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虞淡如拿起桌子上那只枯萎的无养,指尖灵力凝聚。
碧色柔光清浅萦绕,枯萎的草叶渐渐恢复青碧,仿佛只是遭了一场大旱的野草,重逢甘霖再度绽放生机。
次日一早,萧蕴月遍拉着虞淡如上了后峰。她在前面走得衣袂飘飘仙风道骨,而徒儿……
她回过头,见徒儿吭哧吭哧地搬农具,又转而瞥见虞淡如身上并没有佩戴前几日给她方便凝聚灵气的玉佩,不由得问虞淡如为何不戴。
“谁家干农活时候戴这些?”虞淡如无奈笑笑,“这样贵重的东西碰坏了可不行。”
堂堂灵器,怎么可能被农具磕碰坏了?这话有些无知的天真,萧蕴月笑笑并没有点破,而是随手摸出一枚戒指,递给虞淡如。
“这个你先用着,可以收纳东西,不用这样辛苦的搬东西。”
虞淡如知道此物乃须弥戒,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在这上清仙府基本是人手一个。
但须弥戒收取物品需要向其中注入灵力,而她现在尚且无法自如使用灵力。
“弟子可能用不了这个。”虞淡如想要把须弥戒还回去,“弟子现在灵力还不能收放自如。”
可萧蕴月却将这枚须弥戒牢牢按在了她手心,一点不容许她返还的意思:“这须弥戒是为师特制的,你往里面第一滴血。就和你灵识相连,无需灵力亦能使用。”
既然萧蕴月都这么说,那虞淡如也不好再推辞下去,旋即又听萧蕴月的轻笑:
“这样愣着,等为师亲手给你带上去?”
“不,不麻烦师尊了。”虞淡如脸又险些红到了耳根,她连忙像萧蕴月所说那样,刺破手指往须弥戒上滴了一滴血,果然她感觉自己意识之中隐隐多了一条线,与这戒指连通起来。
花种和农具一一被她放进去,又召唤出来,只要随她意念波动,并不需要灵力驱使,极为方便。
“为师只能帮到你这了。你先把种子种下去,晚上早些回来吃饭。为师亲手给你准备菜肴。”
说着,萧蕴月提起裙摆,袅袅而去了。
*
落日西斜,虞淡如荷锄而归。
她身上满是锄地的土灰,狼狈不堪,看萧蕴月还在小厨房忙碌,自己便先去了浴室清洗一番,然后她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忘了带换洗衣服。
以往的时候萧蕴月不是躺着就是歪着,无非都在她那个房间活动,虞淡如自己也无所谓,忘带换洗衣服就直接擦干身体出来。反正这邀月峰上能看她的只有那条蛇,但这次不一样……
邀月峰的浴室就在小厨房的隔壁,若是她这样直接出来,很可能让正在小厨房做饭的萧蕴月看了个光。
怎么办怎么办?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也渐渐西沉,从刺目耀眼逐渐转为柔和的金晖,虞淡如抓紧浴桶沿,倏地瞥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窗前游走过去。
“小金蛇小金蛇。”虞淡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气音叫道。
小金蛇听见了她的声音,蜿蜒着身子爬了过来,见她□□地在浴桶里,吓了一大跳,又缩回了头:“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拿套换洗衣服?”虞淡如小声问。
“换洗衣服?”小金蛇想了想,“你让我拿换洗衣服,就不怕我把你衣服咬坏么?”
这倒是个问题,但虞淡如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没事,给我拿过来就行。不然我就得光着出去了。”
小金蛇甩了甩尾巴,松了口气:“还以为多大事呢?你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以前那是以前,现在师尊在外面,我这直接出去让师尊见了不好。”
小金蛇怔了一下:“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这不是你说过的么?”
