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赎一直提到的战争如期而至，不过并不是四人的言语策反，而是海洋部落存活下来的难民，自己选择的生存之道。
造就最为原始的木船，手拿做工粗糙长矛，犹如打响了反抗的第一声枪响，求生欲致使他们发起了对海洋的战争。
四人并未被执行火烧，而是被困在废墟中建立起来的牢笼里，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鹤归发现了一条被铁链困在此地的人鱼。
原本白皙的脸颊沾染上暴风雨留下的灰烬，搅成一团的头发埋藏在淤泥之中，隐约间还能看清淡蓝色的余光，那双漂亮的金色鱼尾被掉下来的砖块死死压住，目之所及无一不是血淋淋的伤痕。
反观她面前只有一个残缺的瓷碗，里面装载着浑浊的污水，吊着她苟延残踹的一条命。
见到生人，本应该表现出害怕神情的人鱼，却在此刻匍匐在地毫无生机，就连鹤归凑到了她的眼前，她连起身躲藏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又想来折磨我？”人鱼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因干涩而发出低沉的嘶哑，像是一根被吸干水分的枯枝，直勾勾的插在鹤归的耳朵里。
见到鹤归没说话，人鱼也懒得动弹，趴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开口嘲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不肯放弃，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最后一处土地的位置，你们就等着自然降下惩罚，死无葬身之地吧！”
“你说什么？！”贺进凑上前去，激动的握住人鱼的肩膀，将对方扶起靠在墙壁上开口询问:“难道还有残留的土地，没有被海洋侵蚀吗？”
人鱼并不搭理贺进的问题，仰着头尽可能的张嘴舔舐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喝到净水的时间。
“说话！”祁赎站在两人身后，追寻水滴的源头，看向屋檐处的积水，堵住漏水口威胁道:“不然你别想再喝到一滴水。”
听到此话，人鱼露出尖锐的獠牙，朝着祁赎发出攻击的呲牙行为，可她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惹现在的祁赎。
只见祁赎像是被气笑一样，徒手握住人鱼上颚的尖牙，拽着对方的脑袋，一边问她说不说，一边将獠牙敲击在一旁的石砖上，让原本尖锐的牙齿，砸了个稀巴烂。
鹤归:“……”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是祁赎没错了。
失去了獠牙就像猛虎失去了利爪，人鱼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祁赎握住脖颈，整条鱼都被提了起来。
窒息感油然而生，像是清楚眼前的人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人鱼这才左右摇晃着鱼尾，挣扎着双手攀附上祁赎的手臂，用着求饶的语气开口叫喊:“我说我说！咳咳咳，你先放开我，咳咳咳。”
“给你三分钟，解释清楚。”祁赎冷着脸，低沉的声音里像是蕴含着一头极具凶狠的猛兽，给人极大的压力。
“能不能先把我救出去，毕竟我知道这个副本的线索。”人鱼意有所指的看向困住自己的锁链，以及倒塌在鱼尾上的石砖。
“祁赎，别！”姜欣拦住祁赎蠢蠢欲动的手臂，提醒几人开口解释道:“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但大家才经历虎口逃生，不能记吃不记打，轻而易举的就将人鱼放出来。”
“经历过生死了，姜欣也是变聪明了啊。”贺进看似打趣姜欣，实则试探人鱼，他倒要看看，这人鱼坐不坐得住。
“那就不救了吧，还有没有存留的土地都不重要。”鹤归紧蹙眉头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道:“不知道是哪一个种族赢了，更何况我们现在还得想办法逃出去。”
“别啊别啊……”听到这话人鱼急了，当即阻拦四人欲言又止。
“说不说，不说我们可走了。”姜欣双手叉腰作势就要离开这里。
人鱼急忙抓住祁赎的脚踝，哭着喊着告诉四人:“这个副本的出口线索，就在最后一处土地！”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默，众人四目相对都不再言语，而人鱼看到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提出的线索，这几个人早就知道了。
殊不知大家的想法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这个人鱼能知道世界是副本，也能知道出口的线索，话语中不断提示着四人，这条苟延残喘的人鱼，就是被困在副本里的玩家。
表面上都没有过多的情绪，鹤归将祁赎拉到一旁低声询问道:“这是贪婪系统造成的？你之前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祁赎也有些头疼，朝着鹤归解释着官方的回答:“每个副本结束后，世界都会刷新，残留在副本里的NPC以及玩家都会被抹杀。”
听到这里，鹤归幡然醒悟悄咪咪凑到祁赎耳边呢喃道:“还记得咋俩上一个副本吗，马梦瑶和流浪商人签订契约，但是她没被抹杀，还回到了现实世界，最后倒是被一辆无人驾驶的大卡车撞死了，流浪商人副本也被封锁了。”
“你是怀疑，贪婪系统出现了漏洞？”祁赎思索着，眼下情况刻不容缓，要真是这样，这条拥有玩家思想的人鱼，要是被系统发现，肯定会被强制清除，而他们也将失去出口的线索。
