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唐攸宁坐在病床边上,他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忧郁,“你说,alpha身份代表着什么呢?”
杭州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淡蓝色的帘子挂在床铺的四周,仪器如交响乐一样滴答响着,阳光透过第一层浅色窗帘照在床边,徐长嬴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带捆着,整个人只能脸朝上看着天花板喘气。
徐长嬴听见自己嗓音沙哑说道:“你去买包利群,给我一根我就告诉你。”
唐攸宁道:“学长,利群是什么?万宝路可以吗?”
徐长嬴:“他妈的那你还不拿来!”
唐攸宁立马恭恭敬敬从裤兜里掏出来,抽出一根塞徐长嬴的嘴里并点上。
徐长嬴抽了一口,觉得七窍都通气了一般畅快无比,24小时紧绷的神经突然稍微松了点,他一边叼着烟一边侃侃而谈:“alpha不是一种体质,是一种心态。你觉得你是alpha那你有没有信息素都是alpha,你觉得你是omega那你有没有生殖腔都是omega。”
唐攸宁:“学长,烟灰、烟灰要掉嘴里了——可是光有心态没有用啊,alpha和Omega要谈恋爱,还要生小孩的。”
被绑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alpha嘎嘎笑了起来,烟灰这时也真的掉到他的嘴里,他只能一边叼着烟一边别扭的呸呸吐烟灰道:“人又不是阿猫阿狗,你要和谁睡觉又不是被分配的,当然是你想和谁睡就睡!要我说omega怎么不能干alpha——不过你情我愿的事,关别人屁事!”
唐攸宁:“徐长嬴学长你说的好有道理!那beta也是这样的吗?”
徐长嬴:“放屁,都能干,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唐攸宁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烟雾弥漫在二人之间,徐长嬴正艰难地换气争取多抽几口,但这时他余光突然瞥到了窗外的白大褂,于是转脸将烟头往唐攸宁身上用力一吐,闭上眼睛就开始假寐,唐攸宁立刻生气地在他耳边大叫:“学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门被猛地拉开。
“唐先生,你今天的探望时间到了,我们要给徐先生换药,如果你下次再给患者抽烟,我们将会考虑您的探视权 ……”
声音越来越远了,和病房里透过眼皮都能照进来的强光一样,盘旋在无边的梦境里,徐长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梦到当年刚接受治疗的记忆,渐渐地,他的耳边又传来另一个声音,恍惚间仿佛又被拉入下一个时空。
“你听到医生说的,我要去接受Omega的信息素治疗,你怎么还缠着我!”那又是他自己的声音。
北方夏日的烈日穿透双层玻璃照进了小小的出租屋,照亮了地上一片狼藉,站在屋子中间徐长嬴感到胸口仿佛是有一团火,疯狂燃烧着他的理智,他狠狠将茶几踹翻,大声骂道:“你没有自尊的吗夏青?我说我要去提交申请匹配Omega,你死缠着我你是贱得慌吗?”
“我陪你去。”夏青站在背光处,梦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轻声又笃定道。
徐长嬴在客厅里如困兽踱步,他又将靠窗的画架一脚踹翻,怒火和悔恨像是热油一样烫的他痛不欲生,他冲上前将靠着墙摆放的几十幅画框狠狠踢翻,又跪在地上,开始一个个砸那些装裱好的油画和素描。
夏青好像走到了他的身后,“你先把药吃了。”
徐长嬴将手中的画框狠狠扔了出去,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就将夏青手里的药和水杯打翻,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砸坏的那幅画不对劲,他又连忙爬起身去找。
因为刚刚被砸在墙上,那画框已经变形,素描纸也破掉了,几乎看不出人形,满地都是碎纸也不知道哪些碎片是这幅画的。
站在原地抓着画框发愣的徐长嬴胸腔里泛起一阵心慌和难过,他连忙下意识无措地转过身去看夏青,却看见他正趴在地上从碎纸里捡药片。
暖色调的阳光里,徐长嬴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秒后他站在原地猛地将手里的画框重新砸在地上,听到巨响的夏青这时也单膝跪地抬起头看向他。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徐长嬴听到自己咬牙切齿道:“我是alpha,我需要omega的信息素,我要去申请和omega结婚你也要跟着我吗!我闻不到你的味道,夏青,别太贱了。”
“放过我,我后悔了,夏青,我后悔了你听不懂吗!”
