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陵游捧着闻语的脸,让她的目光直视自己,证明自己完全没有撒谎:
“小语你哥很厉害,对他有点信心。”说着他又使坏般开着玩笑:“还是你觉得因为我是个孤儿,又得了病,所以很惨很可怜?”
闻语听得出戚陵游在开玩笑,但她故意很肯定地点点头,这一下出乎戚陵游的意料之外。
“闻语!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戚陵游眼睛一瞪,顺手就在她脑袋上蹦了个脑瓜嘣:“收起你那古怪的幻想。”
闻语摸摸脑袋,委屈地垂下头:“你又欺负我。”
“谁让你瞎操心。”两人间的氛围好像没那么严肃了,戚陵游眼里漫上笑意,给她边揉额头边挑眉说道:“不要担心了好不好,你也不想让罗小尔发现我生病的事情吧?”
戚陵游都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拿罗小尔威胁她……
不过这件事,确实不能让罗小尔知道,罗小尔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一点点小事,在她的世界里都很大,不是她能承受的。
罗小尔不能知道这件事,而她接下来的谋算也不能让戚陵游知道,她一定要改变戚陵游的命运。
可是,戚陵游的命运真的好难改。
就算她把他摘出了池家血案,可以他的病依然有可能将他杀死。
他不能活着吗?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安稳活着?
闻语暗自发了狠心,她偏要让戚陵游好好活着!
不是为了满足原主的祈愿,而是她,发自内心,想让戚陵游好好活着!
不管是疾病、天灾还是人祸,她一定会好好保护戚陵游活下来。
“我不会有事的。”戚陵游开口,试图尽快抚平闻语的担忧。
他此刻只能看清闻语垂下来的眼睫,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颤动,牵引着他的心跳,让他心窝里也泛着酸软。
之前,他还乐观地想,要是自己的病真的无力医治,那就抓住生命的最后几天,好好放纵一下,然后愉快的死掉。
可是现在,他不愿意了。
“我真不会有事。”戚陵游又重复一遍,这不仅是对闻语说的,更是对他自己的一个暗示——他不能有事。
血液科病房外的走廊上没有什么人,白惨惨的灯光铺洒下来,填满整个空间。
闻语顺着戚陵游的话点点头,压下自己心里的盘算,假装完全信任戚陵游。
为了演得更像,她随后退后几步,又拿出往日里傲娇的语气,带着不满说道:“都说我感冒了,你还离我这么近,到时候又要花钱再给你买份感冒药。”
戚陵游也随着闻语的话,眉眼舒展,流露出爽朗笑意:“我错了,我错了,从现在开始跟你保持距离。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然机智的罗小尔可能要看出端倪了。”
话音落下,戚陵游的手机突然响起。
“找闻语?”他接起电话,随后目光又看向闻语,对着电话那边说道:“闻语生病了,所以没去学校,我开了免提,你直接跟她说吧。”
闻语疑惑着看见戚陵游按下免提键,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响起:
“闻语,我是池箬星,看你没来上学,我有点担心你。”
池箬星的声音,还是像布偶猫一样,软软甜甜的,可是见识过池箬星另一面的闻语,听着心里一沉。
“闻语,老师今天发的卷子我都帮你拿回来了,你到我家来拿吧,今天没有晚自习,我放学很早,你也早点来找我。”
闻语没接话,她不想去池家。
戚陵游看她一副犹豫的样子,关闭免提后开口说:“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我给她说一声。”
闻语赶忙点点头,她确实不想去。
池家现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据池箬星的话来说,她闻语,现在就是炸弹的引信,不管谁来引爆这场血案,首先牺牲的都是她!
反正池箬星十八岁生日岁那天,她还是要过去的。
“闻语今天有点事,先不去了,谢谢你。”戚陵游对着电话客套回应,挂掉电话后,闻语对戚陵游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在医院休养,我会每天都来看你的。”说着,闻语用手指狠狠指了指戚陵游,那模样就像是警告。
戚陵游无奈地笑着:“行,你也早点回去,可别想着我病了,没人管你,就到处跑着疯玩。”
“知道啦,啰唆。”闻语吸吸鼻子,跟戚陵游挥挥手。
看到闻语走后,戚陵游松懈下来,整个人倚靠在窗边,无奈地叹口气,忽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打电话来的人是——宋锦棠。
闻语走出医院,不再掩饰,心里的沉重明明白白展示在脸上。
池家血案和戚陵游的关联还没找出来,戚陵游又得了病急需用钱。
讨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闻语翻找着原主的记忆。
在原主所在的那条时间线中,戚陵游遮掩得很好,原主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些,她一身轻松,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期冀,开启高三新学期冲刺。
可是这样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原主甚至没有和戚陵游好好做一次道别,没有再见他最后一面,他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一概不知。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一遍一遍地后悔愧疚,
时至晚夏,凉风渐起,几片还绿着的叶子,摇晃着坠落地面。
在上一条时间线上,这几片叶子也是在此时坠落的吗?那么上条时间线中,原主所遭遇的一切,是否也会在她身上复现?
