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袁清悦呼吸猛地一滞,双眼睁开的那一瞬,一片空洞,紧接着她又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短暂的窒息过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心率从一百多慢慢降回了休息状态的正常值。
等看清眼前的画面后,她才意识到刚刚是梦,是梦啊……
袁清悦从小到大就会做很多稀奇古怪的梦,不过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章鱼长出触手还是第一回。
她情绪天生的稳定,与其说是稳定,其实是她对任何情绪都不敏感,以至于她其实很难感知与体会到人类正常的喜怒哀乐。
但袁清悦一直知道害怕与恐惧是什么样的。
因为害怕这种感知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种痛觉,比如她吃到辣椒的时候肯定能感觉到辣的刺激。
客观意义上辣是一种痛觉。
那么主观意义上害怕与恐惧对于袁清悦也是一种痛觉。
意识逐渐从睡梦中抽离,袁清悦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梦里自己变成了一只章鱼人,自己身后长出的触手攀附在自己的身上,甚至缠绕在自己的四肢上。
只是明明梦醒了,袁清悦依旧感觉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手腕,袁清悦睁开眼睛顺着床边看过去,才意识到手腕上搭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姐?!”
“妮儿,你咋咧,某事吧?”
两道声音在空气中相撞。
袁清悦刚从梦境的恐惧中抽离出来,又被袁思云这一嗓给吓得直接从床上弹射坐起身。
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天生丽质肤白貌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姐,你说话怎么变成这样了?”
“咳咳咳……”袁清悦扯着嗓子,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颈,自己的嗓音可比她姐的口音还要夸张。
袁思云大抵是从袁清悦的目光中感觉到了那么些许的惊讶,她咳了咳清清嗓子,赶紧切换到正常模式的语言系统:
“呵呵,姐最近接了部新剧,为了符合人设,说话习惯这样了。”
想起刚刚袁清悦覆在眼皮下震颤的眼珠和微微皱起的眉毛,袁思云轻轻地搂住坐起身的袁清悦,“小悦,刚刚是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姐姐在这呢。”
袁思云是袁清悦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是一位活儿和钱都不缺的二线女明星。
典型的体验派演员,共情能力爆棚,每次演一部戏就是体验一遍人生。
袁清悦感觉每次见姐姐,都觉得姐姐变了个样,她对此习以为常,她浑身没劲地将脑袋靠在姐姐身上。
袁思云这两年有些名气,行程满得袁清悦只能在用上网时候才有可能见到和袁思云有关的娱乐新闻推送。
“姐姐,你怎么来了?”袁清悦依旧一副公鸭嗓的声音让袁思云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你哥联系不上你,担心你。我最近一周都在这边,顺便来看看你。”
袁思云摸摸袁清悦有些炸毛的脑袋,怀疑她这是发烧给烧炸毛了。
“怎么就突然生病了。”袁思云嘀咕道,倒了杯温开水递到袁清悦面前。
“哥联系不到我?”
袁清悦接过杯子的手顿住半秒,她将视线移到床的那一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昨天傍晚一觉睡到了中午。
“对啊,阿恒都要急哭了。”袁思云夸张道。
袁思云还是很疼爱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当初要不是她,爸妈也没下定决心收养袁清悦。
但有之过而无不及,唐周恒对袁清悦比她这个姐姐还要心细得多。从小到大和袁清悦有关的大小事他都会放在心上念着。
袁思云早就习惯自己这异父异母的亲弟是妹控这个事实。
听到姐姐这样一说,袁清悦低下头,摸了摸鼻尖,她前天还答应唐周恒每天和他报备一声身体的状况,结果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和唐周恒联系。
“昨天太累了,睡得早,就没有收到唐周恒发来的信息。”
喝过几口温水的嗓子总算没有刚刚那么干涸,袁清悦的声音听起来也没周末那两天严重。
她托着水杯,又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水。
房间静谧得只有袁清悦喝水吞咽的声响,没过两秒,一道比吞咽声更大的声响从袁清悦的身上传出——肚子的咕噜噜打鼓声。
袁清悦下意识地捂着肚子,抿着唇抬头看了眼姐姐。
扯了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她其实不太会做表情,并不是因为面部神经与肌肉有什么问题,只因为感知不到很强烈的喜怒哀乐,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喜怒哀乐而做出表情。
袁清悦知道自己在这其实不太正常,至少在正常人眼里,不正常。
无法感知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往夸张来说或许是某种心理疾病。
但她很聪明,因为身边的人,无论是姐姐,还是唐周恒,就连爸爸妈妈都是共情能力爆棚的高敏感人群。
她会观察他们的表情,学习模仿他们面对各种事件发生时应该出现的情绪状态。
以至于一般人完全看不出来袁清悦是个可能有情感障碍的人。
袁思云看着她有些呆呆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
“小悦,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了饭和汤来,先吃点东西。吃饱了等会给阿恒打个视频联系一下,省得他在南极洲都还在担心你。”
提起唐周恒,袁思云开玩笑般地问:“阿恒现在是在南极抓海豹吗?”
