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江问月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过依稀可以辨别出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里。
她感觉这里很眼熟,可头有点晕,似乎忘了什么。
江问月坐起身,打算下床,却发现自己刚刚躺的地方有些别扭。
她身下的床单没有什么花纹,可现在,床铺上似乎从被子中延伸出了几条漆黑且扭曲的线条。
像几条蚯蚓。
江问月以为自己眼花了,轻轻掀开被子。
随后她弹了起来,从床上滚了下去。
床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符咒!
黑色墨迹晕染在被单上,轮廓有些不清晰。
但依然能看出来,这是人形。
与江问月差不多大,仿佛是她的影子。
我在这东西上躺了一个晚上?!
江问月浑身一阵冰凉。
“嘎吱——”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门轴声把她又吓了一跳。
“欸你终于醒了啊!”
这个声音……
江问月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小女孩正站在门口。女孩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上面爬满了蚂蚁。
记忆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她终于想起,这里是凉州府衙。
“刚刚喊了好久你都没醒,还在讲梦话,是做噩梦了吗?”叶菡边走过来边问。
“没事,可能只是睡得有些迷糊。”江问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叶菡:“没事就好,不过城里好像出事了。”
江问月挡在床前:“等一下,还有件事情我要解释一下。首先,我没有乱涂乱画的习惯。”
她侧身,示意叶菡看床上。
“这床怎么了?”叶菡不解。
江问月也奇怪了:“你看不到?”
叶菡看她的神色,开始紧张了:“江姐姐你别吓我,这……这上面有什么吗?”
不对劲,叶菡在矿场时能看到阵法之类的东西。
江问月扭头朝化妆台看去,小树枝安分地躺在那里,毫无动静。
她笑了一下:“哦,现在没了,刚刚有只蝎子。”
“害,没事,”叶菡把满是蚂蚁的树枝背到身后,“凉州没什么人,虫子倒不少,我们都见惯了这些。”
叶菡说完,便带着她的宝贝出去了,江问月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洗漱之后,两人坐到了饭桌前,桌上放着一个蒸笼,叶菡正要打开,却被江问月轻轻按住。
江问月微微一笑:“不会是一只蒸馍馍,两块千层蒸饼吧?”
叶菡将蒸笼打开,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白面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蒸汽。
江问月拿起蒸饼,吹了吹,咬了一口。
“好烫。”她边吃边在心底默念了一声。
“好烫!”只听叶菡在一边叫道。
江问月大笑着把头低下去继续吃,脸色却逐渐阴沉。
她终于确定了——自己回到了一天前。
她脑中最后的画面是爆炸的贺逍,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随之而来的混乱中她失去了意识。
不,不对。
她后来醒过一次,那时脑中里一片嘈杂,周围很热,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然后,她被一人抗了起来。
那人是个女孩,骂骂咧咧的。
随后,她再次晕了过去,醒来就回到了这个时候。此时,尸体都还在义庄中,张妈也没出事。
不知道是重生、时间倒流,还是黄粱一梦……
但之前那次她床上可没有符咒,这或许是她能重来一次的原因。
江问月把饼一股脑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问叶菡:“你家有没有符咒教学书籍?”
不一会儿,叶菡抱着一摞书走了过来,她把书摊在桌上:“这些我都看过,最推荐的,还是这本。”
江问月拿起来看了一眼,书名非常通俗:
《民间符咒,从入门到精通》
青菜粥道人著
大周兴修行,除了各大宗门的修士外,还有不少普通人也自学成才,有了一些修为,赵半川就是个例子。只是,宗门正统的符咒大多需要耗费巨大灵力,普通人根本无法使用。
这本书详细介绍了一些低阶修士也能使用的符咒,而且实用性超强。
江问月翻了翻,只见里面都是些“生火符”“照明符”之类的。
非常适合入门选手。
江问月:“能不能把这本借我一天?”
叶菡:“好啊,这些书对我也没用了……不过今天咱们还有事!我爹去了义庄,听说今早死了不少人,尸体一批一批地正往里运……”
江问月打断她:“我就不去了,跟你爹说一下,那些人都没死,把他们送到医馆吊命,然后严防死守大街上那些神棍,不对劲的全抓起来。”
叶菡只好带着一脸问号,独自跑去了义庄。
江问月也没有留在叶菡家,而是去了西口巷。
有一件事她还是很在意。
江问月轻轻摸了摸脑后。
之前,她进入盲婆幻境时,那根树枝突然消失了。江问月起初以为,盲婆无法模拟如此强大的东西,毕竟这树枝是浓缩版的神树。
但另一种可能是,那树枝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最开始盘头发的,就是普通的铜质发簪。
换句话说,从义庄到与贺逍的对决,所有经历,很可能全都是假的。
江问月打算带着那根树枝再进盲婆的幻境测试一下,所以她拐去了赌坊。
她要找汪恒。
按照徐氏的说法,她儿子现在应该还在赌坊。她或许能近距离观察到他是怎么被传染上的!
赌坊就在东市,紧邻大街,极为显眼。那座三层高的建筑雕梁画栋,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江问月走近一看,这楼竟然连脊兽都是镶金的,别说与周围破败的店铺对比鲜明了,就是府衙也没这么气派。
有几人站在赌坊门口高喊:“今日有一场特别比试!只要赢过白兰仙子,就能赢得老板珍藏的百年佳酿!二百年陈酿,京城官爷都见不着的好东西!”
江问月心想:“这酒比大周年纪还大,怎么还有人会信。”
结果她一瞧,不但有人信,还有一堆人信了。赌坊门口水泄不通,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赌坊大厅中央搭了个台子,赌桌上铜板堆得跟小山似的。二楼,一位身形丰腴的男子安坐在一张红木椅上,嘴巴快咧抽筋了。
他旁边,放着一只酒坛子。
江问月看见那只酒坛,小声骂了一句:
“天杀的,这酒可能真的是两百年前的。”
那酒坛子是绿色的,仿佛刚从矿场挖出来。
她得把酒给赌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率先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伸手从怀里抓出一张银票,像扔垃圾一样将它们往桌上一丢,声音响亮:“来!我是今天的大注爷,把你们那什么仙子喊出来,就玩比大小,看看谁赢谁!”
周围人“哗”地让开来了,凉州很少见银票,这位确实是大爷。
江问月定睛一瞧,熟人。
此人就是汪恒。
他这一注可以买他亲娘的命了。
赌坊里有些人认得汪恒,小声说此人几乎没有败绩。
赌坊老板却依旧乐开了花,喊:“仙子,该出场了!”
众人只等着仙女惊艳登场,纷纷屏住了呼吸。
只见二楼飞快地跃下一人来,这人头上覆着一层面纱,仅露出一双眼睛。
细看之下,白兰仙子的身形并不出挑,身材略显普通,身高也不高,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赌徒们纷纷失望的直摇头。
“这也配叫仙子?”汪恒嗤笑一声。
老板见状,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各位贵客,咱这赌坊是来赚钱的,可不是来花钱的啊。”
众人哄堂大笑,将注意力转回赌桌上。
白兰仙子不动声色,轻轻拿起了骰盅,摇动间,传来骰子清脆的碰撞声。然后她动作一收,将骰盅重重扣在桌面上。
她将另一盏骰盅推向汪恒。汪恒冷哼一声,搓了搓手掌,将骰盅翻转过来,用力地搓动桌面,骰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碰撞声。
江问月在人群中艰难地翻开了那本《符咒入门》,找到了个“透视符”,她看了一眼,然后画在了自己的衣角上。
台上,汪恒摇了几下,听了个大概,嘴角带着一抹得意,朝众人嚷道:“好了!开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