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过后，雨越下越大，哗啦的雨声倒是给屋内驱散了不少恐惧气息。
云卿打开手电筒，宋谨言顺着光的方向，双目一惊。
“你看，这还有一只。”
楼梯上，隔着扶手，一只男鬼四肢张开，成大字型，诡异的背靠着墙，或者说他是被钉在墙上，手腕的位置，看不到反光的钉子，但血迹沿着墙面一直向下，留下两条血红的轨迹。他双眼漆黑如黑洞，面部吸腮干枯，嘴巴张大，像是在吞噬着什么东西。
云卿：“楼上应该还有更多。”
手电筒的灯光关闭，周围再次恢复漆黑。
宋谨言：“这些是……”
云卿摇了摇头，“定魂阵。白天我们刚到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到这里阴气很重，但却没有感应到一只鬼的存在。但现在，他们全出来了。这是定魂阵将他们捆锁在了这里。白天有阳气，就被彻底隐藏，太阳下山，阴气出才将他们全部显现了出来。但……这栋楼，应该还有什么在这个阵法里，来控制着这些鬼。”
玻璃门密封不好，风一阵阵的往里钻。
“不会有山间野鬼再过来了。”她拉了个椅子坐下。
宋谨言看着她抱着胳膊一直打哆嗦，想起刚才触碰到他眼睛的那双手，眉心微皱，“冷？”
“特，别！”
“车上有外套，我去给你拿。”
云卿伸手拉住他，“不用了。”没猜错的话，就算她坐火炉边上穿着羽绒服，也还是会冷。
她见宋谨言没吭声，转了话题，“先办正事。”
手电筒的光成了这栋楼里的唯一光束，环绕一楼，只有前台那一只女鬼垂吊在那里。
“帮我扶着凳子。”
云卿把凳子放在女鬼的背后，踩上凳子，手电筒对着勒死女鬼的绳子顶端照，双目一怔。
绳子果然不是像普通的吊死鬼现场那样，拴在房梁或是什么支撑上，而像是直接穿透进了墙内，与墙接触的地方，以绳子为中心，红色的咒印向周边散开，弯曲的每一条纹路都像是能摄人心魄似的吸引着目光不舍得移开。
“宋谨言，我知道了，是摄魂咒！”
转身低头的动作太急，云卿一个不稳，眼看就要往地上摔。
宋谨言也跟着一惊，张开手臂就要接住她。没曾想，她本能的就伸出手，拽住了一块红布，握紧的手心里似有一瞬红光刺了下他的视线。
宋谨言下意识闭眼，嘴边的话还没来的及出口……
云卿：“哇啊啊——”
冻僵的双手，根本感觉不出自己拽住了什么，只知道下跌的时候，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怪重的，好在下面还有宋谨言垫着。
宋谨言：“唔。”
是真的很重！但比重更让他抑郁的是，压在云卿身上，被她一手拽下来的女鬼，头正贴着自己的脖颈。
“请问，您有预定吗？”
云卿：“……”
这下，完了。
“请问，您有预定吗？”
“请问，您有预定吗？”
“请问，您有预定吗？”
……
屋外的雨小了下来，整个屋内，女鬼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宋谨言睨着地上，头朝地，直挺挺趴着的女鬼，有些烦躁，“她什么时候能闭嘴？”
一旁的小凳子上，云卿坐着没动，她左手用力掐上右臂——真的一点知觉都没了。
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一着急就……
“要等拆了这栋楼里的整个阵法。”
拆？
宋谨言看了眼被云卿一同拽掉，还挂在女鬼脖子上的那根绳子。绳子的那端竟然是平整的切口，连任何结扣都没有。而吊着她的墙面上，更是平整的看不出任何被伤害过的痕迹。
定魂阵，聚魂咒……
他弯腰去拿云卿手里的手电筒，灯光沿着地面，跟着他的脚步移动。仔细去看才发现，原来楼梯上也□□涸的血迹染成了红色，从上到下，快要铺满所有台阶。
“喂，宋谨言，你干嘛去？”
木质楼梯，每踩一下，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看阵法。”
男鬼就被钉在第九阶台阶的地方，离得近，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能清晰的看到他牙齿上满是血迹。他探头去仔细看，两只手腕下，诡异的咒印露出边角。
“别！你别乱动。”云卿起身刚抬脚就一个踉跄，整个人毫无反抗的摔到地上，右臂冻僵，磕在地上感觉不到疼痛，歪倒在地上的右腿也是，好无知觉。
这下，真的麻烦了。
宋谨言刚碰到墙面的手指顿住。寻着“咚”的一声猛地回头，手电筒扫了扫才找到跌倒在地上的云卿，“你怎么……”
“吼——————”
耳边，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突然炸响，一声一声的嘶吼，刺的耳膜发疼。
宋谨言捂着耳朵回头。钉在墙上的男鬼，原本漆黑如黑洞的双目成了惨白的眼白，干枯的身体不断的挣扎，沾满血渍的嘴巴张大着，用力吼叫，像是要时刻挣脱枷锁，扑上来将他吞食入腹。
