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过于炽热,她不敢接,遂低头。
“殿下,那个,能不能……”
喉咙好似被鱼刺卡住了,沈雁栖不太想跟他有过多的牵扯。
陆行云用食指刮着她的鼻梁。
“能,你不愿,我便不勉强。”
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对于慕容瑾,他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过,现在看来,是个对手,竟然让他的妻子上了心。
思及此处,杀心骤起。
“那日你去七宝阁,是为了我是不是?”
陆行云那日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么一个缘由了,沈如锦极其看重自己的名声,见他回来便猝不及防来见,这如何不让人感动,此前他只烦她性情孤傲,旁人不得亲近。
想想看,还是自己过于狭隘了,她将自己放在心上,他须得多待她好些才是。
沈雁栖眸子睁得老大,这人也太会臆想了。
“对,就是,多年不见,只恐太子忘了我。”
说得她鸡皮疙瘩都要掉完了。
“你两度扮丫头接近,不然我如法炮制,也为你扮一次?”
他终日循规蹈矩,其实内心也向往放浪形骸之人,只是这往日比他更恪守礼教之人竟然三番两次做出此种举动,先前是为他,这次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岂能忍受。
听闻祁王为人放荡不羁,倘若她喜欢,他也不是不能做。
沈雁栖如遭雷劈,这什么话,堂堂太子怎能如此,她倒宁愿他看出来了,以他宽厚的性子定然不会为难于她。
口微开,沈琢的嘴脸像魔咒一样紧扣她的神识,睫毛忽闪两下,牙口挤出几个字:
“不了吧,你转过去,我想换衣服了。”
他听话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好了。”
湿润黑发垂肩而下,红衣贴身,衬得肌肤胜雪。
陆行云不自觉地握上她的手,轻轻揉搓数下,呼吸紧促,眼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沈雁栖看他有些异样,以为是病了。
“是不是泡太久了?太子,太子?”
“没事,我们走!”
二人从大门出,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太子,太招摇了,祁王他见过我,把我当丫鬟了。”
等下要是见面,她就无地自容了,她也并不知道慕容瑾和沈如锦相处的细节,这二人要是有了肌肤之亲,这后果当然也是由她来承受的。
“丫鬟?他敢!你有没有受伤?”
他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再打量一番,刚才并未见她负伤,别是遭了什么内伤。
“有,我不小心碰了他的琴,他说我琴艺难登大雅之堂,抱了我,放了几句狠话。”
她实话实说,这要是碰了面,这些瞒也瞒不住,就是不知道太子会如何看待她。
通过这两日相处,她知他是个君子,为人良善,一定不会害她,无数次她都想告诉他,但是母亲还受沈琢的控制,她不能冲动行事。
“外邦的蛮子,竟然这么说你,等会儿我为你出气!”
他牵着她的手,照样大摇大摆地前行。
沈雁栖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他竟然没生气那人抱她,只说为她出气。
沈如锦真是天生好命,她打心眼里嫉妒,嘴角泛着酸水。
到了正堂上,几个人人都等急了。她定睛一看,有几个人也是在七宝阁见过的,那就是太子的好友,或者该说是党羽?
话本子上是这么写的。
“太子殿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开口的是卢玄德,他也一眼瞅见了一身红衣的沈雁栖,不由得想到那日的事,一阵脸红。
主座上的慕容瑾看着这一幕胸口都要气炸了,才离开没多久,这丫头又开始生事了。
“过来!”
沈雁栖闻言顿了一下,抓紧了陆行云的手,在他耳畔轻声说:
“我,之前被人抓,险些被卖窑子,他买了我,然后好不容易逃出去,七宝阁那次,其实我才逃出去,也是知道有你在,我才安心在那里停脚,是打听才知父亲也在。”
她随口胡说两句,想借用太子对姐姐的信任脱困,也尽量别让二人生了嫌隙。
“竟然是这样,别怕,你当日怎么不说清楚,要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陆行云单手拉着她,与她一同入座,眼神和慕容瑾对上,双方火药味十足。
“祁王,本宫与你讨一人。”
言外之意便是身旁之人,陆行云急忙拥紧了自己的妻子。
慕容瑾嘴唇颤动数下,手里的酒杯就碎在手心里。
“不可,本王喜欢得紧,不愿放人!”
