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额娘从前教导过一句话，胤禟记得很清楚。

这宫里头，你手下的人若是被别人轻视，那么被轻视的人不会是手底下的宫女太监，而是你自己。

自己的哈哈珠子在宫里头吃这样的东西，胤禟自然能明白背后之人多半是不把自己这位九阿哥放在眼中的。

这个意识让胤禟有些恼怒，在搬出翊坤宫的时候，额娘曾经说过。搬出去了便算大人了，有何不懂的事可以回去问额娘，但有些事却是要自己拿主意了。若是自己立不起来的话，日后麻烦事多着呢。

所以在五哥那里听说自己的人可能被为难和克扣东西的时候，胤禟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找额娘做主，而是准备自己先过来看看。

过来看到了属于他的哈哈珠子们用的是这样的饭菜，喝的是那样的茶。

几人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侍立在旁。

赫尔面色无辜，似乎不太明白九阿哥为何发火：“九阿哥怎么突然生气了，这些饭菜都是大厨房提过来的，可是不合您的胃口？若是不合胃口的话，奴才这就让人带着银子去大厨房点菜。”

“你们用银子点的菜，也是这样的？”胤禟指了指这一桌子的菜问道。

令涵眼里闪过一丝喜意，看来是九阿哥准备来管管这些了。

能进宫的多半都是在家中受看重的，进宫的时候自然带了打点的银子。不过这银子是用来打点和办事的，倘若每日想要吃上正常的饭菜都要用银子的话，那带来的这些必然是不够的。

前几日都在为这件事烦心，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毕竟他们这些哈哈珠子又算不得紫禁城正经的主子，这些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令涵有两次看见那位佟佳夸岱用膳，那膳食虽然称不上多好，但至少面上看着是正常的。

岳代摇了摇头：“用银子点的菜就比这个好多了，至少……应当是新鲜的。”

“你们四人的饭菜都是这样吗？”胤禟的目光掠过其他三人，将视线放在了夸岱的身上。

若是佟佳氏的人也被为难，那就必然是为难的自己这个九阿哥了。若是佟佳氏的人没被为难，那想来便是下头的人看人下菜碟，轻视自己。

夸岱沉默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几盘看着还不错的菜说道：“奴才往日里用的是这样的，虽说称不上有多好，但是也并不是不能用。”

说着，目光落在了那几盘油都凝固的菜身上。

胤禟微微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书玮，拿着我的牌子去大厨房，把他们管事的给我叫来。”

宜妃的翊坤宫中有一回便是内务府分派错了东西，胤禟还记得那时候额娘就是这样说的，将内务府的大总管叫了过来。

书玮应了一声，连忙往外头跑了出去。

散学的时候就已经是酉时了，过来了这么久，天色也开始渐渐黑了下来。如今这院中已经开始点上了灯火，在朦朦胧的夜色中看上去格外璀璨。

“你们都坐下吧。”胤禟看了看站着的几个人，声音淡淡的。

在第一回见他们的时候就说了，自己会保他们在宫里。但他们受到了这样的事情，却无一人来禀自己，这让胤禟有点不高兴。

赫尔察言观色，见胤禟的脸上还带着不悦，似是明白了什么，轻笑道：“本来这件事奴才是预备着这几日与九阿哥说一说的，可您前几日尚在病中，今日刚病好，便不敢用这些小事叨扰。”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胤禟神色缓了缓，“莫要憋着了。”

要是让下头的人看了，还以为自己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护不住呢。

“那就多谢九阿哥了。”赫尔连忙笑着道谢，另外三人也跟着道谢。

不一会儿，书玮便带着两个大太监过来了，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另外一个则是瘦瘦高高的。

“奴才参见九阿哥。”

这两个大太监过来便战战兢兢地行礼，语气带了点心虚的意味。

胤禟扫了一眼，两个都不认识，又看了看书玮。

书玮会意指了指胖太监：“这是大厨房总管张建瓯，另一位是副总管乌雅莫怀。”

胤禟也不叫起，端起了叫人烧的白水似乎并未看见跪下的两个太监一般，慢慢悠悠地和另外几人聊起了课业。

“章师傅讲课不错，不过你们在家中的时候，应当就已经学过《幼学琼林》了吧。”

这句话早晨的时候问过夸岱了，现在胤禟又拿出来问问其余几人。

赫尔笑道：“还是爷聪明，我在家中的时候的确是已经听家中请的先生讲过了。不过当初我阿玛请的先生功名只是秀才，自然比不过章师傅一甲进士讲得好。”

“我也学过，”令涵点了点头，“我在家中刚将《幼学琼林》学完。”

听见几位同伴都学过，岳代抽了抽嘴角，弱弱道：“我还未学过，我在家中刚开始念《笠翁对韵》。”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岳代的身上。

“你今年应当六岁了吧。”夸岱的语气带了点不确定。

岳代点了点头：“是六岁。”

“你六岁才开始念笠翁对韵？”令涵似乎不可思议，脱口而出，“堂叔家中竟然是这样的？”

这话说出后，令涵似乎觉得不妥，轻咳一声：“我是说似乎启蒙有些晚。”

“我阿玛也说有些晚。”岳代并不在意，“不过我额娘说了，我三个哥哥都是三岁就送到前院启蒙，如今到我了既然不喜欢念书倒也不必太在意。以后走武将的路子也不错，或者……”直接捐一个闲职。

不过后半句话岳代就不敢说了，毕竟在皇子的面前说捐官好似有些不对。

那两个太监跪得腿都已经发麻了，但却并不敢动弹。看着这桌子上的菜就知道九阿哥是为什么发火了，本就是理亏自然不敢多言。

若是九阿哥告到皇上跟前去了，那还更麻烦些。不过本来是想要从这些哈哈珠子身上窄点银子出来，只是欺他们刚入宫没有仪仗，本也没想干久的，却不承想这才几日就被发现了。

胤禟听着岳代的话，有些羡慕。六岁才开始启蒙，若是之前还在翊坤宫中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羡慕的，不过这上了两日学后便开始羡慕了，

聊天间，连平日里话不多的夸岱都说了好几句。院内的气氛十分融洽，若是忽视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太监的话。

聊了半晌，胤禟似乎才想起桌前还跪了两个人似的，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