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姜若猛地看向宜贵妃:“母妃,售卖这些东西的店铺在何处,女儿想去看看?”
宜贵妃有些诧异,“你平日不是对这些胭脂水粉不感兴趣么,如今总算有些女儿家的样了。”
“娘亲~”姜若开始撒娇。
但这回宜贵妃没有由着她,“告诉你可以,但你先得把这些名册看完。”
“什么名册?”姜若随手从桌上捡起一份,不感兴趣,随手就丢给了姜夕。
“关于你生辰宴该邀请哪些世家的名册,”宜贵妃见姜若一副不上心的模样,眉头又皱起来了,“是本宫特地派人搜录来的,上头详细得记载了其家中有多少适龄的兄弟姐妹,你可以先在里头跳一跳是否有信义的,至于合适的女子……你也该交好几个手帕交了,那都是你今后的人脉……”
眼见宜贵妃又要教导自己一番当家主母的处事道理,姜若立刻把眼睛埋到了名册里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若儿。”宜贵妃看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沉着声线叫唤她的名字。
姜若把脑袋埋在绢布后头,往姜夕那边挪去,假模假样:“小夕儿你在看什么,给好姐姐看看。”
猛然被点名的姜夕微微回过神来,视线下移,其实什么也没看,在发呆。
但此时姜若已经将脑袋凑过来了,随手将姜夕面前的绢布摊开了些,“将军府……谢芷蓝,谢芷柔。”
在姜若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姜夕微微移了移眼,将视线落在了宜贵妃的脸上。
——看不透任何的想法。
……
帮助宜贵妃梳理好宴请宾客的名单之后,姜若总算得到了一个地址。
“走,阿姐带你去逛街,阿姐付钱。”姜若大气许诺,可扭头一看,姜夕竟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准走。”姜若拽住了她。
“困。”说着,姜夕就打了一个哈欠。
姜若蹙眉:“……你怎么总是睡不饱呢?算了,在马车上睡也一样。”
姜夕慢腾腾却无比坚定地拒绝:“不要,硬。”
“难道你不想出宫见识一下新鲜玩意儿吗?你可是从来没有出过宫。”
“不想。”
姜若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宅家的人类?
但放过姜夕是不可能放过,最后还是被强行带上了马车。与姜夕相比,姜若就要对此次的出行兴奋得多。
“母妃说这些新鲜玩意一样来自织女阁,而其余的皆来自珍珑阁,而这两家铺子最先出现在南方,最近才被商人倒卖到了京城。”姜若兴奋之余又有些惶恐,她担心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半喜半忧之中,马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喜莲率先下车为姜若清扫障碍,而后想扶姜若下车的时候,姜若本欲搭上喜莲的手顿住了。
她缓缓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喜莲,从现在开始,你是小姐,我和六妹妹是你的丫鬟,我们只是普通大户人家溜出来玩乐的小姐,并不是什么公主。”
“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微服私访?”
姜若点了点头。
喜莲慌张得立马跪地求饶,“公主,奴婢不敢。”
姜若的脸色马上就沉下来了,“就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
“公主息怒,奴婢身份低贱,如何仿得公主风采一二,只怕旁人不信。”
对于这个解释,姜若撇了撇嘴,的确,喜莲身上那股子诚惶诚恐的气质骗不得人,哪有如此胆小懦弱的主子。
忽然,姜若回头,看见了慢慢下马的姜夕。
“小夕儿。”姜若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姜夕面无表情,已经预感到没有好事发生了。
……
不过片刻后,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姐和两个灵动活泼的丫鬟的组合就出现在了珍珑阁门前。
姜夕仰头看见复古雕花风格的牌匾,大气地敞开两侧的大门,露出里头整齐有序的统一规格的货架,以及穿着统一服制的店铺伙计,姜夕就知道,这是又有熟人来了。
珍珑阁里门庭若市,即便里头的人非富即贵,修养极好,但你一言我一语下来,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量,也嘈杂得很。
“吵。”姜夕已经想回去了。
这和她穿越以前的两元大卖场有什么不同吗?
哦,消费要高得多。
姜若不知道姜夕心里所想,捅了捅她的腰,催促她往前走。
姜夕只好面无表情地挤进去。姜若对此很满意,果然,姜夕那副是旁人如无物的眼神比喜莲像小姐多了。
姜夕首先钻到了百货区,忽然感觉有什么刺眼,然后直愣愣地出了神。店内招待客人的女郎似乎发现了姜夕的呆滞,摇着莲步上前,“这叫玻璃,晶莹剔透,在白日下煜煜生辉,那么大一块,可是主家花了好大价钱从西域那边运过来,再加以雕刻修饰。”
自女郎的声音开始,周遭就安静下来,而当女郎话音一闭,四周就有人竞起价来:“这名为玻璃的神物,五百两卖不卖?”