他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堂上众人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大梁的祁王不是个善茬,也不知会在大齐驻足多久。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与你介绍,这是本宫的妻子,定国公嫡女——沈如锦。方才本宫正要离去见到她,听闻祁王曾求旨,欲迎娶本宫妻子,可有此事?”
陆行云与其冷眼对视,一只手与身旁女子十指紧扣,似乎是在宣告自己的地位。
慕容瑾挂上僵硬的笑脸,说道:
“前情本王不知,只是听闻沈小姐琴棋书画皆通,容色倾城,便起了和亲的心思,不过能成婚亦能和离,本王并非全无机会。”
两国邦交,和亲之举再正常不过,慕容瑾此前确实没想过她的真实身份,对于晋中第一才女的名头还是知道些许,既然是她,那也不妨事。
眼神又落在了沈雁栖身上,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身体又开始颤动。
那男人的眼神就像虎狼一样,虽然说身边这人也没好多少,起码不会强制她。
沈雁栖往他怀里缩了一下。
陆行云唇角微勾,伸手揽着她的腰肢,目光还是对上慕容瑾。
“祁王真会开玩笑,别说我和如锦情比金坚,就算是从前未嫁之时,如锦身子孱弱是万不可能远嫁的,祁王怕是要以赘婿之份上门了,不知大梁君王可曾知晓啊。”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瑾气得脸色发青,强忍着没有发火。
“太子这是哪里话,瑾之真心,天日可表。”
“哼!”
这场闹剧似乎越玩越大了。
沈雁栖头皮直发麻,事情惹大了,遭罪的还是她。
“沈如锦一生一世只有一个夫君,就是太子殿下,我与殿下生死不离。”
她说着,身体更贴近陆行云,脸颊微微泛红,她并非存心撩拨,但眼下的情形可由不得她了。
一个太子就很难应付了,再来一个祁王,她头都要晕了。
慕容瑾强忍着不适,说道:
“大事未定,还是先别下结论,只是二位身上的衣服甚是眼熟。”
陆行云抻展长臂,慵懒地说:
“席间醉酒,府上丫鬟领我去换了一身,至于她,祁王对本宫妻子的衣服竟然眼熟,是否太无礼了?”
眸色一转,周身冷冽的气势叫人不敢忽略。
“随便说说罢了,同一款式的衣服也并非沈小姐独有。”
嘴上还在强撑,看着陆行云碰她,她满眼都是他,从未对他如此过。
沈如锦一贯孤傲,从不对他温言软语分毫,这怎么能叫他不气。
在帮沈如锦赎身之前他就见过她,街头浅浅一瞥他就上了心。
再见,她已入青楼,他救她,只要她托付终身,她却几次三番逃跑,真是不识抬举。
慕容瑾以为她这次回来是愿意了,也歇了继续关她的心思,将守卫都撤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回报他!
左右按在桌上,硬是抠出几个手指印,桌上沾了血液。
沈雁栖不想与这人多费唇舌,当务之急是赶紧逃走。
她附耳过去。
“我是偷跑出来的,你带我走,要是被我爹娘发现就糟了!”
掌心贴合他的手腕,温热的热气在他肌肤表层徘徊,极大地抚慰了他稍显躁动的情绪。
“冷水一泡你人都泡傻了,你忘了你嫁给我了?”
“有,有道理啊。”
沈雁栖揉揉太阳穴,现在一出什么事,她就担心被沈琢知道,顶着沈如锦的名头,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出了事,祸患就会降在母亲头上,她不想如此。
陆行云嘴角噙着笑,手捏她的脸。
难以想象,她终年病着,但是一身肌肤如软玉,令人爱不释手。
他捏了一下又一下,沈雁栖有点不满。
“不许再捏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敢这么大声,现在不怕我了?”