闻语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改变主意,调转方向,向另一个街道走去。
夕阳余晖之下,池家所在的小区里,间隔疏远的别墅看着如同电视剧里一般美好精致。别墅旁的一束颜色艳丽的花,一条花纹独特的锦鲤,甚至是一盏造型繁复的灯,都毫不掩饰地展示着金钱的气息。
池家真有钱,而她现在急需一笔钱。
闻语从得知戚陵游生病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她真的是池非栋女儿,如果池箬星真的拿她做制衡池非栋的工具,那她也要从池家收取些出场费。
池箬星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变数还不知怎样,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向池家要钱,那不如早点出击。
不管她这次去池家会引来什么样的风险变数,她都要赌一把。
这场博弈中,得利的人里必须要有一个她。
闻语走到池家小区前一段路,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也向池家小区驶去,到了小区门口,车子停下,闻语躲在便利店层层码放的饮料后,看见戚陵游从车子下来,而开车的人是宋锦棠。
时间倒回一天前,池家别墅书房里。
池非栋透过灰白色的烟雾,看向坐在一旁,表情冷漠的池箬星。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女儿。
“这几天忙,我没时间跟你聊,你那天带着你同学去私密仓库干什么?”
池非栋不是没时间,而是刻意等了两天,他在等池箬星主动找他说明情况,可是池箬星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句话都没跟他讲过。
池箬星在池非栋面前也不是那副甜甜软软的布偶猫模样,她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无所谓地说着:“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池箬星话音落地,池非栋手指一颤,几粒烟灰掉落在降黑紫檀书桌上。
他吸了一口烟,随后缓缓吐出烟雾:“她的亲生父亲跟那间仓库有什么关系?你那个同学嘴紧吗?这事儿要是揭露出来,毁掉的是你外公一生的心血。”池非栋搬出池箬星的外公,话里话外都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池箬星早就习惯了池非栋这些说辞,威胁的话听了一百次,也就变成了笑话,她顺着自己的话:“我拿到了她的DNA去医院做过亲子鉴定,现在报告寄存在我朋友家。”
池非栋听到这儿,终于耐不住,他注视着池箬星,手上把还带着火光的烟狠狠摁向烟灰缸中,半支烟很快被压得破碎。
“你什么时候知道闻语是我女儿。”
“爸,你现在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妈妈的遗嘱里其中一个条件已经生效了。”
池箬星的母亲伍佩娟曾在遗嘱里定了这么一条规则,如果池非栋出轨,那么不管池箬星是死了、疯了还是生活不能自理,池非栋都将不能沾染一毛钱的伍家财产。
而那份传承三代的伍家财产不仅包括“伍夯公司”和池非栋现在住的房子,更是还包含了无数楼宇、厂房以及在银行存储的黄金。池非栋唯一能牢牢把控的“伍夯公司”,只不过是庞大家族财产中小小一粒而已。
“你知道吗?妈妈临死前很后悔,”池箬星看着池非栋忍耐着怒火的表情,心里产生一种诡异的快感:“她躺在病床上用尽一切手段,终于挖到了你那个女儿的踪迹,然后,让她成为我的保命符。”
池非栋听着最后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暴戾,这三个字实在太过尖锐,一下子便将他们父女伪装给捅个稀烂。
“星星,你不需要保命符,爸爸会护你一辈子平安的,爸爸才是你的保命符。”池非栋此时已知道长辈的威压不会再有作用,他缓和神色,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来掩饰现在过于尖锐的氛围。
“是准备将我送进精神病院或是停尸房,护我一辈子吗?”池箬星嘲讽道。
池非栋反而越发沉静:“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马上要升高三,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我让你姜阿姨这几天给你准备些汤品,好好补一补。”
姜美伊是池箬星的继母,也是一家药厂的药品研发员,她妈妈临死前那么后悔,就是因为发现了姜美伊的存在。
池箬星也清楚记得,姜美伊进门后,偶然发现她妈妈伍佩娟曾用过的一只杯子和一方丝巾,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迅速让保姆拿出屋子,扔到外面小区的公共垃圾桶里。
一开始,池箬星以为姜美伊是嫌弃她妈妈,但是她很快发现,她妈妈日常用的一套从法国带回来的餐具,姜美伊还能毫无芥蒂的享用。
杯子和丝巾里是含有能让人诱发癌症的药物吗?随着时间推移,池箬星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在自己家,不敢用自己的专属杯子,不敢吃单独做给自己的东西,睡觉必须穿着自己亲手买的衣服,把全身包裹得紧紧的。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最重要的是,闻语差点出事,而罪魁祸首钱进励也死了。
那个猜测越来越真实,她的安全感就此荡然无存。
池非栋的声音再次响起:“星星,你始终是我女儿,你连你父亲都不信,你还能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