动了？
云卿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蹦哒两下，尝试操纵着无知觉的右脚，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走的不快，步子看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在楼梯口扶着扶手，没打算再抬脚上楼。
“你是活人，阳气浓郁，只要触碰到他们，就像是按开了玩具的开关，木偶开始活动了。前台那个女鬼不就是因为你碰到了，才开始不停的说话的吗？”
宋谨言“……”明明是她先碰到了我的头发。刚才，还不都是因为你，她才倒进我脖子的！
他深吸口气，“那现在这个阵眼，要怎么拆？”
云卿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倚着楼梯扶手，笑着赞道：“不错啊，能看出来每个鬼的位置就是阵眼。”
“废话，这定魂阵本就是我宋家世代传袭的至高阵法，我身为宋家传人，当然……”
“！”
“！”
云卿：“你是说，遥城内，会定魂阵的，只有你宋家传人？”
宋谨言眉头拧紧，一脸凝重的点头，“不只是遥城，整个天师圈，除了宋家传人，不可能有人会这个阵法。我一直都开不了天眼，所以宋家到我这一代，连二叔都说，应该是注定要没落了。所以尽管我熟背下所有阵法符咒，都没有应用的机会。你提到定魂阵的时候，我竟只去回想阵法的信息，连它是宋家独传的最高阵法，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定魂阵，是宋家初代家主所创，世代传承，除历代传人外，不可外传。”
云卿心底一震，盯着宋谨言双眸微闪，一双眼睛里藏着其他人看不懂的情绪。
她抿了抿双唇，开口声音带了些微哑，“那，你应当知道定魂阵的用途。”
宋谨言眸光一暗，“定魂阵所定的不是阵法中的魂，而是用十二个怨魂的怨气为阵眼，组成阵法，封印怨气滔天，无法驱除的凶尸。”
云卿：“那你还拆？”
“我没拆。”宋谨言捂着耳朵，两步走回云卿身边，“定魂阵哪是那么好拆的，手札里，我倒背如流，都没有一句提到这个阵法拆的方法，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个阵眼。倒是你……”
他对着大厅里，依旧趴在那不停说话的女鬼抬了抬下巴，“是怎么把那个，拆下来的？”
云卿：“……”
她眼神微闪，“那是意外！哎呀你就别问了，拆都拆了，剩下的阵法松散掉也是迟早的事。等着它自己散掉，放这些怨鬼出去造孽，不如我们直接把阵法拆完，一把超了这些鬼算了。不然这方圆几里地的，根本不会有一只鬼敢往这靠近。等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出能问荼靡村消息的东西。”
“怎么拆？”
云卿对上他的视线。光映在脸上的光线不是很足，但还是能看到他漆黑的双眸发亮。
她垂下头，去看他握着手电筒的指节，修长。
“定魂阵确实不是普通的阵法，即使在整个天地间，能破这个阵法的仙者也屈指可数。”她抬头，笑着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带着小得意，“但不包括我，我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将所有经书都能倒背如流的学霸！”
宋谨言一怔，她的声音里的得意，她说的每一字，很奇怪，就像是一种力量，锤的心里一震，心跳都有些控制不住，又带着一股莫名的涩意。
和他第一次见她时，那种感觉很像。
“好了。”云卿用没了知觉的右臂锤了下他的肩头，见他回神，“不忽悠你了。这阵法用在阳间，又以阳间的怨鬼为阵眼，这对我这个掌管三界魂灵信息的地府登记办主任来说，当然就是伸手一拽的事。”
宋谨言：“……”
云卿凑近他，“嘿嘿，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协助我一，小下。”
宋谨言侧着身子躲开。每次她笑成这样求自己帮忙的时候，准没好事。
“怎么协助？”
咚咚。
她尴尬的锤了锤右腿，“麻了，上不了楼，你要背我上去。”
“……”宋谨言无语的在她面前半蹲下，“吓的腿软就直说。”
他的肩膀很宽，半趴在上面，有些暖。云卿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屁！我才不怕！”
“呵呵……嘶，别揪我耳朵，你手太冰了。”
“够冰就好。”
“……”小心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