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崔善善醒来时,发现浑身的筋骨与血脉比前几日都要轻盈许多。
许是这几日的运气起了效果,她惊喜地想,要不说大家都喜欢修仙呢,修仙真好!她感觉自己如今浑身充满了牛劲儿,蹦一蹦都能蹦三尺高!
崔善善不敢松懈,继续打坐打了一上午,她感觉体内隐隐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是却寻不到往上升的窍门,只能徒劳地在原地打转。
直觉告诉她,光是调息运气是难以提升修为的。
若她能接任务,有了钱,便可以去买灵犀露,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不过,上次她喝了十一瓶才堪堪往上提了一层,这回不知要饮多少才能再次提升,崔善善摸着扁扁的钱包,叹了口气,心道一会儿吃过饭,再下山去神主殿瞧瞧有没有能捡漏的任务。
如今她的时间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很少,努努力,几日攒一瓶灵犀露,百日也足够攒十几瓶了。
崔善善又看到了希望。
她如今只希望自己能顺利修炼,再下山找妹妹,若是路上获得什么机遇,将心骨送归神域也再好不过。
至于成神,崔善善想,神仙的日子离她太过渺远,虚幻得难以想象,她不敢奢求。
如今她只是万千凡人中的一个,凡人都希望生活安定,家人和乐,这般细小而平淡的幸福,对她来说便足够了。
用过饭,蔺玉池又捧着一堆书回来,要她涂上防蛀的浆液,而后便又拂拂袖走了,一句别的话也没同她说。
日光正好,崔善善马不停蹄涂完一整桶浆液,又摆开来晒,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细汗,忽然瞧见蔺玉池居室的纸窗被风吹开了。
她忽然想起上次给蔺玉池拿药时,看见他的居室里也堆摞着几本书册,跟一堆杂物放在一起,状态亦十分堪忧。
许是太忙,他也没空晒,也不知有没有生蛀虫。
崔善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帮他晒一晒,傍晚再放回去。
想罢,她走入少年的居室,将那几本旧旧的书小心地抽出来,堆在胳膊上,堆成了一小摞。
正要走出门,一阵春风刮过,崔善善被额旁的刘海拂了眼,跨出门槛时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了一跤。
一时间书册翻飞,崔善善勉强扶住门框,又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各处的书都收起来。
忽然,她发现地上除了书册,还多了几张薄且发黄的笺纸。
“这是什么?”
她捡起来一看,发现这些应该都是写给谁的信,再仔细一看,似乎都是蔺玉池的笔迹,每一张几乎都写满了。
他应是用朱砂写的,那些字赤红得像血,歪歪扭扭,连成一片,透着浓浓的诡谲之感,并不像人能写出来的文字。
他为何会写如此奇怪的文字?
崔善善咽了口唾沫,字她全然看不懂,只觉得心里发凉,看久了还有些瘆人,仿佛有什么东西闷闷地压在心头,令她喘不过气。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仔细将笺纸叠好,重新塞进掉落在旁边的书册夹页。
入夜,崔善善照例练完字,收到了两日后道学入学的通知。
她按照通知准备了些需要带的东西,而后安安稳稳地睡下,梦中却无意跌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她头一次成为了一个看客。
冰天雪地里,一个容貌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厉声呵斥着一个孩童。
他看起来不到五岁,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懵懂地垂着头,脸颊一边明显地发红肿胀,鼻尖也被冻得红红的。
他攥着衣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女人喝止了,歇斯底里的训斥声中逐渐带了三分哭腔。
她听不懂女人所用的语言,只能默默地观察起她的形象。
容貌堪称绝色,穿着世间最华贵明艳的裳衣,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怀了孕,但容颜不减,就连哭也哭得很漂亮,眼泪顺着她的面庞滑落,与空中飘落的细雪几乎融在一处,有种破碎的美。
最奇特的是,她的面颊两边覆了淡淡的鳞片,眼睛是极其漂亮的灿金色,好似晨曦时天际线边升起的旭光。
崔善善望着她,总觉得她长得……有些熟悉。
像谁呢?
她忍不住望向女人身侧的孩子,视线落于他的脸上停顿片刻。
他同样也有一双很漂亮的,灿金色的眼睛,睫羽长长的,落了些湿润的晶莹。
崔善善的眼睛倏然睁大,忍不住张张口,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长得很像……
蔺玉池。
*
两日后,崔善善背上小背囊,正要出发,蔺玉池却无缘故站在她身侧。
崔善善两日没见蔺玉池了,一看见他,便记起那日做的梦。
确实很像,足有七分像,可眼前少年的眼睛分明是墨色的,是一双很正常的,人的眼睛。
她思索了半晌,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兄,人瞳孔的颜色,可有办法变化?”
蔺玉池愣了片刻,点点头:“有。”
“是何方法?”
少年垂下眼帘,拢住眼底的灰暗,不肯告诉她具体步骤:“非常残忍的方法。”
崔善善见他心情莫名其妙地低落下来,便默默转移了话题,轻声问他:“师兄,你今日要上的课也在紫微殿吗?”
少年颔首,而后利落地召出飞行法器。
有顺路的人能载着她去上课,崔善善当然乐意了,乐呵呵地跟他一起上了飞行法器。直到蔺玉池又随她一同跨入紫微殿,来到上道法课的侧殿门前,崔善善才感觉到事情发展有点不对。
她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认字走错了,而后仔仔细细地辨认着门口处的木牌,确认这里的确是上道法课的地方。
她与蔺玉池对视,而后礼貌又不失尴尬地一笑。
“师兄怎么不去上课呀。”她干巴巴地提醒他。
“我不是说跟你一起来?”
“嗯?”崔善善呆愣眨眼,小脸唰一下白了,脸色转变得可谓是精彩绝伦,活似晴天忽然降下一道霹雳。
她张张唇,错愕得不知怎么开口,但蔺玉池能看出来,她如今满脸写着你何时说过了。
少年的眼神在少女张张合合的软唇上停留了片刻,偏过脸,若无其事地说:“我修炼出了差池,来此巩固一下道心。”
“更何况,你看——”
崔善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