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我能喊你姐姐吗?我做梦都想有个姐姐。”
温书柔看着一杯威士忌下肚,坐在吧台上双手支着下巴企图卖萌,耳根比晚霞还红,细碎刘海下的双眼亮晶晶的,一直盯着她看的陆康言。
面不改色朝他发射杠言杠语,“那你继续做梦吧!”
陆康言像是自带了关键字提取器一样,对温书柔的杠言杠语只提取到了“继续”两个字。
他双手拉上温书柔轻敲着吧台的右手,眼神像只无辜落水的湿漉漉小狗,可怜巴巴道:“姐姐,你丢下我这么多年,一个人长大真的好寂寞。”
“爸爸不回家,妈妈不在了,奶奶也讨厌我,没有人愿意陪我玩,也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我只有姐姐了!”
他突然放开手,微微张开双臂,做出准备拥抱温书柔的姿态。
只是他还没靠近,就被温书柔手里的手机一角抵住胸膛,只能停在原地。
温书柔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绿茶,无论男女。这个小变态还在她的雷区上蹦迪,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手一用力,陆康言被怼回到吧椅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完全没有刚才那副装醉,且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红酒被一饮而尽,她才对愣在原地的陆康言,扬起如春日般的和煦笑容。
“寂寞啊?你可以回家看恐怖片呀,这样家里哪哪儿都是人。要是不敢,就去看恐怖片的拉片。如果这都不行,那就看恐怖片拉片的同时,听大悲咒!”
“姐姐,你别这样对我,我只是太想你了……”
温书柔看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一点不介意她的恶言相向。
她抿了抿嘴,不留一丝同情,“弟弟,打是亲骂是爱,你怕不是很久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了?”
家里的大富,一只纯正的会摇尾巴的大金毛,碰瓷她尚且都要挨她一逼兜,何况试图cos小狗装无辜的陆康言。
也不知道是温书柔好运,还是陆康言好运。
陆康言第二次试图拉上温书柔的手臂,想借醉跟温书柔贴贴的时候,就被人喊了声名字。
温书柔转头一看,是那天的急诊医生。
急诊医生朝他们走来,还没站稳,陆康言就被温书柔推到了他身边,要不是出于好意顺手接住,只怕陆康言当场就摔地上了。
温书柔低头将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医生,我记得你跟陆医生是同事吧?能麻烦你送陆医生回去吗?他喝多了。”
急诊医生低头看了看陆康言满脸通红的状态,只能点头答应。
温书柔附在陆康言耳边,看似情人低语,说话的声音有多温柔,那吐露出口的话语就有多扎心。
“如果这个世界都不要你了,别害怕,我……”
“也不要。”
温书柔看着不知最后是真醉,还是装醉的陆康言,被急诊医生扶着,搭在急诊医生肩上的手紧握成拳,直愣愣地离开了威斯汀,才又点了点红酒杯前,示意酒保为她添酒。
她以前就有下班后,独自一人在酒吧小酌一杯的习惯。
她喜欢人间烟火气,却讨厌人这种虚伪的动物,只是为了赚钱,自己不得不也变成那个自己讨厌的人。
在酒吧小酌的时间,就是她找回自己的时间。
如果有人打扰她寻找自我的过程,那她就会无差别创飞那个不长眼的人。而现在,正好出现了个不长眼的。
“这位小姐,今晚一个人吗?”
男人后背倚在吧台边上,与温书柔靠得极近,身上散发的厚重檀木香调被香根草的奶香味减弱,左手搭在吧台上,裸露的小臂几乎要贴上她握着红酒杯的左手手指。
香水界三大海王香,男人喷的就是容错率极高的蔚蓝。
温书柔翻了个白眼,冷笑回怼:“不然呢?我怕半个人出来,吓死你!”
边说她才边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对方灰绿色西装马甲下的宽肩窄腰,原本应该被袖扣束缚着的袖口,现在被翻折在手肘下端,露出紧实的手臂肌肉。
抬眼上望,是微微松开了的条纹墨绿色领带,和被解开了第一颗纽扣衣领下的笔直锁骨,再看到脸后,她瞬间萎了。
好好的一个西装帅哥,居然是霍明宇的发小,海王律师顾涧庭。
顾涧庭顺势坐在了刚才陆康言的吧椅上,打量着温书柔的脸色,“温助理,你这是什么表情,是我你很失望?”
温书柔轻抿一口红酒,没好气道:“那可不!好好的一个帅哥,可惜是海王!”
“波本。”
顾涧庭朝酒保吩咐了一声后,才似笑非笑看向温书柔,“听说温助理最近不在霍氏大楼办公,我那好兄弟可快相思成疾了!”
他接过酒保递来的波本,轻抿一口才继续道:“只是没想到温助理原来是同道中人,我那好兄弟居然也有当鱼的一天。”
温书柔嗤笑道:“谁跟你同道中人?”
