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时正是下午，按理来说康熙每日都是清晨前来请安的，在慈宁宫中遇见汗阿玛，胤禟这还是第一次。

胤祹还懵懵懂懂地坐在地上，胤禟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十二弟，又见嬷嬷们在旁边立着，似乎并不准备过来，便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在康熙携太子进来后，胤禟行礼：“参见汗阿玛，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胤礽是康熙第二子，乃仁孝皇后赫舍里氏所出，在出生后不满周岁就封为了太子。

胤禟和这位二哥并不算熟悉，毕竟年岁相差颇大，往日里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加之宜妃在胤禟的耳边念叨的是不要去得罪这位二哥，胤禟心里头便更加愿意敬而远之。

“参加，汗阿玛，参见，太子。”

胤祹懵懵懂懂跟着胤禟一起行礼，行礼的姿势依旧不算标准。

康熙进来后先是笑着叫起：“胤禟今日也在慈宁宫中，是过来陪着你十二弟玩的吗？”

太子年岁不小，如今已经十三了。大阿哥胤禔在十三的时候都已经定下了嫡福晋人选了，如今太子年岁到了，康熙不免为此忧虑。

不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康熙看遍了适龄的秀女，总觉得没有配得上的。不是这个家世略差些，就是那个似乎不够宽宥，胤礽以后的福晋是要成为六宫之主的，家世手段和容人之量一个也不能缺。

本想着今日带着太子前来给两位长辈请安，再和玛姆商议一下太子的婚事，却没想到在这里一下子就看到了两个儿子。

胤禟点了点头，仰着头看着康熙的眼睛里闪着光，似乎是在惊喜竟然能在这里碰见汗阿玛：“五哥去阿哥所了，让我多来看看玛姆和乌库妈妈。”

“你和老五都是好孩子。”康熙心里一暖，能惦记到长辈的孩子，这一片孝心就足以称赞一声了。

胤礽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手上戴了一个颜色翠绿的扳指，腰间悬着同色的玉佩，打扮得很是清雅。此时看着胤禟和胤祹的眼睛里含着笑意，这些年幼的弟弟和他并无什么直接的竞争，若是还算懂事的话，胤礽也不介意展示一下自己的兄友弟恭。

“九弟这一片孝心，”胤礽嘴角带着笑，语调温和，“很是难得。”

在这宫里头，胤礽深受康熙宠爱，自幼亲手抚养长大，又是钦定的继承人。这些和他并不亲近的弟弟见他，与其说是见兄长，不如说是见储君。

胤禟见到这位并不算熟悉，但地位超凡的兄长，也有些拘谨。在翊坤宫的时候，额娘就叮嘱过许多次，见到太子一定要恭敬。

康熙对于太子的看重，不论是前朝后宫都是有目共睹的。宜妃自知自己几个孩子拴在一起在康熙的心里头都没有太子的分量重，便害怕胤禟出去玩的时候没轻没重得罪了太子。

得罪太子这几年或许并无什么，但是如今太子也已经十三了，皇上更是已过了而立。要知道，耳顺之年便已经算长寿了。

胤禟听见太子二哥这明显夸赞的话，垂着脑袋并未答话。

此时，太后面带笑意插嘴：“小九的确乖巧，常常来陪伴我这老婆子，正好十二养在慈宁宫中，他们兄弟倒是能做伴。”

康熙顺着太后的话夸奖了胤禟几句，又问了问太皇太后，得知正在休息后便坐在了椅子上和太后聊起了家常，并将胤礽打发了过去和两个小的一起玩。

太后虽然只是康熙的嫡母，但康熙八岁登基，从前受到了这位嫡母不少的照顾，于是在大权在握后对待嫡母也是颇为恭敬孝顺。朝野上下都曾经称赞过皇上的孝心，对两位长辈侍奉勤勉。

胤礽也不介意被打发了过来带孩子，他面色温和，走过来看了看胤祹和胤禟手里头的小玩意。

“这些东西毓庆宫有更精致些的，”胤礽将胤祹原本拿在手里头把玩的玩具拿过来，看了看说道，“十二弟喜欢这些，那等我今日回去后派人送些过来。”