知道袁清悦这个人不能饿,袁思云一边问着,一边很迅速地将保温盒拿了出来。
袁思云其实不太清楚自己这俩弟弟妹妹平时工作的具体内容,只知道是听起来很高大上的脑力活。
他们有时候也会接触一些保密项目,所以袁思云也不会主动问他们的工作。
“不是呀。”
袁清悦眨眨眼,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哥是在北极洲附近的一个岛,貌似是发现了什么新的微生物群。不过这次去还要做一些和团队做地貌的考察研究。”
袁思云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知道唐周恒这次出差到底去做什么,知道袁清悦是个不能饿肚子的人,她将装了食盒的保温袋拿了出来。
饭还没拿出来,袁清悦目光就盯在保温袋上,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雀跃,“诶,好香啊!”
唯独在面对食物的时候袁清悦才会表现出这样的雀跃,灰黑色的双眸瞬间亮了亮。
她搓搓手,“姐姐,我先去刷牙。”
随后袁清悦便趿拉着拖鞋,飞速跑到了房间对面的浴室。
像一阵风似的在袁思云面前消失,只余下浴室那边传来的水流声。
吃过饭后,袁清悦才发现客厅摆满了袁思云和助理带来的大包小包——
包括但不限于补品、零食、护肤品、衣服……
袁思云每次来这都会拿很多东西来,袁清悦对此习以为常。
袁清悦坐在沙发上吃药,一边看着袁思云在她的面前一一展示着她带来的东西。
“这个水乳很适合你的肤质,还有别的一些护肤品生活用品什么的,品牌方送了我很多,家里就不用额外买了。”
“还有这个,补气血的。”
“快秋天了,这件外套我自己也买了一件感觉很适合小悦,所以给你也买了一件。”
“这个发夹,有小猫元素,超级可爱,你肯定喜欢。”
……
起初袁清悦还打起精神在应和自家有些囤积癖的姐姐,但渐渐地身体开始没劲。
眼神也变得空洞。
乍一看过去,袁清悦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地木偶人没力没气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袁思云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袁清悦的身侧。
她温热的掌心贴到袁清悦的脖颈后侧。
一股比掌心温度更高的体温传来,袁思云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上袁清悦的额头。
“周恒不是说你已经退烧了吗,怎么现在好像又烧起来了?”
袁清悦似乎听不清袁思云的话,哪怕吃饱饭补充了足够的能量。
她现在感觉有些冷,从身体传出的那阵潮湿寒意让她直打颤。
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很久没有感冒很久没有生病了。
袁清悦忍不住地往姐姐这个热源靠近,她柔软清香的发丝拂过袁思云的脖颈。
袁思云怔了一瞬,对她这样突然的亲近有些不习惯。
袁清悦从小就不是个粘人的性子,比起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和小时候相依为命从战争里活下来的哥哥关系似乎更亲近。
尽管在青春期的时候袁清悦也会偶尔表现出一些对姐姐的依赖,但她还是很少做出这样突然的肢体接触。
不过袁思云很快收起了这一瞬间的刹那,她将手臂轻轻搭在袁清悦的肩头上,轻轻地搂住她。
“小悦啊,果然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撒娇。”
她顿了顿,“还得是因为唐周恒不在家,要不然被抱抱的就是他了。”
袁清悦只知道袁思云叽里咕噜地说了些话,但她太困了,听不清。
不知道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刚刚吃饭吃得太饱了,碳水化合物的过度摄入开始餐后嗜睡,脑子里重新泛起一层层困意的浪层,将她淹没。
被随意绑起的长发耷拉在自己的背后,袁清悦都快靠在姐姐怀里睡着的时候忽然抬起头,吸吸鼻子。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小悦,什么,什么好香?”袁思云有些摸不透袁清悦的脑回路了。
“好香,姐你身上涂了什么吗?”
袁清悦有些疑惑,袁思云身上有香味是正常的,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浓郁的气味,是清香的、能让人愉悦的香味。
袁清悦现在才意识到,今天自己的鼻子终于不塞了。
而自己的嗅觉甚至好像比之前要敏感几分,她记得刚刚在房间时还没等袁思云将饭盒拿出时,她就闻到了来自于食物的香味。
甚至只是通过这虚无缥缈的味道猜中了袁思云给她带的是什么主菜。
袁思云有些疑惑地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哦,可能是护肤品的味道。
她拍拍脑袋,“对了,就是我刚刚给你带的那套水乳,味道也很好闻。”
袁清悦眯了眯眼,她认为这个香味并不是单纯的护肤品的气味,本想还说些什么来否认袁思云。
但她实在没劲,额头贴在袁思云的下颔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再后面的事袁清悦记不清了,因为她又睡着了……
袁思云把助理叫上来,一起抱着袁清悦回到房间,见她彻底睡着了才离开袁清悦家。
还不忘唐周恒发了个信息报平安,顺便约好了周医生和做饭阿姨的上门时间。
医生又重新给她换了一些药剂。
当袁清悦以为自己这场重感冒没那么容易好时,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好像痊愈了。
她的鼻腔畅通,喉咙清润,任督二脉仿佛被打通了一样,袁清悦感觉身体有一阵空前的舒畅。
舒畅到她在客厅上都能原地打一套军体拳。
不过是病了几天,袁清悦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为此她绕着客厅跑了三圈,确定自己浑身是劲之后她才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顺手捞起放在沙发上的抱枕。
袁清悦看了眼时间,想着唐周恒现在应该有空,她便拿起手环,给唐周恒发送视频通讯邀请。
唐周恒却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给她发来了通讯邀请。
袁清悦很快接通视频。
“小悦。”唐周恒的声音有些急促。
还没等袁清悦回应,他又继续说:“你近期不要去生科所,所里疑似爆发了能引人致病的未知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