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生的时候,眼睛是睁不开的,我蜷缩在空中,身上凉凉的下意识想去寻找一个热源。
然后我听见真奈美姐姐说:“他这样的存在是很难活下去的,还不如趁他现在刚出生就让他死去。”
然后我又听见拉鲁叔叔的声音,“说的没错,我们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存在,他很有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风险。”
“我们支持夏油大人的一切选择。”这是美美子姐姐和菜菜子姐姐。
最后是一个拥抱,带着熟悉的气息,以热量拥抱住我,在我的上空有人说,“这是我的孩子,尽管出生的方式不一样,但他仍然是我的孩子,我会尽量抚养他长大”
温柔的声音让我下意识的想要记住。
“他的存在是谬论,也是真理的缩影,是我人生中最明亮的的色彩之一。”
“你的名字就叫理吧,真理的理。”
然后我在温暖的拥抱中沉沉的睡去。
这就是我出生时的故事了,我有了个名字,我叫做夏油理。
在我能听懂话语后,我知晓是父亲,让我活了下来。
我是父亲的孩子。
我也知晓我的家人们并不期待我的诞生,唯有父亲是例外。
我总觉得我的世界只有父亲,因为我除了与父亲有关的事情,很少对其他事物感兴趣。
我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中一天天长大,身体逐渐变得灵活,我可以行走,可以奔跑,可以跳跃,可以扑进父亲的怀里,可以跟着父亲在这座建筑中走来走去。
我总能在这座建筑中见到各式各样的猴子进出,父亲说没有咒力的人就是猴子,而拥有咒力的我们是家人,是同类。
总之猴子们总是在父亲面前讲述他们所遇到的麻烦,然后拜托父亲去解决那些制造他们麻烦的咒灵。
但其实父亲很讨厌那些猴子们。
每次会客后父亲都要回房间用一整瓶的空气清新剂在自己身上喷来喷去,然后再去会客厅喷上一瓶。
如果我在他旁边的话,他就会抓着我喷上一瓶,所以父亲房间里总有一箱空气清新剂。
父亲说,猴子是一群愚蠢且弱小的生物,它们的存在危害着咒术师的生命。
父亲说,猴子的气味让他难以忍受,他和家人们的目的就是消灭全世界的猴子们,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美好世界。
但是,家人和猴子的数量相差过大,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每天到教里面的猴子数量是家人们的几十倍,就算是不眠不休的一直杀感情,杀到他们死为止也杀不完,而且也做不到不眠不休的一直杀到死。
我知道,家人们一定也知道这条路的艰辛与不可能。
但是父亲决心走上这条路,于是身为父亲家人的家人们也会走上这条路。
他们不是为了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个愿望,而是因为父亲为了这个愿望走上这条路,他们就跟着父亲走上这条路。
真正有这个愿望的只有父亲一个人。
就连我也是这样的,实际上我没有愿望,硬要说一个愿望,那就是实现父亲的愿望。
他是我的全世界。
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当然如果我说出来的话,父亲一定会笑着说我还小,等以后就会有愿望了,不要这么早下定论。
怎么会呢?人们的心理年龄总是比他们的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而我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意识,我的心理年龄应比我的实际年龄要大上几岁。
我仔细观察过来找父亲的猴子信徒们,在我看来,他们表现出来的远比他们的实际年龄要小太多。
简单来说就是幼稚,这么说来,我的心理年龄大概就是一个成年人了。
如果我现在没有愿望,那么以后也应该不会再有了。
不过我并不在乎。
愿望只不过是人们欲望的糖衣。
当人们想要什么时,总会用愿望来掩饰他们欲望的丑陋。
就像父亲让我吃药时,苦苦的药,外皮是甜甜的糖。
明明说是不苦,但其实吃进去后的那层糖皮消失就是苦苦的药……
除了父亲,父亲的愿望和他一样美好易碎。
这个世界是没有神明的,就算有,那也只是个见不得异端活着的小心眼。
所以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是一群见不得一段活着的小心眼。
因为我并非咒灵,也非人类,一个四不像的怪物披着人类的外皮也没有办法改变我怪物的本质。
身为异端的我,注定被世界讨厌。
所以我总是很倒霉。
是谁喝汤的时候差点淹死在汤里?
是我呢。
是谁走路的时候差点摔死在路边的刀尖上?
是我呢。
是谁在秋天的走廊上吹风差点高烧死在冬天的第一场雪夜里?
是我呢。
诅咒师来犯,挟持的人质一定是我;打架被当炮灰的人一定是我;出门的时候,被愚蠢的猴子当做沙包泄愤的一定是我……
从出生开始5年来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有死。
这都多亏了我强大的父亲。
不管是诅咒师还是愚蠢的猴子们,都打不过父亲。
他们只有在父亲面前下跪求饶的份。
不管是多么弱小的我,父亲都能及时救下被各种灾厄缠身的我。
灾厄在父亲面前只有被打碎的份。
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呢。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父亲才会那么辛苦,要是我也有力量就好了,明明已经5岁了,为什么我还没有觉醒术式呢?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呢?
