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眷属,俗称吸血鬼,能力强到接近不死的异界居民。
人类的外表,但没有办法在镜子和光学仪器中被呈示出来,身上有着像翅膀一样的红光。
非常能打。
与此相反,站在血界眷属对立面以保护的姿态面对人类的,被称为獠牙狩猎者,绝大部分使用特殊血液战斗。
——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在这么多年牙狩与血眷的漫长对抗中,牙狩很少是能够占据上风的。
除了少数高人,正常牙狩都是二对一或者多对一才有一点胜算。高级的血界眷属即使是莱布拉最强的老板克劳斯,最有效的办法也只是在雷欧的神之义眼读取真名的情况下将其封印,很难做到杀死。
“那她一个人——”少年攥紧了手。
夜眼拉住通形百万摇了摇头:“入口已经关上了,我们就算在里面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被咬到了变成食尸鬼还会反过来成为麻烦。”
——“最多十分钟就能出结果了,不要急着插手”,那孩子这么说。
“相信她吧”,白领模样的英雄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再镇定一点:“而且,如果她失败了”
他转身,有些颤抖的脊背挺得笔直。
“就要靠我们了。”
扎布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雾雨时的样子。
当时莱布拉接到了他师父血斗神的联系,说他正在追的一个长老级血眷跑到了HL。那时还没有雷欧的他们几乎是抱着可能会死的决心前去的,出乎意料的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守在外面的警察哆哆嗦嗦地告诉他们,那个传说中的高级血眷,被在场的一个小孩儿单枪匹马收拾掉了。
可能是传送地点没有开好,被血斗神打疯了的血眷在闹市区发动了袭击。七八岁的小女孩倒霉,刚好处在了攻击范围里。
之后是一片混乱,周围的建筑物七七八八地砸了一地,步行街被浸成了血河,尖叫和哭声响成一片。枪火和烟雾里,满身是血的小孩子拿着几乎要与身高等长的太刀高高地跃起来,一击斩出了一轮新月。
扎布和老板他们进到里面去时,小姑娘已经晕过去了,全身都是烧伤和贯穿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人也呈现一种诡异的干瘪状态,豁开的伤口居然都没有再流血。
——那样子简直就像全身的血都蒸发干净了似的。
她昏迷了大概一天半,期间一直在输血,扎布被老板拉着去病房看她醒了没有。
时间赶得很巧,他们站在门口,刚好看到她醒过来。
黄昏的阳光从窗户打进来,映在那双极漂亮的金眸里空荡荡一片,非常明显的恍惚和迷茫的神情从小女孩毫无血色的脸上浮出来。
她抬起自己缠满绷带的手盯着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感情地出声:
“又活下来了……”
老板收留了她。
这小鬼是真的听话。
昏迷醒来她失去了几乎所有当时对敌的记忆,但收留她的过程异常顺利,她几乎是毫无反抗地就点了头,连问一问莱布拉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没有过。明明不像是什么受到重大打击封闭内心的的样子,但莫名地看起来不像一个正常孩子。
——何止是不像孩子,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珍从前拿一种小孩子都喜欢的零食逗她,她明显被引起了兴趣,但当珍试探地从她身边拿走时,小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像是某种透明玻璃板,光线径直穿过去,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没什么值得期待,没什么值得留恋,来就来,去就去。从履历上来看这孩子为了能活着几乎拼尽全力,但他们看不出任何她想活着的理由。
扎布对这种小鬼完全搞不懂,如果人的好感条可以显示出来,那时候对雾雨一定是负数。
——但是架不住莱布拉里一群神经病。
kk那时候大儿子才刚生出来不久,就算大了也决计不会抱来给他们玩。这帮人为了能吸小孩儿使尽了浑身解数想把这小鬼弄的正常一些活泼一些。
于是活泼过头的扎布就被选中了,黑皮帅哥被迫从美女的被窝里爬出来,不情不愿地拉着雾雨到处疯玩儿,公款吃喝,致力于教教这小丫头什么是人间的美好。
这么几年下来效果拔群,经过了无数被迫修罗场,被迫吃喝嫖赌埋漂亮大姐姐胸,被迫给前辈善后,这孩子硬生生地多了许多人气儿,虽然养成了很多麻烦的坏习惯,但总算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的会好奇会撒娇的小孩子了。
几年前刚来的时候那种很明显的空荡荡的气质已经被冲淡了不少,但只有朝夕相处的大人们知道,他们这几年的努力只是把玻璃变成了镜子——照见什么就映出什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还是一片空白。
——但总归是能映出东西了。
在HL这样的地方,成功地把孩子养到了这么大,长成了一个还算正直的人,这已经算是巨大的成就了,老板对这个教育进度非常满意。
毕竟雾雨还小,还有很长的时间供她成长。
——他们曾经这样以为。
直到半年前的那件事。
绝望王掀起了第二次大崩落的序幕。老板在教堂顶上孤军奋战,雷欧站在世界中心大声呼喊,结界的金光传火一样点亮了整个城市,那位恶趣味又深不可测的堕落王飞姆托悄无声息地带走了雾雨。
整整两个月。
扎布差点把HL翻过来。
没有人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雾雨毫发无伤地被送回了莱布拉。据雾雨的说法,那位怪人什么都没做,就是逼迫她给他干了两个月实验室助手。
虽然雾雨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这足以让老板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曾经以为的雾雨身上不仔细看看不到的一点微妙的不同,在某些疯子们看来,显眼得就像黑暗中的灯火。
这么多年来雾雨的镜子里映出来的是老板的身影,是正直,宽容,坚韧。
那如果有一天,照镜子的是个魔鬼呢?