徐长嬴猛地睁开眼睛,手表嗡嗡响个不停,所有的指标已经快要突破临界值,徐长嬴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狂跳,胸腔大幅度起伏着,右半边脸也因为情绪波动而发麻,仿佛他上一秒真的还站在出租房里怒骂,明明满腔都是流泪的错觉,但他的双眼干的发疼——那是体温过高的症状。
整个客厅十分安静,赵洋和齐枫两个人各睡他一边,齐枫抱着熊猫毯子枕在熊猫枕头上睡得脸色通红,而赵洋则裹成一个蚕蛹,眉头皱着,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徐长嬴捏了捏睛明穴,开始翻自己昨天的外套,翻出了薄荷糖铁盒,倒了一把白色糖丸一股脑咽了下去。
五分钟后,他的体温和心率降了下去,徐长嬴甩了甩头,他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去卫生间快速洗漱了一下,在赵洋衣柜里找了一身休闲的运动服穿上,看了看时间,就出了门。
上午七点整,徐长嬴推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看见严建柏开着窗坐在一旁静静地抽烟,靠里侧的办公桌上趴着一个人睡得正香,另一个人还在翻看面前一大堆纸质卷宗,睡着的正是谈松,而看卷宗的就是宋瑜立,他们和刑侦二队的人分工看了一晚上的器官贩卖犯罪记录。
严建柏有些惊讶:“徐警官,您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了今天上午放半天假吗?”
徐长嬴笑道:“生物钟没调整过来,我就想过来看看。”
严建柏掐灭烟头朝着他走过来:“器官贩卖卷宗还在整理,已经有一些可疑的线索,监控那边夏教授昨晚联系了兴安的技术援助,进度提了一倍,这两边的结果大概都要等到下午出。”
徐长嬴点点头:“那就好,严队我今天上午想去看一下受害者家属,劳烦您将地点发我一下。”
严建柏道:“徐警官,那个家属态度一直不太好,我去喊一下邵巧巧跟您去吧,她那边工作也快结束了”
徐长嬴拒绝了:“不用,我就是去实地看一看。”
严建柏很快就将本地受害者家属的信息发了过来,受害者赵兰月是唯一的本国国籍死者,她的身世比较坎坷,3岁时候母亲就离家出走,14岁时父亲因为高利贷纠纷身亡,后来就生活在唯一姑妈赵秀贞的家中,但是16岁就离家出走了。
而徐长嬴要去的就是赵秀贞家,赵秀贞此前提供的消息是赵兰月在当地打工,但是警方排查了整个城市的电子厂纺织厂,以及夜总会KTV这类红灯场所,都一无所获。后来谈松等人在走访其他远方亲戚时,听说赵兰月与姑妈一家的关系很糟糕,曾经大喊过要去香港找她的亲生母亲。但是从海关记录来看,赵兰月并没有出过境,当然,如果是跟着蛇头非法出境那就更麻烦了。
性别暴力案件中受害者的原生家庭环境千奇百怪,但都不幸福,徐长嬴一直以来都习惯将受害者和嫌疑人的家庭环境掌握清楚,他看了看手表,站在马路边感觉人还是有点懵,他发了会儿呆,然后才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赵秀贞家与市公安局离得不算远,在十分钟车程的海鲜市场边上的居民区,徐长嬴跟着导航东走西窜,来到一个老式筒子楼前,一楼的住户听到他问赵秀贞就了然他不是警察就是记者,对他说赵秀贞送孙子上幼儿园了,要等半小时再过来。
无法,徐长嬴只能走到巷子口,在成群结队的小学生的簇拥中,找了一个看上去比较正宗的早餐摊坐了下来。
上次吃国内的路边早饭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徐长嬴要了一份肠粉和叉烧包就坐在小马扎上等了起来。
彼时正值小学生上学时候,一堆堆吵吵嚷嚷的小孩和家长蜂拥而出,就在这时一辆与杂乱巷子完全不匹配的进口车不知道为什么开了进来,但很快开车的人发现了路况不合适,又倒车停在了巷子外,接着一个穿着白衬衫休闲西裤的青年单肩背着包从驾驶座下了车。
因为徐长嬴坐下的早餐摊就摆在巷子口,所以那人一下车就与他对上了视线。
夏青走过来的时候,徐长嬴有一瞬间晃神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然怎么还会看见大学里的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