我真的不想再躲在父亲身后了呀……
真奈美姐姐总是哄着我回房间,美美子姐姐和菜菜子姐姐却总是跟着父亲一起去会议室开会。
我当然不会那么听话啦,好几次我跟着他们去会议室开会。
可是他们总是讲一些我听不懂的,比如说这样的:
剿灭诅咒师基地……吸引咒术师……当做诱饵……
不不不,我觉得这样风险过大,我们应该……然后……
他们争论着我听不懂的东西。
当时我就在想,难怪他们都不愿意让我参加会议。
原来我笨得听不懂啊。
那就没办法了呢。
于是我只能天天在房间里看书,然后等着父亲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出去逛逛。
或者美美子姐姐和菜菜子姐姐什么时候磨着父亲去外面买甜品,逛商场。
然后我就能跟着父亲一起出去了。
有一次我和父亲还有美美子姐姐,菜菜子姐姐一起去一个公园玩。
菜菜子姐姐说那是一个难得的主题公园,票是很难买的。
那个公园里有很多鲜花,其中我最喜欢的一种是像一个小喇叭一样的花朵。
他的颜色很鲜艳,而且小喇叭的外表看起来很可爱。
我想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我问父亲这是什么花?
父亲说这是牵牛花,他摸摸我的头,笑着告诉我,牵牛花有很多寓意,象征着平静和虚无缥缈的爱,他警示着人们要珍惜当下的幸福,用心去守护自己的爱。
他也象征着顽强的生命力和绝不屈服的精神。
还有人说他是勇气和能量的象征。
我惊呆了,我不知道一朵可爱的小花会有这么多寓意。
没想到一朵可爱的小花都比我厉害。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菜菜子姐姐说我只有一副皮囊好看,其他的一点用都没有,只会给父亲添麻烦,只能当个花瓶。
但是这朵小花它不仅可爱,它所象征的意义也有那么多,远比只会给父亲添麻烦的我要有用的多。
而且他甚至不用吃饭,只要长在那里浇浇水就好了。
于是我惊叹道,牵牛花好厉害。
我告诉父亲,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一朵牵牛花,我会努力守护当下的幸福的。
父亲就笑着告诉我,小孩子只要负责开心长大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大人吧。
然后父亲又问我,再过两天就是12月26日了,理的生日要到了,今年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是想要最新的高数理论书籍,还是一把攻击型的咒具或者是父亲在生日那天一日的陪伴?
高数理论类的书籍可以让我的脑袋运转起来,是非常有趣的书籍,我很想看下一册。
可我也想要一把攻击型的咒具,这样我就能开始训练自己,然后加入到家人们的任务当中,我真的很想和他们堂堂正正的一起参加会议,就算听不懂也没关系。
我知道菜菜子姐姐也经常听不懂会议内容,但是真奈美姐姐之后会告诉她要做什么。
我想如果我也加入了他们的任务,真奈美姐姐也会告诉我的。
可是父亲很忙,我想他陪陪我,如果是在生日,这天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比起嫌弃我的家人们,我更喜欢爱着我的父亲。
我更想和父亲待在一起。
该怎么选呢?
贪心的我全都想要,可我不能给父亲添麻烦,我只能选择其中一样。
结果越想越困,连走路都歪歪扭扭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突然很想睡觉,无法抵抗,于是,我睡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想睡觉,那是昏迷。
当我再次睁眼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周围是一片漆黑,我站在一片发着光芒的水面上。
是像蓝色又有点像紫色的光,我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但很漂亮,于是我就一直看着。
这时候上方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我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我只觉得白色很漂亮,很新奇,带着暖意。
于是我伸手去接他,但是白光把我砍碎了。
疼痛灌满了我的身体,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看见熟悉的天花板,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父亲告诉我,我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三天了。
我感到很遗憾,因为我错过了自己的生日。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父亲又跟我说,虽然理错过了生日,但仍然可以有生日礼物。
“因为不知道理想要什么,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按照我的想法给你买了一本书作为礼物喜欢吗?”
是一本新出的高数理论书籍。
而且是我正在看的那一系列的下一册。
收到父亲的礼物,我又高兴了起来。
“喜欢,非常喜欢。”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蠢,不然父亲不会突然笑出来,然后摸着我的脑袋说,理真可爱。
啊,究竟该怎么挽回我的形象呢?