胤祹扬起脖子看了看这个说要给自己送玩具的二哥，欣喜地原地跳了跳，白嫩的脸上满是笑意：“好呀好呀，谢谢二哥。”

收到胤祹的道谢后，胤礽又看向了胤禟，似乎是觉得自己将这个弟弟漏了，说道：“小九明年正好是去上书房的年纪了，我哪儿有开蒙时用的字帖，还有上好的文房四宝，也派人给你送去。”

“多谢二哥。”胤禟偷偷看了看这个二哥，好像没有额娘说的那样恐怖，还要给我送东西呢。

送完东西后，胤礽耐心地陪着胤祹玩了一会儿玩具，同时也拉着胤禟说话，似乎是怕冷落了哪一个。

直到太皇太后歇息完了后，来到了正殿。

手里头的东西都一起放下，胤禟跟着躬身行礼。

太皇太后这两年身体不好，脸色也看着颇为憔悴，发丝已经全白了。这位经历了三朝，拉扯长大了两位帝王的女子，如今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末端。

虽说面色看上去憔悴，但太皇太后的神情还是很温和的，叫了起后先是将胤祹和胤禟叫到身边，摸了摸他们的脸又瞧了瞧后才开始问胤礽和康熙。

接下来商议的话，并不适合被小孩子听见，康熙便让胤礽带着两个弟弟出去院中玩耍。

胤礽自然是知道里头在商议着自己的婚姻大事，陪着玩的时候便难免有些心不在焉的。

对于自己未来的福晋，胤礽也是幻想过的。自己额娘和汗阿玛恩爱，才能让汗阿玛在额娘过世后仍旧看重自己这个嫡子，那自己以后的福晋会和自己恩爱吗？她能否做好太子妃的分内之事呢。

胤祹和胤禟被打发出来，他们倒没什么感觉，只是依旧玩自己的。胤礽陪着，不过里头商量了不久，大门就又打开了，康熙原本的疑惑在太皇太后的点拨之下已经明了。

这时已经到了用点心的时间了，胤禟和胤祹被叫了进去。

胤祹如今的年纪还太小，苏麻喇姑管着他吃糖的量，怕把牙齿吃坏了，翌日只给他两块带糖的点心吃。

导致胤祹在吃点心的时候十分珍惜，模样似乎是在吃什么珍奇美味，看得太后和康熙一阵好笑。

等胤祹的两块点心下肚，便只能看着别人吃。他是个乖孩子，知道自己的吃完了，也不吵着还要，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胤禟吃，眼睛随着点心而移动，看得人心都要软了。

胤禟见十二弟这样盯着自己，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大人看着自己这里，便悄悄将自己这一块白糖绿豆糕塞进了胤祹的嘴里。

这白糖绿豆糕并不大，大人只需一口就能直接吃完，但胤祹年纪还小，直接塞进他嘴里让他双颊一下子就鼓了起来，努力地咀嚼着最里头的糕点。

内饽饽房供应给慈宁宫的都是上好糕点，这里头十分舍得放糖和油，一口下去油香十足，味道极甜，胤祹吃得很是满足。

大人们都瞧见了这一幕，却默契地假装自己并未看见，只偷偷笑了。

这俩小孩子以为自己做的事十分隐蔽，实际上太后皇上和苏麻喇姑都看在眼里，不过只是偶尔一日多吃一块，苏麻喇姑也不预备着在这时候大动干戈。

康熙眼睛里更是蕴含着笑意，自己和兄弟们都是兄友弟恭的，看来小九也是继承了自己这一点。

用过点心后，胤禟就回了翊坤宫，临走之前还和十二约好了后面有空的时候再去找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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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满满的胤祺已经搬去阿哥所快半年了，时间也马上到了年关，这宫里头也多了些过节的味道。

原本宫女也是要按照品级来穿衣和上妆的，有很多首饰是最底层的小宫女不能戴上身的。但是临近过年，那些管教嬷嬷也不会管太严，主子们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让年纪小些的宫女们开始往自己头上多戴上一两件首饰，来迎接过年。

