“您挑的都是些重塑根骨温养经脉的药材,按着规矩,小的们必须要上报,”王管家温声回答,“长公子也是担心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折鹤瞥了他一眼,便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也没说你们做得不对,”她幽幽道,兴致缺缺的将手里捻着的一样药材重新扔回托盘上,语气听着愈发懒散:“做长兄的心疼妹妹是吧?反正云鹤衣这么干也不算错,我一个被除名的废人,你们也不必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
“三姑娘这话说的……”王管家不由得苦笑起来,此时她点名的药材都已经准备完毕,他接过来双手递过去,见折鹤拿了东西就要走,禁不住又是一怔,急匆匆的抬脚跟了上去:“您就这么走了?长公子已经往这边来了,毕竟同胞血亲,宗族长老不见倒是没什么,您的长兄难道也不打算见一面再走……”
“云鹤衣要是能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药库,又立刻能派你过来,说明他这代家主做的还算称心如意,上上下下的都足够听话……他春风得意的,我平白无故的去见他做什么?”
折鹤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地就往外走,一路上的仆从也不敢拦她,慌慌张张跟在后面的王管家只能眼睁睁看着折鹤马上就要出了药库大门,忽然听得门外一阵玉铃响动,折鹤脚步一顿,始终维持着平淡的脸上终于多了点不一样的表情。
王管家站在旁边,看得分明。
也不是什么兄妹久别重逢的委屈感动,也没有所谓被驱逐之人的愤懑不甘,昔日的云家三娘面无表情盯着门口长阶停着的那架金雀车,眉头一挑,眼角眉梢间挂着的,是一种敷衍的不耐烦。
王管家立刻低下头,不敢乱看。
当年云家内乱,家主退位多年,其后却始终没有人接任家主,正式掌管云间十二境,只有个意味不明的代家主负责,他地位低微,位置又是药库这样不受影响的偏僻地方,了解不到太多内情,只隐约知道先是身为养子的二公子云翎暗地里站在了长公子那边,而长公子是因为在此期间抓住三姑娘的把柄,这才坐稳了日后的代家主之位……
这些流言纷纷扬扬,说了这么多年,谁也说不清是对是错,上面的人也不介意这么几句流言蜚语,只偶尔传出些似是而非的感慨兄妹情深之类的话,但想想云家三娘如今的去向,这话听着讽刺意味便多了些。
但今天再看,三姑娘罕见回来一趟,挑了些温养经脉重塑根骨的药材,长公子一句吩咐也没有,却是自己亲自赶了过来,那这所谓的兄妹情深,说不定也可能是真的……?
外人心思微妙,对当年的传言真相将信将疑,折鹤目光冷漠,她本来想扭头就走,却见鎏金窗被人轻轻推开,期间探出一只白玉雕般细腻无瑕的修长手掌,袖子垂下些许,露出一截细瘦病白的腕子。
这只手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儿,露出一点车内的风景。
车内之人一把细腻轻软的嗓音,如风过竹林,簌簌而沙哑,“三娘”他声音很轻,温声问道“不上来?”
折鹤没回答。
对方察觉到折鹤的消极态度,便轻轻叹了口气,撩开帘子的手却依然没有放下:“你若是不愿与我说说话,长兄就只能把这金雀车送去玄清宗了。”
折鹤:“……”
她看了一眼这鎏金雕玉又缀深海夜明珠的金雀车,慢慢叹了口气,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车内宽敞,安置诸多精巧奢贵的稀奇摆件,依然容得数十人从容行走,往来自如;但此时车中只有一人,拥着雪狐大氅坐在一堆软枕之间,眉眼精致而秀美,几分孱弱病气缭绕,却无损于这青年天然的端庄美貌。
“长兄。”折鹤敷衍的应了一声,也无需对方回应,自己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系统很惊奇的发现他看起来和折鹤居然一点都不像——不止是气质谈吐,衣着打扮这些外物,就连眉骨轮廓五官走势都是如此……如果她不开口,谁也不会觉得这竟然是兄妹俩。
云鹤衣轻笑一声,对折鹤态度也不以为意,当她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关上了窗,车内空空,只有两人彼此对立静坐。
云鹤衣轻咳几声,见折鹤对此无动于衷,眉峰便无声地垂下些许,他也不做声,用那双病白纤细的手掌慢条斯理地调香烹茶,动作缓慢,却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滋味。
“我听了管家说,也看了你拿的药材。”云鹤衣垂下眼,将其中一盏茶推到了折鹤面前,问道:“你受伤了?”
“长兄多虑了,”折鹤一板一眼的答,“帮人准备的,不是我。”
“你修炼的功法特殊,难得回来一趟,又是要了这样的药材,还是去找大夫来看看吧,”云鹤衣不做理会,只继续温言细语的说,“正好,四妹最近学医也小有所成,她最想你,让他来看看你。”
“小妹那边,我有空自己会去见她,不牢长兄多费心了。”折鹤看也不看茶杯,平静道,“长兄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云鹤衣调香的动作一顿,慢慢的抬头看着她。
“……三娘。”他轻叫了一声。
“长兄请说。”
云鹤衣微微笑起来,抬起纤长一指,指了指自己已经喝了一半的茶水。
“这茶水里我放了毒,解药在我的书房。”
折鹤:“。”
云鹤衣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迎着折鹤愈发无奈的目光,神色如常的笑着说:
“——换句话说,你今日要是敢提前从这车上下去,为兄立刻便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