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娅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好兆头，只是将原本挡住她整张脸的面具微微下拉，露出了一双弯弯的眼睛，看着魅影。

魅影停顿了一下，掏出了里拉。

塔莉娅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黑色描金面具，又从摊位上拿起了一个粉色彩绘面具，朝着小商人说：“两个。”

魅影低头翻看了一下小商人这里的面具，没有反对。

小商人把找钱塞给他，完成交易赶紧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塔莉娅低头对比了一下两个面具，有些拿不准，粉色和她今天的裙子比较搭，但……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等着自己分面具的魅影，眨了眨眼，有点坏心地把那个粉色面具递了出去，又把黑色的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魅影的视线从面前的粉色面具缓缓上抬，看向了塔莉娅，后者的一双灰色眼睛在面具后忽闪忽闪。

魅影声音低沉地叫了她的名字：“塔莉娅。”

“先生。”塔莉娅试图用笑容迷惑他，“我喜欢这个黑色面具，它看起来和您的西装很相似，所以我想戴着它。”

非常浪漫的解释。

但魅影没有买账，他盯着塔莉娅。

塔莉娅拉长了声音说：“埃里克——”

魅影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从塔莉娅的手里接过了粉色面具，有些无奈地直接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常年居住在地底，不见阳光，尽管天生身形高大，但脸色透着有些病态的苍白，配上粉色的面具居然也不显得奇怪。

塔莉娅连声称赞：“您看起来太棒了，先生！这太适合您了！”

她一边说还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隐藏在面具后，看起来比平时更活泼了一些。

魅影盯着她看，但塔莉娅仗着有面具遮掩，毫不心虚地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还朝他歪歪脑袋，看起来很有几分得意。

两人隔着面具对视了一会儿，是魅影先移开了目光。

他垂下视线，有点无奈地在面具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塔莉娅看看他漂亮的、还带点亮粉的粉色面具，再看看他严肃又神秘的正经西装配斗篷，简直要笑出声来。

不过为了不惹恼她亲爱的魅影，塔莉娅清了清嗓子移开了目光，伸手勾住了魅影的手臂，拽着他往广场深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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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并不是一个大城市，经过扩建的圣马可广场是这里最大的广场，整个广场从头至尾足有一百七十多米。

小商贩们大多集中在广场的入口处，而广场深处更热闹。

九点多的天已经很暗了，广场上亮着煤气灯，周边的连廊同样点着不少灯，夏日的夜晚许多人来这里散步闲聊。

这里的气氛很放松，大部分人都戴着面具，可能都和塔莉娅他们一样，在广场入口处刚买的。

也许是因为有了面具，贵族和平民并没有那么严格的界限，塔莉娅甚至能够从一些人的装扮看出他们贵族的身份，不少人都在与平民聊天，这在巴黎是很少见到的。

——巴黎的一些贵族就连比自己爵位低的贵族和有钱商人都会看不起，更不要说平民了。

这里有不少街头艺术表演，手法有些粗糙，没有塔莉娅在各大剧院或是剧团里看过的那么精妙，但很有意思。

塔莉娅挽着魅影走到了一个魔术表演的边上，魔术师没有戴面具，看起来很年轻，脸上的胡子都还有些毛茸茸。

他刚表演完一个经典的变鸽子魔术，赢得了不少掌声，有几个观众将里拉纸币放进了他身前的帽子里。

魔术师连胜道谢，然后搓了搓手，似乎在为下一个魔术做心理准备。

很快，他就拿出了一条在夜色里很醒目的红色丝巾，当着所有人的面塞进了握拳的掌心里。

他的目光在围观的观众之间扫视了一下，朝离他最近的塔莉娅说：“美丽的小姐，请吹一口气。”

塔莉贴着魅影站着，原本悄悄将半个人的重量压在了魅影身上，这会儿被点名，只好站直了身体。

她还记得自己脸上戴着面具，这会儿将面具稍稍往边上挪了挪，露出了半张脸，朝着魔术师握拳的手轻轻吹了口气。

年轻的魔术师有点脸红地朝后退了一步，站回了原位，塔莉娅也没见他手上有什么动作，再展开双手的时候，那条红色的丝巾已经不见了。

塔莉娅和大部分观众一样，大力鼓起了掌。

然后她听见边上的魅影哼了一声

塔莉娅缓缓转过脑袋，就见魅影没有看魔术，而是在盯着自己看。

她一看见这个粉色面具就觉得可爱，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笑，才问：“您怎么了？”

“只是个指套而已。”魅影低声说，“这不值得你的掌声。”

塔莉娅真的笑出声来了，她假咳了两声，装作自己只是岔气。

魅影在她咳嗽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会魔术。”

塔莉娅把脑袋抵在了魅影的肩膀上，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笑完，她很爽快地拉着他离开了这里：“我好像听见了音乐声，我们去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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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几个人在演奏乐曲，塔莉娅没听过，但非常应景，听起来轻快欢乐，充满了快活的情绪，很感染人。

这可能是威尼斯的什么民间乐曲，塔莉娅边上的一位大胆的姑娘跟着演奏唱了起来。

那几个人抱着手风琴和小提琴演奏得更卖力了，连节奏都快了起来，唱歌的姑娘也跟着越唱越快。

后来的节奏简直让人忍不住跟着节拍拍手，这附近都是整齐的拍手声。

塔莉娅抱着魅影的手臂，高高兴兴地跟着凑热闹，她自己拍了几下手还不够，转头抓起魅影的手腕，迫使他也跟着拍了几下手。

“合群，先生。”塔莉娅振振有词地说，“在热闹的场合更要合群了。”

她余光看见了什么亮光，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串金色的流光从广场的中央朝天空飞了过去，化作烟花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

巴黎当然有烟花，但在这样快乐的气氛下，见到烟花是意外之喜。

她像周围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指着天空还未散去的烟花，对着身边的魅影说：“您看，烟花！”

又一朵烟花炸开。

魅影其实对烟花并不感兴趣，但或许是今晚的氛围太过美好，他在塔莉娅的指示下抬起了头。

等他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塔莉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面具推到了头顶，露出了一张被闷得有些泛红的脸，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她对着魅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头顶绽放的烟花明明暗暗地照亮她的脸庞：“我知道您在意面具下的真实，但对我来说，我并不在意您面具下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一点都不好奇，只有您带给我的快乐和心动才是真实的。”

塔莉娅真诚地看着魅影，满脸都是令人心动的认真：“先生，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快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实了。”

魅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惊喜，但这惊喜背后似乎又夹杂了一些令他不安的因素。

他面具后的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徒劳地闭上。

他的手指又开始颤抖，他只能用力地握住拳头，紧紧地盯住塔莉娅。

塔莉娅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高高兴兴地打开了手里的盒盖。

魅影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脸上挪到了她手里的盒子上，里面是他早就知道的面具，带着漂亮健康的粉色柔光，精巧得不像是个冰冷的玩意儿。

这和母亲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一模一样。

但意义完全不同。

那天晚上在塔莉娅的桌上看见设计稿的那一刻，他就无数次预想过这个场景，但今晚的一切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想要伸手摸摸这个面具，在广场煤油灯和头顶烟花的照射下，它看起来甚至和塔莉娅一样温暖。

夏夜的闷热和海风的潮湿在此刻化作了实体，绕过他的面具，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甚至产生了幻觉，听见塔莉娅说。

“我爱您，埃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