胤禟对过年却不那么喜欢，对他来说过年的规矩太多了。从十二月开始，宜妃就忙得脚不沾地，她手上有着协理六宫的权力，过年这样的事情皇贵妃便叫了她们这些妃嫔前去帮忙。

一进十二月，几乎每日里都有事情，宜妃早出晚归，照顾弟弟的责任就落到了胤禟的身上。

说是照顾弟弟，其实就是和胤禌一起玩一会。毕竟正经做事的有嬷嬷和宫女，跑腿的有小太监，胤禟要做的就是和胤禌一起待在室内玩耍。不要让弟弟去外头，胤禌身子弱，如今外头霜雪交加的，若是出去了一见风恐怕就要发高热。

这日，胤禟从被窝里醒来，还没坐起身，就被嬷嬷用温温热热的帕子先擦了一遍脸，然后又将烘得暖暖和和的衣裳拿过来服侍胤禟换上。

等胤禟从床上坐起来后，端来了一盏温水伺候胤禟洗漱后，才带着胤禟来了正殿，这里已经摆好了早膳了。

宜妃今日又是早早出门，胤禟已经习惯这几日额娘的忙碌了。

陈佳嬷嬷带着笑看着胤禟用过早膳后，问道：“阿哥今日是要看书，还是想着要玩一会儿？”

到了腊月后，宜妃就将胤禟启蒙的课程给停了，她觉得临近年关了就让孩子好好玩耍。

但胤禟并不讨厌读书习字，所以陈佳嬷嬷才会这样问，若是这话问胤祺的话，只会得到想要玩玩具的答复。

“不急，”胤禟用过最后一口，端来清茶漱了漱口，才接着说道，“先去看看十一，他醒了吗？”

越是到冬日里，胤禌就睡得越多，特别是早晨，不大愿意起床。

但胤禌身子弱，若是一顿饭不吃就要难受好久。胤禟决定先把弟弟喊起来，看着他用过早膳后自己再决定是去玩还是看书。

“十一阿哥已经醒了。”答话的是芄兰，宜妃出门喜欢带着绿衣，芄兰便被留在了宫中，正好看着两个小孩子。

胤禟从椅子上下来：“那就去看看十一。”

从正殿出来，胤禟往西暖阁而去。胤禌住在西暖阁中。西暖阁在刚入秋的时候就被宜妃派人细细检查了门窗的缝隙，力求在最冷的时候西暖阁都吹不进一丝的寒风。

进了西暖阁后，原本寒风带来的意思寒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火炉带来的暖意。

这个房间暖烘烘的，不论是宫女还是嬷嬷在这里穿着的衣裳都是单薄的春裳。

胤禟先去炉子旁边把自己烤暖了，才过去床上翻十一弟。

从前胤禟是没有这个意识的，直到前段时间胤禟从外头进来后没有烤火而是直接去接触了十一，让十一连续三日都发高热后，胤禟就有了这个意识。

胤禌其实早早地就醒了，不过他并不想起来，冬日里起床即便是有嬷嬷伺候穿的也是烘暖了衣裳，但总还是觉得不如在床上舒服。

见九哥趴在自己床上，胤禌自己就转过来了，对着九哥笑了笑，语气甜甜的：“九哥。”

“起来了，”胤禟见胤禌今日没有装睡，便好声好气说道，“再不起来，你等会儿又要难受了，起来用膳。”

“好吧。”胤禌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胤禟让旁边的嬷嬷上前来伺候胤禌穿衣。

胤禌的奶嬷嬷这才阿弥陀佛地上前伺候，好在九阿哥来了，若是九阿哥不在，自己家这位小主子怕是到了中午都不愿离开被窝。

将胤禌叫起来后，胤禟就不管了，别的嬷嬷会管的。

见胤禌的早膳被传到了西暖阁内，胤禟就起身了，现在的时辰还早，不如去找十弟玩一会儿，反正十弟肯定是有空的。

钮祜禄贵妃和宜妃一样，都被叫去了承乾宫帮忙。

胤禟来到永寿宫的时候，胤俄也正无聊地蹲在门前看着雪花慢慢飘落下来，一抬头看见胤禟来了，高兴地站起身来朝着胤禟的方向奔来。

“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