顾涧庭一副装出来的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个不是鱼啊,那我可替我的好兄弟放心了!”
温书柔听顾涧庭三次提到他的“好兄弟”霍明宇,就想到工作日每天一束的红玫瑰,气不打一处来。
“顾律师,你说实话,送花这个主意,是不是你给霍总出的?”
“嗯哼。”
“土,实在是太土了!现在的海王,真是拉低我等女士的品味!”
温书柔的目光越过顾涧庭,停在了不远处一个身穿红裙的妙龄女人身上。
她坐在角落,看似在跟友人聊天,其实目光不间断扫射着二人,特别是温书柔朝顾涧庭微微前倾身体的时候,她看温书柔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再结合一向跟温书柔不熟的顾涧庭,突然出现打招呼,她不用猜都知道他想干嘛,合着是把她当僚机了。
尤其是海王突然出声,找她求助。
“喂,帮个忙。”
顾涧庭作为一个律师,对人的行为感受有着职业敏锐;作为一个览遍群芳的海王,对女人的行为举至更是反应迅速。
他能明显感觉到温书柔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刚才他过来的方向。
看她嘴角勾起的暧昧且诡异笑容,应该是已经猜到自己把她当僚机来脱身这件事。
温书柔收回目光,看向面前有些为难的顾涧庭,笑容里夹杂着三分得意,“想我怎么帮?”
顾涧庭眉头微微蹙起,“那个红裙的美女,最近来威斯汀都会撞上她,她实在不是我的菜,但是真的……我太难了!”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直接拒绝吗?她又不会对你怎样!”
顾涧庭扯了扯自己的马甲领口,“我可是个绅士,怎么能伤淑女的心!”
眼看着温书柔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他才无奈道:“所以现在不就是想借你拒绝一下吗?省得耽误了这位淑女。”
温书柔长舒一口气,“你想一劳永逸吗?”
顾涧庭点头如捣蒜,一副真诚求教的样子看向温书柔。
温书柔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你先去夸夸她口红色号、穿衣搭配什么的,再问她,裙子哪里买的。”
五分钟后,她看着刚才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那个红裙女人,朝她递了个感激的眼神,拉着她那友人快步离开威斯汀。
而顾涧庭,一脸复杂地坐回了他刚才的位置,一口饮尽杯中还剩一半的波本,才疲惫地抬眼看向温书柔。
“温书柔,你真是杀人诛心啊!”
他一开始没明白,温书柔为什么会让他这样做。
但当他看着红裙女人的眼神,从炙热变得震惊,再变得不可置信,他悟了,人是把他当异装癖了。
温书柔哈哈大笑,“她那条裙子不是挺好看的嘛,问到是哪个牌子的了吗?”
顾涧庭咬牙切齿道:“niuniu!”
主意是温书柔出的,社死的却是他。
他在温书柔成为霍明宇的助理前,跟她的接触不多,只是从霍明宇口中听说过,她是个温柔腼腆到有些内向的人。
之前的三年,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温书柔真是个祸害!
温书柔居然还敢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言不惭道:“成年人之间的友谊嘛,无非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刚才我帮你了,现在该你帮我了!”
顾涧庭又续了一杯波本,这才强打起精神,“什么事,你说说,我听听。”
温书柔放着顾涧庭一个现成的律师不问,先是找了白静谣,又问了沈修宁,要不是顾涧庭今晚自己送上门,她只怕最后才会去找他。
既然他主动问了,那温书柔的“我有一个朋友”再次上线。
只是顾涧庭给出的说法与白静谣很相似,但又多了更多的专业意见。
“事情很多细节还不够明确,有这些细节才能判断出谁是主要过错方,谁要去承担大部分责任。我是个律师不是法师,没办法只通过你的主观说法来判断。”
他递给温书柔自己的名片,“你让他联系我吧。”
“看在今天你‘帮’过我的份上,咨询费我一定打个五(骨)折!”
后边的话,顾涧庭说得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甚至连酒保都怕顾涧庭会突然给温书柔一口,但温书柔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她现在知道的不比温父多,甚至以温父多年的从业经验,比她还更有把握些,她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次的意外?
“灰姑娘,快十二点了,魔法要失效了,该回家了。”
温书柔也不知道自己呆滞了多久,直到被顾涧庭轻推了下,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手机,确实快十二点了。
顾涧庭拿起西装外套,将温书柔的包和外套塞到她手里,帮喝了酒的温书柔叫了出租车,才挥手道别。
“绅士怎么能让淑女落单?快回家吧。”
温书柔虽然喝了点酒,脑子有些许迷糊,但她不得不承认,抛开海王的那面,顾涧庭是个好人。
“仙女教母,今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