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傅那里留下吃了晚饭,还跟师傅说了以后不用让人给我送饭了。可师傅却不答应。两相妥协,定下,中午去饭堂吃,早餐晚餐还是送饭,再加点营养。
我回到熟悉的房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柔和似水。
忽然发现我竟白过了这八年。因为我自己的狭隘和封闭,竟差点如此错过了两份真心。师兄虽然凶巴巴的,但处处保护我;师傅虽然从不出面,但她用她特有的方式爱护着我。
我一定是有问题,可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忽的想起李莲花曾说我着相了。我怎么着相,如何着相了?忽然想起现实中,大学时学习心理学课程时,老师说过的记日记法。于是我决定开始写写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我想只写事实,可我发现我竟想不起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记忆中的事件竟全部模糊在我的想象中。
我扔下纸笔,又躺下了。忽然想起李莲花给我的轻功功法,幸好我当时还记得把它放进我的行李里面。打开一看,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把他独门的婆娑步给我写了一份,直接送给我了。
李莲花,你真傻。你这么随便地给一个傻姑娘独门功法,不怕被她丢了吗。
我把这一叠纸用线缝上了封皮,抱在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日,我竟然是被敲门声吵醒。
想我自小在天机山庄,每日起的比鸡早,起来就练武、比武。没想到现在,日上三竿了我还没醒,竟被人叫醒。
我穿了衣服,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插上簪子,打开门,竟是昨日我救下的孩子。我让他进屋坐坐,他一边抹泪,一边给我讲他的故事。
从他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我知道了他叫房五六,是新入门的天机堂弟子,他家中贫寒,其兄房二八拜师天机堂资质出众,却因任务身死。师傅觉他可怜,把他带入天机堂。他来此后住下,发现原来大部分弟子家中富裕,月末有人接送回家休息。他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他们经常联合起来拿他出气。
我没太有与小孩子沟通的经验,只能耐着性子问,“你做了什么,他们拿你出气?”
房五六一听我这么问他,哭得更厉害了,“我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问的不对,这是我现实中妈妈的问法。我小时候与别人发生任何矛盾,她都会让我找自己的原因。她对我影响这么深,我也是没想到的。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我相信你。”说完我学着嫂子抱住了他,任他在我怀里扭动哭泣。
没过一会儿,他就不哭了,我也放开了手。这小哭包不哭的时候,脸上肉嘟嘟的,眉眼还有些清秀。“我想起来了,通常他们喜欢下了早课揍我。”
“你们早课是做什么?”这我确实不太了解。
“你没上过早课吗?”小哭包嘟着嘴,抱着胳膊,“师傅会给我们每个人纠正动作。”
“噢,”我点点头,“就是你做得最好咯。”
小哭包眼睛突然亮晶晶的,得意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打不过他们?”
我话刚说出口,小哭包又开始流眼泪,带着哭腔说,“他们人太多了。”
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
我忽的想起现实的经历,我在上学时有一本珍爱的成语字典,每天我会学习一页成语,打算提高一下语文成绩,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它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后来我大扫除的时候,从我同位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它,被撕得稀烂,可以看出,每一页都有被认真撕过。于是我再没看过成语字典。
“他们是因为嫉妒。”我终于想明白了,“他们就是为了让你垂头丧气,不再努力。你还是要继续努力练武,直到有一天,你用实力说话,没有人能小瞧你。”
小哭包抬起头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眼神坚定,“当然,不然他们也不会专门欺负你。我看你资质上佳,未来定能大显身手,独步武林!”说漂亮话谁都会,可有的时候有些人,就缺了那么一句漂亮话,就没坚持下去。
“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可我却不方便去揍他们。如果我插手,那与他们有什么区别,都是以强凌弱。而且我过段时间就会离开,到时候你可能会被报复。”我不由地多嘱咐两句,送他离开了。想来那些孩子听说他总往这边跑,也会有所顾忌。
我不由地想到,大师兄与我的误会,便是少了这两句话。而我当时来的时候,与这小哭包一样孤立无援。也是大师兄保护我,不被同龄人欺负。大师兄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第一次在天机山庄内闲逛。看着大师兄给一帮弟子示范和纠正动作。原来这就是早课啊。我以前都是早上起来大师兄单独教我。我向大师兄挥了挥手,他保持动作,点了点头回我。我知道他在干正事儿,就离开了。
独自走到竹林深处,阳光正好,竹叶飘摇,送来凉凉清风。我从怀里拿出功法,练习婆娑步。伤还未好,我先练步法,未练内功,全神贯注,竟不知过去多久。忽旁边有人拍手叫好,正是昨日认识的何绝尘。
“关姑娘昨日不是答应我一起去饭堂,怎么竟在这里练习步法。”何绝尘笑道。
我确实忘了这茬,有些不好意思,“让何师兄见笑了。”
何绝尘看了一眼我空无一字功法的封皮,“这步法看着有些眼生,不知关姑娘从何处得来的,可否相告?”