沈雁栖听了这话就焉了。
陆行云还很期待她会说什么。
“对着我你无需顾虑过多,明白吗?”
她难为情地点点头。
这一切落入慕容瑾的眼里是多么讽刺,从来不笑的她对着陆行云喜笑颜开,整个人生动极了。
他刚才竟然一不注意看痴了。
这时陆行云看过来,说:
“如锦身子不能吹风,这便离去,告辞!”
太子既走,他的一众拥蹙便没有留下的道理。
一行人出府后,沈雁栖打了个喷嚏。
“哈啾!”
陆行云看向自己的侍卫,他拿出一件貂裘披在沈雁栖身上,手背从脖颈边上擦过,那特殊的触感令他再次心动。
他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很软。
腕下的手背、手指,无一不美。
五指纤长而饱满,他心下一动,便紧扣住了五指,呼吸跟着重了一分。
“你,你的身子向来虚弱,不可再轻易乱跑了!”
“也才两次,以后不会了。”
沈雁栖不敢再看他,太容易让人沉迷了,只是这份情意独属于沈如锦一人。
陆行云这般爱她,她想必也是一样的。
今日见慕容瑾,这人看着不怎么样,也对姐姐痴心不已,沈雁栖忽然想见见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一定也是极好的。
沈雁栖立即把手松开,他不明真相,她可从头至尾都知道,现在沈如锦应该回到家中了,没几天就要换回来了。
届时她就可以和娘亲一起回到庄子上。
她知道沈琢不可能让娘在晋中待太久,娘亲也一直是岑氏心中发一根刺,这两天侯府传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心里很是着急。
沈琢私底下养的外室不在少数,但是姨娘一个也没有,在朝中得了一个痴情种的名声,如今她娘进府,事端不会少的。
想到这泪满眶。
陆行云见她落泪,立即就慌了神。
“怎么了,还在想之前的事?你且再等等,祁王是来宾,我不可做得太过分……”
沈雁栖打断他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到一些伤心事,无妨。”
“别想了,我看你这身子就是被这些糟心事拖垮的。我正好还有其他事,不然,你坐我的马车回去?”
陆行云说道。
“我自己走回去也成。”
她习惯自己一个人了,不愿上车,陆行云强行抱着她上车。
“你,做什么!”
“你究竟要如何折磨自己?你说要如何,我便如何。”
他声音不敢太大,生怕吓着她。
“不,我只是还不太习惯罢了,我,还有一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起身要下车,陆行云拉住她。
“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我是你的夫君,你大可交给我去办,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吗?”
“没有,只是……”
只是她担心娘亲安危,想跑回去看一眼,可这话却万不能告诉他。
陆行云强制将其抱上了车,半点不给她后悔的机会,她越是挣扎就被禁锢得越紧。
“你先老实告诉我,怎么出来的?”
他突然问道。
“狗洞。”
沈雁栖一不留神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她后知后觉地捂嘴。
他不禁蹭目结舌,她心里慌张得不行。
“我,我也是着急,我性子木讷,不喜问人,东宫,东宫的事定然瞒不过皇后,我担心惹她不快,所以就……”
眼神飘忽不定,快编不下去了。
陆行云突然凑近。
“为了我你连规矩都不顾了,如锦,我此生定不负你!”
“你不用发誓,就算你生了二心,我也不,我也会爱你。”
她结巴着说完,这句话应该无错,这两日她学了不少,女德女诫读了许多。
马车停下,他护着她下车,然后挽着她的手臂,目光柔和许多。
“母后可有为难你?”
“并未,只是,只是我性子沉闷……”
他忽然插了一句话。
“不是母后敲打你,为何你我新婚,你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如锦,你我算是从小就认识,既有婚约,该携手一生才是,身在皇家,有你我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