“喂，我说你们到底要不要救我出去。”人鱼自顾不暇的整理起自己的头发，似乎笃定几人会因为她提出的线索，而救她于水火之中。
“我猜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偏偏我们沦陷于此，你就刚好出现了。”鹤归走上前捏住人鱼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补充道:“在此期间，肯定也有其他玩家找到过你，为什么他们都没有选择救你换取出口的线索呢？”
一番话让人鱼本来势在必得的神情，霎时间惊慌失措起来，她挥舞着那双血淋淋的双腿，死死的抱住鹤归哀求道:“他们都不信我，所以他们都死了，都变成了没有思考能力的人鱼！你们救了我，我带你们出去，一举两得难道不好吗？”
“说到底你也只是想靠着我们逃出去吧。”姜欣语气中带着防备的意味:“要带你出去也不是不行，你的锁链不能解开。”
“……”人鱼沉默着，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点头承认:“不解开锁链，我带你们去出口，到时候咱们天高任鸟飞。”
“可以。”祁赎也赞同这个提议，当机抄起一旁的石砖，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木门上。
“他们居然还以为这种木头做的门，可以拦住我们。”贺进搬开压着人鱼尾巴的石砖，也跟着砸了过去。
不一会本就宽松的木门支离破碎，四人一鱼拉扯着逃出了部落。
临近海边，人鱼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即便锁链还锁着她的脖子，她也猛然往下一跳，再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你倒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饥渴难耐。”姜欣翻了个白眼，却有些后怕，不敢往下跳。
“你的身体可以吗？”祁赎担忧着看向鹤归，他可不想对方再出什么问题。
羊星源和其他玩家死的时候，祁赎都只是粗略一晃而过，可这种情况真到了鹤归身上，他是实打实的担忧。
“放心吧，一晚上没接触到水了，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的。”鹤归拍了拍祁赎的肩膀宽慰道:“要是真出事了，我也相信你可以把我带回去的。”
“不要随便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别人。”贺进语气中带着嫌弃，却有意提醒鹤归说道:“不然哪天被人背刺了都不知道。”
“祁赎……不是别人。”鹤归的声音不大，恰好落在了祁赎耳朵里，他只感觉祁赎的肩一抖，整个人像是充血一样，耳根也逐渐发红。
“你没事吧？”姜欣注意到祁赎的不适，上前询问道:“别这个时候出岔子。”
“你们走不走啊。”人鱼在下面晃动着鱼尾催促道。
四人这才一鼓作气跳入海中，身体的退化情况明显比前几次要快了很多，逐渐熟悉了海洋的温度，身体也适应了双腿变成的鱼尾。
在人鱼的带领下，四人路过了海底的遗迹，可越往前人鱼游的越深，鹤归的情绪逐渐有些不太对劲，他紧紧攥住祁赎的手臂，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黑暗所吞噬。
“这条路不对吧。”贺进一把扯住人鱼的锁链，停留在了中层水域说道:“去找陆地也不至于游这么深吧。”
“你们！爱信不信！”经历一路上海水的冲洗，人鱼身上的伤口和淤泥都逐渐消失，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尽是娇羞愤恨的模样。
话音刚落，四人的疑心还没有升起，身后的一把三叉戟划破海水的阻力，直勾勾的落在了五人身后的深水海沟。
“人鱼军队要来了！你们到底走不走！”人鱼挣扎着，晃动着脖子上的铁链。
眼见着人鱼军队越来越近，贺进手中的人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也不管锁链摩擦着自己的脖颈，一股脑的往深水区游动，而死死攥住锁链的贺进，也被跟着一起带到了深水区。
鹤归和祁赎见状，顺着贺进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的扎进了更深的海域，而姜欣的鱼尾却不小心被袭来的三叉戟划破，整个人越游越慢，逐渐跟不上大家的动作。
“喂…！”姜欣虚弱的叫喊着，海水透过伤口席卷全身，身体也逐渐变得乏力，鱼尾像是不听使唤一样逐渐往上漂浮而去。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姜欣双目无神的看着深水区里那一抹淡淡的光线，颓废的顺着海水的流向漂浮。
可我还不想死啊。姜欣在心里挣扎着，看着远去的几人自嘲一笑，果然我这样娇生惯养的假千金，永远都成为不了，别人的第一选择
就这样死了也好，就不用再去面对面绿茶的妹妹和偏心的父母了。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会引来全家人的嫌弃。
甚至是在进入游戏的前一刻，她都被绿茶妹妹诬陷穿了不属于她的JK制服，甚至是用一桶冷水浇在她精心准备了一天的妆造上。
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姜欣全身一紧，整个人因疼痛蜷缩在一起，眼角划过的泪水并未与海洋融合在一起，而是挂在她的眼角，像是漆黑夜里最后的光亮。
可松弛无力的鱼尾带着她逐渐向上漂浮，同时伤口处的疼痛也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流逝。
“可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