我坦然回答,“这功法我是偶遇一位世外高人,从他手中所得,不过我已答应他绝不外传,也不会告诉别人他的所在。”
何绝尘摇摇头,“时间到了,再不去饭堂就迟了,迟了可会没饭吃。我就是专门来找姑娘一起过去的。”
原来这饭堂也跟学校食堂一样,是有时间点的。
我赶紧跟着他去吃了午饭,又了解了不少天机堂的事。比如堂内分天武院与机关院。我们在的天武院是习武为主,只有我一名女弟子,再加上挂了名偶尔来逛逛的何晓凤,算是两人。机关院主要以研习机关术为主,有设计和制作之分,内有数名女弟子,基本上是制作机关为主。
吃完饭向外走,何绝尘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对几名女弟子的看法。我转眼突然看见之前总是红着脸挑战我的那个男子,他眉宇弯弯,头肩微垂,正与一名女子聊天,他们之间眼神缠绵,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曾出口对方便能知晓。
原来他也有了意中人了。
“关姑娘,关姑娘,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何绝尘语气凝重。
“怎么了?”我错过了什么?
“我说你我武力超群,相貌出众,连机关术都有涉猎,实在是非常般配,不如我们定亲吧。”何绝尘一本正经地说。
我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了起来。待咳嗽完毕,我忽然想到,我于李莲花,便正如他于我这般吧。这份勇气,我却是不想辜负的。“不如我们先做朋友吧,定亲之事,却不着急。”
何绝尘竟然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似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是天机堂武功第二人,门主何晓惠是我姑妈,想与我定亲的人排着队都进不了我家门。”
我看他自信的样子,不由地问道,“那天机堂武功第一的是谁?”
他抬手遥遥指了指师兄的住处,“自然是相文生相师兄了。”
“噢,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那我先回房了。”
留何绝尘一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于是我后面在天机山庄养伤期间,身边就多了一个傻大个话痨。
师兄听说此事,告诉我何绝尘人品武功都不错,值得托付;嫂子却让我离他远一些,说是让我找一个如她一般能贴心的丈夫才好。我竟无言以对。
我每日上午练习婆娑步,中午与何绝尘吃饭,下午去找师傅和大师兄聊天,晚上记日记。不知不觉间,左臂的伤已经长好了,内功也逐步恢复原样,甚至好像更胜从前。算上时间,竟已过了月余。
我终于决定去找义母和关河梦说个明白。向师傅道别,师傅点点头,又送了我些盘缠。我又去找师兄嫂子道别。临到走的时候,忽然想应该跟何绝尘说一声。谁知走到他住处,只见他也收拾了行李,背在身上。
“你要去哪里吗?不知我们顺不顺路。”我有些好奇。
何绝尘瞪了我一眼,“顺路,怎么不顺路。我跟你一起走,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要不是我姑姑告诉我,你是不打算跟我说了吗?那岂不是定亲的事就这么算了,那可不行。”又絮絮叨叨一大堆,真不知他父母是怎么给他起这个名字的。
之前我只有中午一会儿时间听他说话,还觉得可以接受。自出发之后,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听他絮叨,我真的有点头大。何绝尘一直在增加我的存在感,稍一走神就提醒我回答,稍有停顿他就问我是怎么想的。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如何回答他。况且我连想的时间都没有。
一路相伴,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