小金蛇蜿蜒着游走了。
尽管水温没多高,但虞淡如的脸红得就跟沸水里烫过的螃蟹一样。她索性心一横,出了浴桶,要是萧蕴月正忙着做菜,没时间看外面,她趁机溜进自己的房间。
主意打定,虞淡如蹑手蹑脚地往出走,但有老话讲“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刚走出浴室,赫然听见庭院中传来萧蕴月的声音:
“小虞,晚饭我做好了,你在……?”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虞淡如下意识双手抱胸,蹲了下来。
如此坦诚相见,纵使脸皮再厚之人也很难状若无事,再加之虞淡如也并非无赖脾气,她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件轻软的素色衣袍披在了她肩上。
料子轻薄透气,触之生凉但并不冰着肌肤,袍子袖口衣摆边都滚着精致的绣纹,绣纹走势颇有行云流水之格,别具几番潇洒。这样的风格一看就是萧蕴月的。
“起来吧,这衣服我没穿过。”萧蕴月俯下身,替她拢去遮在眼前的湿发。
就在此时,大门之外踏进来一穿着石榴裙的女子。
洛尘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萧蕴月那徒儿浑身赤,裸蹲在地上,发丝往下不断滴水,手中拿着的那一件衣服,而萧蕴月正俯身把玩着徒儿的头发,眉眼含笑。
玩得真花。
“……打扰了。”
洛尘啪一下原地消失,传送回了松吟峰。
虞淡如并没有看清是洛尘,她只是看见一道影子出现又消失,猜是哪一峰长老,险些连话都说不出来:“师尊……”
而萧蕴月丝毫没有在意刚刚有人来过,她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虞淡如。
“看你吓成这个样子,莫不是怕为师吃了你?”
虞淡如讷讷:“弟子怕污了师尊眼睛。”
萧蕴月蹙眉:“这话从何说起?当初你照顾为师时候,为师的上上下下不被你看了个遍?莫不是你在内涵为师脏了你的眼睛?”
“……弟子不敢。”
看着快要被自己逗哭的虞淡如,萧蕴月心情越发好了,待虞淡如穿好衣服,她挽起虞淡如的手,和她相携进了后院。
萧蕴月素喜风雅,若是不被迫在屋中进食,必然会去后院的,望着杨柳低垂、落花逐水的湖面,她心情自是豁然开朗,感觉这饭也能多吃一些。
这还是虞淡如第一次正式吃萧蕴月下厨的东西,毕竟上一次虽然萧蕴月答应了她给她下厨,但实际上是给她灌了一桌子丹药,还让她毫无知觉中背负上了十枚上品灵石的债务。
萧蕴月做的主食是糯米饭团,外面用荷叶包着,借着点荷叶清香,清雅不俗。菜色两道,一盘炒莲子,一盘丸子羹。炒莲子清香扑面,颗粒饱满圆润,大抵是就地取材。丸子汤周围围着一圈莲花花瓣,丸子搓成锦鲤样貌,首尾皆用甜菜根染了红色,宛若鲤鱼游于荷花之上。
虞淡如累得不轻,也顾不得欣赏美食,风卷残云便将她那一份吃得干干净净。
萧蕴月还没有动筷子,而是眉眼含笑注视着她,颇带着几分期待问:
“为师的手艺如何?”
“师尊的手艺自是……”
那一句“极好的”还没说完,虞淡如陡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就像被打了气不断向外鼓胀,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她眼前一黑,口鼻溢血,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了萧蕴月面前。
当她醒来已经是次日傍晚,依旧是在她的卧房,这次依旧是两个女人的声音在庭院里交谈。一时间虞淡如甚至怀疑时间出现了倒流。
只是谈话的内容略有差异:
“可她倒也没死不是?况且我这次往她饭里放的,就是你之前帮我准备渡劫时候的丹药,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
白寒冷笑:“我记得你之前明明生怕这孩子出了一点事,怎么你现在转了性子,你生怕这孩子不出事。想要人死把她从邀月峰上扔下去就行,何苦这般折磨?”
萧蕴月的语气则冷静又无辜:“她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话题到现在又绕了回来,白寒憋着一肚子气不知道从何发泄。她缓了缓语气:
“以后不管你再怎么折腾你那徒弟,别叫上我,她生命力强盛程度非常人可比,反正死不了。”
白寒拂袖而去。
萧蕴月回身进了自家徒儿的房间,看自家徒儿呆呆坐着,竖起两根手指在虞淡如面前晃了晃,看虞淡如眼珠跟着动了,方才点在她前额:
“跟我念,三二一——”
“三二一——”
萧蕴月笑笑:“还好,没傻。”
虞淡如依旧保持着开始的坐姿没动,仰头认真地问萧蕴月:“师尊,方才白师叔说我的生命力非常人可比,这句话什么意思?”
若是她没穿过来,按照剧情,这具身体是必死无疑的。若是生命力当真顽强,又怎么能死得这般轻易草率?
还是因为她本身灵魂穿过来,阴差阳错给自己改了命?
萧蕴月掐了掐她的脸:“倘若喂给人吃一勺砒霜会死,但是给你喂一坛子你也可能继续活蹦乱跳。”
旋即萧蕴月眨了眨眼,若有所思:“要不小虞,我们明天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