“这位公子好生痴心妄想,光我家夫人用的一盒脂粉也需六百两,区区五百辆连零头都付不起。”
“那这般如何,在下出五百两……黄金。”
恐怖如斯,要知道五百两黄金几乎可以养活一个小城池的普通农户数十年,如今就为了买一块看起来没有什么用的玻璃?
但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报价的人的身份,“那么不是许家的大少爷吗?”
“哪个许家?”
“那个天下第一商会……”
四周发非议吵得姜夕脑瓜子疼。而她停下来,也不是看见了什么那么大一块玻璃而惊讶。虽然她不是化工专业的,可也知道玻璃哪里有天然形成的,不过是高温后塑性而成,这才成了那么大一块的模样。
她停下来,是因为看见了玻璃柜里面的展物。
通体黑色的木盒加以镂空雕花修饰,铺上上号的丝绸打底,用榫卯结构隔离出四个区域,而每一个区域,都……放了一只牙膏。?
姜夕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认出了一旁的货品介绍,就算它写得天花乱坠,什么‘君子呵气如兰’那也改不了它就是牙膏的本质!
还是卖得死贵死贵的牙膏。这让姜夕仿佛回忆起了大学时和舍友最爱干的事,是去某大型连锁精品店某无某品进行‘猜猜这个多少钱’游戏。比起如今这般景象,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姜夕只是看一眼就略过。
招待的女郎专业素质极高,对于姜夕这种只看不买的人也报以礼貌的微笑,甚至还贴心道:“这位小姐,珍珑阁店内附赠有免费的茶点和零嘴,若小姐不嫌弃,奴可以带你过去。”
“好哦。”姜夕牵住了女郎的衣摆。
感觉到身侧的重量,女郎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将她带到了屏风后面。
路过的时候,姜夕用余光找到了从自己身后消失的姜若,她好像在跟谁吵架。算了,装作不认识好了。
姜夕在屏风隔出来的‘小单间’磕瓜子的时候,姜若正在主持公道。
起因是两位夫人共同争抢一匹布料,互不相让。本该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却不想其中一位想以权势压人,姜若出手仗义执言。
后到的那位夫人心生不虞,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叫停了丫鬟,“徐氏,若我没猜错,你是打算用这匹布裁新衣去参加大公主的生辰宴吧。既然如此,本夫人也不好夺人所爱,毕竟如今将军府可比不得往日,这布匹恐怕是将军府攒了好久的银两才下决定的吧。"
将军府几字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唏嘘。
也是,自从谢老将军弄丢城池战死沙场之后,将军府就走下坡路了,而且在那次风波中,将军府名下的许多铺子都被百姓给打砸关门了,自然也没了多少收入来源,光凭那点俸禄是远不够一大家子吃喝的。
顿时,众人看向徐氏的眼神带了些怜悯。
这珍珑阁的东西可不便宜,而将军府为了不在公主的生辰宴上丢人,也只好咬咬牙来买新布匹裁衣,却不料还被人相争夺,实在可怜。
”一匹布算得上什么,大公主不是那等势利之人。“姜若仗义执言。
却惹来陈氏一声笑,”姑娘年轻,乃不知礼数。这【正衣冠】乃是对皇家最基本的礼仪,姑娘这话在我们这里说说就算了,可别让宫里头的贵人听去了,怕是要惹大祸“
”你这厮,怎么说都不听,都说了公主不介意衣服华贵与否,只要人品行端正,必当礼遇。”
陈氏变了脸,“你是说本夫人品行不正?”
”我可没那么说。”
“哼,小丫头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冲撞了贵人,有你好看。”
“夫人此言有理,若是其它贵人很姑娘自当夹着尾巴做人,但如果是大公主……大公主度量大,不会与我计较。”
“既然如此,那本夫人自当在宫宴上好好瞧瞧,瞧瞧你到底是哪号人物,不尊长辈,毫无修养。”
“宫宴?”姜若偏头询问喜莲,“我有邀请她吗?”
“回公主,这位夫人乃定远侯府的二夫人,而娘娘的请帖应当是送给大夫人。”
陈氏一生最痛恨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大夫人,如今被当众指出,还不等她发怒,却意识到了一件更为严重的事。
“娘娘?哪位娘娘?你是……”陈氏瞪圆了眼睛。
不多时,一声声如同排山倒海“参见公主”传来。
屏风后的姜夕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果脯,心想,被她装了一把大的。
公主驾到,珍珑阁的伙计自当都出去迎接,姜夕隔着屏风将他们的动作看得朦朦胧胧。
不多时,又是一声“恭送公主。”
此时姜夕还没有发觉什么。
直到女郎重新回到了她身边,姜夕拿着糖酥的手一顿。
不对,姜若就这样离开了。
那自己呢?
是不打算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