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考生请注意，考试即将开始，监考老师发放答题卡，考卷……”

听着广播里发出的声音，左延的心里却俨然升起一阵心悸，手心也开始冒出冷汗。

不是因为紧张，很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试卷已经到了手里，左延只能努力去忽略这一瞬的不安，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进入考试状态。

……

四天的考试结束，左延迫不及待拿到手机，滑到虞奚的聊天界面，一条信息都没有。

眼中闪过失落的情绪，虽然在意料之内，但还是有些伤心啊。

虞奚真的喜欢他吗？左延的脑海中忽然划过这个问题，手指不禁有些发白。

那种不安的心绪又再次涌了上来，他想听到虞奚的声音，现在就想。

“嘟——嘟——”

手机里传来的通话声音很漫长，每一秒的延迟仿佛都在左延心里划过一道道血痕。

“喂……哪位？”

接通了，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还带着哭过后的严重鼻音。

左延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呼吸不上来，“你好，我找虞奚。”

“……”女人的声音沉默了许久，声音突然间哽咽起来，“小奚他……”

左延心中莫名产生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但他不敢相信。

虞奚的手机好像又到了一个男人手中，“抱歉，小奚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我是他的父亲。”尽管对面的男人努力保持着冷静，可是颤抖的音腔却暴露了他伤心的情绪。

左延的手机陡然间掉落在地，明明平常很结实的屏幕，现在却因为轻轻一摔而变得四分五裂。

荒谬。

简直荒谬至极。

虞奚有心脏病？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左延以最短的时间到了虞奚家，来给他开门的仍然是之前那个保姆阿姨，她的眼睛也已经哭到红肿，“是你啊小同学，请进吧。”

保姆神情有些疲惫，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左延跟着保姆沿着花园一路向里走去。

不知是不是没有打理的原因，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俨然一副衰败的景象，就像这个家一样，失去了灵魂。

左延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指尖的颤抖一直就没停下来过，他甚至能感受到心脏深处的抽痛。

虞奚的葬礼是在昨天就已经举办了，他甚至都没能赶上，连虞奚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后悔。

如果他不去参加那个保送考试，天天陪在虞奚身边，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走进客厅，沙发上坐着虞奚的父母，以及裴清。

虞奚妈妈手中拿着一个相框，里面的虞奚正敞着笑靥对着镜头，阳光撒落在他的身上，简直像个误入凡间的天使。

他们让左延坐下，虞奚妈妈的手指抚上相框缓缓摩挲着，仿佛在抚摸虞奚的小脸。

“我常常觉得，小奚其实不属于我。”虞母轻声开口，话语间透露出悲伤。

“结婚的时候，我去做过体检，医生说我体质弱，很难生育……我当时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可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我就有了小奚。”

虞母眼眶中再次泛起了泪水，虞父听罢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左延低着头，身侧的手攥的很紧，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眼中异常酸涩，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喉间的铁锈味。

“小奚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现在老天爷要把他接回去了……但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虞母终于忍不住心底的痛苦，泪水哭满了整张脸。

虞父也在一边悄悄抹着眼泪。

“小奚是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发病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痛苦可怜的神情。”裴清和左延走在路上，描述着那天的情景。

裴清低垂着眼眸，头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几根白发，眼底泛着青黑，看上去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没人会想到小奚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与其倒不如说是……没人敢信。”裴清深吸了一口气，“他每年都会去体检，甚至他上一次体检距离现在只过了两个月，怎么可能检查不出来呢？！”

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医生却说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裴清惨笑一声，“小奚最怕疼了，你说，他走的时候，得有多痛苦啊……”

左延浑浑噩噩的回了家，他的脸上空白一片，像是有些站不稳身体缓缓地蹲坐在墙边，骤然间，心脏处的钝痛变成了一把利刃在其中翻搅，他抬起颤抖的手按住胸口，眼眸中一片猩红。

喉间的苦涩血腥再也无法吞咽，他忽然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模糊一片，缺氧似的晕眩感一阵上涌，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脸庞，顺着唇边的血迹“滴答滴答”落在了地板上……

他握紧拳头，无尽的悔恨和挣扎几乎让他喘不了气，高大的身躯此刻无力的蜷缩在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小奚……”

他还没有带小奚去看妈妈，还没有和小奚一起去大学，还没有告诉小奚……

“我爱你。”

＊

“听说了吗？虞家小少爷死了。”

“啊？！真的假的？虞奚？”

“对啊，真够可惜的，长得那么好看，家境又好，哎，没想到命运多舛……啊！”

眼镜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个拳头用力砸在了脸上，眼镜都飞了出去。

“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句——！”秦渊眼角猩红，怒火几乎要化成实质，恨不得把这些碎嘴子都给碎尸万段！

眼镜男看到是秦渊，连忙捡起眼镜，忍住红肿泛疼的脸一边道歉，一边转身跑了。

秦渊想追上去，就被身后的时方拉住了胳膊，“秦渊！你疯了吗？！”

自从参加完虞奚的葬礼，秦渊简直就像一个挣脱锁链的疯狗，受不住别人提到虞奚一句，见到谁都上去咬两口。

晏邢听到动静，抬眸往那边撇了一眼，随即不在意的收回视线，走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想好了？”班主任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是保送名额的填写单子，他递给晏邢，面上欣慰，“这才对嘛，有机会那就得抓住，你小子可别让我失望啊，打算去哪个学校？”

“华南。”晏邢低头填着单子，开口回答。

班主任点了点头，“华南确实不错……对了，你和那个虞奚，你们认识？”

他也知道最近虞奚发生的事情，想到了那天看到晏邢和虞奚在一起说话的场景，看上去关系好像还不错。

晏邢手上的笔尖顿了一下，“怎么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班主任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硬巴巴的开口。

“……”晏邢轻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小，班主任没听清，“什么？”

晏邢摇了摇头，“没事。”他把填好的单子递给了班主任，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座位上，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眼神陡然柔和了下来，他动作温柔的将其打开，上面写着一句话，是虞奚的字体。

【我在华南大学等你喔。——虞奚.】

“小奚才没有死……”

晏邢眼底透露着偏执的猩红，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