那天对血眷的能力仿佛沉睡在了雾雨的身体深处再也没有出现,但单就她是HL极少数能够通过永恒虚空联系另一个世界的人来看,她就已经和雷欧是同样的待遇了。
在孩子尚未学会用自己的方式看待世界的时候,监护人先生希望她能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体会到正常孩子都能体会到的美好的感情,有好的引导人教她用自己的眼睛看周围的一切,不至于轻易地被他人所影响——
于是他将她拜托给了相泽消太。
彼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相对安全”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词(笑
莱布拉。
“呜哇哇哇哇哇克劳斯先生雾雾雾雨她大事不好!!!”雷欧愣愣地看着熄灭的屏幕,猛地一个倒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起来,抹了一把还在流血的眼睛就要冲出去。
扎布在门口一脚把他踢了回去。
“八——嘎”,青年按下手里的烟。
“哇疼疼疼扎布先生你太过分了吧!雾雨好歹帮你赢了那么多彩票!!”
黑发的人狼小姐姐眼疾手快地捞住他,避免他被踢出窗户外面,叹了口气:“那你是要去哪呢?你过得去永恒虚空吗?”
“那也不能——”
“莱昂纳多君,你觉得雾雨是为什么会在莱布拉?”老板问他。
“……诶?”雷欧有点愣住了。
“不是因为克劳斯先生是雾雨的监护人吗……”
咣当一声。
银发灰眸的青年收回打他的手,扶着额头不想看他:“你小子可真是个笨蛋啊。”
……对啊,只是监护人的关系的话可以像kk的孩子一样养在别的地方啊,为什么一定得在莱布拉呢?
“我说,雾雨那小鬼可比你有用多了,和她出去了这么多回,你那眯眯眼都没睁开过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血界眷属啊!能和打小混混一样吗??”雷欧出声:“再说了,那家伙平时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啊……怎么看都不能放心吧!!”
雷欧想起他和雾雨的初次见面。
足有几层楼高的长着章鱼脑袋的异形朝着小小的女孩一巴掌糊下去,这姑娘在小山一样刮下来的手掌阴影里连脑袋都没歪一下。
装备着神之义眼的少年拿他的音速猴打赌他看清了这孩子的表情。
那是一个恍惚中带着一点释然的神情。
在手掌快要触到她的时候这小姑娘猛地清醒了过来,“啧”了一声打算挣扎一下。
少年二话没说扑了过去,卷着她滚出了十几米远。
雾雨被扑了一个措手不及,抬头正对上了打开的神之义眼。
小姑娘愣了一下,吹了个口哨。
“啊,我碰到他了,马上给你们带回去。”黑发金眼的小女孩按住领口的一个什么东西对着它说道。
然后她拎起状况外的雷欧,刀光闪过,巨大的异形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撞翻了两栋楼。
这一幕给初到HL的少年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于深刻,即使是她这毛病已经好很久了,雷欧也总觉得一不看着,雾雨就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外面。
“不必担心,雷欧先生”,一直负责雾雨生活起居的管家吉尔伯特自绷带下面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雾雨小姐身上有着很重要的羁绊,足以支持她赢下来。”
史蒂芬抬头看了吉尔伯特一眼,银发的管家笑眯眯地点点头。
“自从那次之后,就很久没再见到那个了。”
“嗯。”
“???哪个??”雷欧都要急死了。
“就——是——那——个,她——使——的——出——来,安——逸——惯——出——来——的——垃——圾——只——会——比——腐——烂——的——破——布——还——不——如,饭——桶——做——好——自——己——的——事——就——帮——大——忙——了——”
听见这熟悉的棒读和似曾相识的刻薄措辞,雷欧诧异地抬起头来。
——果然
扎布举着电话,两行生无可恋的泪水从他脸上流下来,和他乍一听闻雾雨大概率能生还的消息松一口气的表情混在一起,看起来诡异非常。
啊是血斗神他老人家啊……出于对高人的信任,雷欧也松了一口气。
哎不对你这混蛋都担心到要偷偷给师父打电话了,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准备好后续的收尾工作。”黑发的人狼拍了拍扎布的狗头:“比起这个,你还是想想等雾雨回来,你要在医院躺几天比较好。”
把自己藏在墙角的大型盆栽植物后面,老板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人生到底是为什么这么艰难?
