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很好养活的。

特别是一条无主的疯狗。

它不比猫矜贵挑食，甚至被排除在宠物的范畴之外。只要施舍它一点残羹冷饭，吊着它一条命，用项圈和铁链把它拴在门口，它就会日夜坚守，为唯一的主人保驾护航。

如果它不听话，那主人完全可以利用棍棒或其他手段，好好地调教它。教它不要在吃饭的时候露出锋利的犬齿护食，或者不要因为燃烧的嫉妒，发疯咬到了过路人。

只是他认定的主人过于吝啬，一点残羹剩饭都要他在其他犬类口中抢过来。

话又说回来，温孤辛也算不上什么忠心乖顺的好狗。

知识库告诉他，人类性.关系带来的激情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儿。他们表达渴望的方式可不只是亲吻。

韶宁的一两个吻，就像为了打发万圣节捣蛋的小孩子，随手丢过来的糖果一样。

囫囵吞下甜沁沁的糖果后，他就会想问：‘蛋糕在哪里？’

抢到一点，他就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多，想填补她身处的空间，渴望她皮肤的温度，爱意的抚摸。

他要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的主人还蒙着眼睛，束手无策地坐在他大腿上。

她倒了八辈子霉，路过被一条狗缠上，咬着裤腿不放。

在车内待了这么久，她的身体被Alpha信息素浸透了，全是他的味道，腺体上还留着他的牙印。

温孤辛想起没有出差之前，——从他坏心办好事，给韶宁雄黄酒的第二天起。

——那天他也没想到她和燕祯会进展这么快，只想事不关己地找点麻烦，让可怜的同事见见合租人的真面目而已。

事后想什么都没有用，仿生人的感官比常人更加灵敏。反正他在韶宁身上闻到了另一个Alpha刺鼻难闻的信息素味道。

温孤辛可以想象，他们度过了怎么疯狂放肆的一晚，以至于beta身上的信息素糟糕到洗都洗不掉，又浓又深，除非用另一个味道盖住。

韶宁还对此一无所知，带着另一个Alpha的标记，从他身边走过去，又走过来。

温孤辛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

但作为一个友好善良的同事，他不得不扯出笑容，问她酒的味道好喝吗？

——【好浓的信息素，你受得住吗？不要告诉我昨夜你只用一个吻就打发了他。明明眼睛哭肿了，好可怜。】

‘好喝？那我以后再多带给你一些吧。’

——【其他Alpha的发情期才不会像我一样好糊弄。你看，第二天工作的时候你身上又全是他的味道。】

‘啊，不用了啊，那好吧。下次一起吃饭吗？我还挺喜欢那家餐馆的。’

——【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他肯定会气到发疯吧，之后会怎么做，像我这样吗？】

‘原来没时间吗……好吧我能理解。’

——【还是说，会更恶劣一点？】

‘不用道歉，我一个人去吃也可以的。’

——【腺体上都是咬痕，其他地方呢，是不是都有他留下的标记。】

好想仔仔细细地舔一遍。

夜色已经很晚了，他终归打消了其他想法。

毕竟他对韶宁的承诺是当一条乖狗，藏起獠牙，收起利爪的温顺宠物。

“看嘛，我说过会说到做到，你可以回去了。”

当杀人犯吻上她额头时，韶宁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晚安，主人。”他说。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尽管梦的内容很糟糕。

韶宁第二天在酒店起来，身上被换了新的睡衣，绒布柔软舒适。

昨天晚上被他套在手腕上的珠子已经在被窝里捂暖和了。

韶宁抬起手，在灯光下看见自己手腕挂着的那一串亮闪闪的蓝线石水晶手串。

珠子整体呈现深水蓝色，晶体被打磨得圆润光滑，晶内炸开的线花形状像海胆，立体透亮，蓝线分明。

白色灯光下晶体内的海胆花璀璨耀眼，像是宽厚神秘的海洋，又像是碎星闪耀、浩瀚壮阔的星空。

她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韶宁解锁，手机里多了一条陌生人发的消息。

【未知号码】：早上好∧∧

【未知号码】：早餐在桌子上，还是热的。昨天的衣服脏了，新的在衣柜里，学校那边我帮你请了假。

【韶宁】：我自己的衣服呢？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她跑到卫生间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异样。

【未知号码】：这个……

【未知号码】：昨天晚上帮你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撕坏了，我就拿走了。你会因为这个生气吗？

【未知号码】：昨天晚上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看了你一晚上而已。

【韶宁】：滚。

她压着唇线，点进未知号码页面，试图拉黑他。

点击‘加入黑名单’后，她松了一口气。刚放下手机，它又开始响动。

韶宁点开消息。

【未知号码】:想拉黑我啊。

【未知号码】:没门哦∧∧。

她再次点击‘加入黑名单’，反复几次，他依旧能够她发信息，像赛博鬼打墙一样。

他消息的末尾甚至还带着那个可恶的尖尖笑脸。

韶宁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下来，向窗外丢下去。

和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的温孤辛听见了手串落地的声音，它掉在了街道上，滚了一身灰。

韶宁生气了。温孤辛无辜地发出一个笑脸。

他没说谎，除了拿走她的衣服外，他昨夜确实什么也没做。

不过是坐在韶宁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晚上而已。

仿生人和狗一样，夜视能力比人类强。

在他粘稠的目光中，她昨夜做的梦实在不算是美好，含糊不清地诅咒杀人犯迟早进监狱，牢底坐穿。

梦境的主角笑得弯起了眼睛。

梦里都在想念他，她人真好。

不过只是坐牢，那也太轻松了。

“按照我的标准，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的人应该下地狱，被拔去牙齿和舌头，敲断十指，搅碎内脏，永远烙印在猩红滚烫的铁质十字架上。再每天割下他一点点新长出来的肉，喂给恶鬼吃。”

他对韶宁如此说。

陷入梦中的她皱着眉头，踢开被子，表情难看得像要哭出来。

温孤辛为韶宁捻被子，他握住她一只手，贴在脸侧。

他的声音软化，像在对做噩梦的韶宁说温馨的睡前故事，顺便拍拍她的背，哄韶宁入睡。

“别怕，等我死了就好了。”

“不过我是仿生人。即使入狱后被枪毙，身体零件被丢进机器里搅碎。”他轻声说，“但凡数据代码一天没被删除，仿生人就还活着。”

韶宁的噩梦加深，她醒不过来。

“放心，他们不会删除我的数据代码的。你摆脱不了我。”

“我会永远缠着你。”

***

按照学校要求，这几天出差是不允许请假的。但是韶宁没有接到学校的任何质问，只有领导发过来的慰问，问她身体怎么样，可以多休息几天，工资照旧。

不知道杀人犯做了什么。

丢了手链后她离开酒店，把杀人犯买的早餐丢进了垃圾桶，自己到楼下餐馆解决吃食。

韶宁不喜欢这家酒店提供的早餐。

十几分钟后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灯，看见离门最近的柜子上放了一串蓝色的手链，是她刚才丢掉的那一件。

【未知号码】:∧∧

【未知号码】:把主人丢掉的东西叼回来，是狗的基本技能哦。

韶宁没有再回他。

她点开和燕祯的聊天，又是一大段电话和长长的聊天记录。早上她去吃饭还碰见了找人的警察。

不过好在燕祯能感知到韶宁的灵魂状态，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韶宁】：活着回来了。你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