刚才还随便调戏的触须在结界撕开后瞬间变得判若两须,雾雨喘着气把自己倒吊在楼梯拐角的栏杆上,避过又一次甩过来的尖利血刺,打心眼儿里想要放弃抵抗。
失去神智的高级血眷,一对一客场作战,没有后援,这是雾雨所遇到过的最险恶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能撑过两分钟就已经是非常努力的结果了。
而她已经在这个一直在缩小的空间里,翻转腾挪了整整五六分钟。
各种意义上都已经到了极限。
手上的刀基本保持一个两三秒一换的频率试过了所有能试的组合,因为囚犯的操控而越缩越小的空间里每一处都是她的血迹,血液在从伤口喷涌而出的一瞬间就被她有意识地拧成刀刃的形状反手斩回去,由于被切开的地方太多,她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个浑身尖刺的怪物了。
好像和这个疯血眷也差不了多少嘛,少女后知后觉地想。
一个人的身体里能装的血是有限的,而雾雨的血被她烧的烧流的流,已经剩不下多少了。
失血过多带来的无力和眩晕感一阵阵地涌上来,大太刀被雾雨握在手里压上了全身的体重自上方直劈而下,斩开了新涌上来密密麻麻的尖刺,为她腾出一块活动的空间,下一秒爱染骤然出现在手里加速闪过来自三个方向的突袭,雾雨跳起来切成今剑,像壁虎一样把自己粘在垂直内墙上拉远同那怪物的距离喘一口气。
结界在雾雨送夜眼他们出去的时候就被这位“犯人”侵入控制了,现在真是完美符合当初的最坏设想,打不过又跑不了。
……反正时间也拖得差不多了,不如等死吧,还能少受点罪。
雾雨攥着今剑的手松了松,有点动摇。
下一刻血刺猝不及防地从内墙上突出来,穿过四肢把她钉在了墙上。
这是……把整个牢房都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吗?
长时间高频度战斗带来的疲惫感和失血过多的眩晕让她没能躲开这一下。
……疼死了,还好腕骨没有碎。
用力摇摇头把神智摇清楚了一点,雾雨把伤口附近的血凝住,用力把手脚脱出来。
“不行不行,还是要再努努力”,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少女像是要谁放心似的平稳声音响起来:“没事的,我还能行。”
这时候被她拿在手里的是打刀山姥切国广,金发碧瞳的付丧神看着小姑娘半空中踉踉跄跄的动作,惊慌失措地想要挡在她前面。
然后血刺穿过他的虚影在她身上留下了新的伤口,付丧神愣在原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流了满脸的眼泪。
下一秒雾雨切了刀,打刀付丧神的身影消失不见。
“很,痛,很辛,苦吧?”
一片寂静中,属于女性的柔美嗓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几个词的功夫就变得流畅起来:“不如放弃吧?”
……原来是“她”啊,雾雨迷迷糊糊地想。
“虽然我很赞同你的前半句话”,少女咬牙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血把她的牙齿染成一片红,看起来狰狞无比,简直不似人类:“但是实在不好意思——”
“我还有不得不挣扎一下的理由啊!”
然后她骤然加速,钻头一样把自己钉进了中央井的深处,完全舍开了防御和躲避直击核心,新钻出来的触角被她高速掠过的刀刃砍下来碎了一地。
血眷没有再说话。
雾雨破釜沉舟的一击当然也没有成功。
致命伤发生在一瞬间。
穿胸而过,少女连疼得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就被钉在了半空。
被捅了个对穿的地方分不清是痛还是冷,又甜又黏稠的气息糊得雾雨喘不过气来。
[……完了,要被扎成筛子了。]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少女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她没有管扎进身体的部分而是换了岩融,直接从离得比较远的地方把那些刺整个地切下来,打算带着它们实行一次范围攻击。
——后背再次受到了重击。
血刺从后方斜向下扎进去在腹腔炸开,雾雨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涌上来的血气呛了一嗓子。
一直费力维持的,伤口处突出来的血剑瞬间崩碎化开,下雨一样流了一地。
“实在,抱歉”,刚刚被打碎的手骨使不上力,她费力地抬胳膊碰了碰手上的刀。
[我已经,非常努力了]
用以维持刀刃的黑火燃尽了最后一滴可用的血,薙刀在手里一寸一寸化光消失。
食尸鬼“嗬嗬”的声音正在靠近,远处传来女性又轻又惋惜的笑声。
然而在这最后一刻,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一个在考试时间结束前写完了自己所有会写的题,安静等待打铃的学生。
她放松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