明明我想成为的是父亲可以托付后背的靠谱男人,才不是可爱的小孩……
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我像美美子姐姐和菜菜子姐姐那样,拥有术式和实力,那么我一定可以融入这个大家庭。
这样父亲就不会夹在我和家人之间难办了……
父亲总会和家人们东奔西跑忙各种事情,但在我出生后他还要照顾我。有时候父亲和家人们会因为我发生一点小小的冲突。
家人们希望父亲可以跟他们去聚会或者娱乐一下,但父亲总会留下来陪我看书,或者带着我和美美子姐姐,菜菜子姐姐一起去外面逛逛街。
如果我强大的话,我就能和父亲家人们一起做那些任务了吧?
可是我没有,我现在只是一个软弱的小孩,连会议内容都听不懂的幼稚小孩。
我以为我看到的白光是幻觉,是梦,直到我见到白光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昏迷的次数开始直线上升,我总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昏迷走廊,食堂饭桌上,甚至是父亲的怀抱里。
被白光搅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痛苦的梦越来越长,我有些害怕,下一次我会无法醒过来吗?
在这段痛苦的时间里,唯一令我感到高兴的是,十次我醒过来里面有六七次能看见父亲。
父亲看上去很难过,丸子头也有一些凌乱,是发生了什么吗?
又一次醒来,我非常幸运地见到了父亲,他坐在我的床边摸着我的头发,温柔的问我,“理,想要活下去吗?”
我用我迟钝的脑袋思考,再思考,最后只能给父亲一个,不知道作为回答。
真抱歉,父亲,我也没有办法,被搅碎的次数太多了,我已经有些麻木了,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知晓下一次的光芒要如何撕碎自己,而我也能够像光芒撕碎我一样撕碎光芒。
也许我终于在这个似乎无止境的折磨中疯掉了。
万幸,温柔且宽容的父亲又一次原谅了我的无用。
他说,“理很痛苦吧?每次醒来脸色都很苍白,被困在噩梦中,一定很痛苦。”
我用迟钝的脑袋去分辨父亲说了什么,然后我认同的点了点头。
“第一次理昏睡了三天,第二次理昏睡了三天多两个小时,第三次昏睡了将近四天,理,你昏睡的时间正在逐渐拉长,现在我不得不用挂吊瓶维持你身体的营养需求了。”
父亲就温柔的看着我,慢慢等我反应过来然后再说,“虽然理很痛苦,但还是希望理可以活下来,我一直觉得理能出生真是太好了。”
“真抱歉,我这么任性这么自私,为了自己让你忍受痛苦也要活下来。”
然后父亲将我出生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理的存在是谬论,也是真理的缩影,是我人生中最明亮的色彩之一。我真的很想让你活下去,我还不想这么早失去你。”
于是我打定主意要活下去,因为我是被父亲所期待的孩子,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在我又一次睡着后,当我再次看见,那束白色的光芒在我头顶上出现。
我死死盯着那些散发暖意的白色光芒,却发现细小如丝线般的黑色牵牛花藤像幻影一样缠上了那些光芒,然后在枝头绽放一朵朵绚丽的牵牛花。
我心中传来一道声音,砍断他们,于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白色骨刀出现在我手中,我依照我心中的声音一跃而起,用力向那些花藤砍去。
那是我第一次向那道白色的光发起攻击。我成功了,白色的光被我撕碎了,我活下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世界变了。
当我听见真奈美姐姐的声音转头看她时,却不再是我熟悉的模样,而是一具穿着真奈美姐姐衣服的苍白骷髅。
骷髅上缠绕着细小如丝线般的黑色牵牛花藤就像梦中那些光芒,身上缠着的花藤,粉色的小牵牛花点缀在花藤上显得很漂亮。
在真奈美姐姐骷髅的骷髅头中有一串漂亮的粉色牵牛花花环,粉色的重力在上面缓缓流动,直觉告诉我那是术式。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决不会去砍断那些花藤。
真奈美姐姐对我很好,我不想她被撕碎。
等父亲推门进来时,我发现父亲也变成了骷髅。
真的很遗憾,我还没有跟父亲分享我战胜白色光芒的事情,我还没有看见父亲惊讶的表情……
“理?”
我抬头去看父亲,就算父亲是骷髅,也是我最喜欢的骷髅,却发现在我这个想法之后,我又恢复原来的视角了,父亲真担忧的看着我。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似乎在这个过程中领悟到了什么,我抬头继续看着父亲,心念一瞬父亲又变成了骷髅,心念再变,父亲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我自觉掌握了规律,高高兴兴的扑进父亲怀里说道,“我打败了那个讨厌的白色光芒,现在我也是有术式的人了。”
父亲仿佛松了口气,“那就是说理以后不会再随地睡觉了?”
“当然……”回想起之前那个随时随地睡觉的状态,我的脸烧了起来。
父亲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发,温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我想起我曾问过父亲,他希望我的术式是什么?
“不要计算量过大的术式,那样太伤脑,也不要是我的咒灵操术,因为那样很痛苦。”
父亲真温柔啊……
可我好像都有呢,计算量过大的术式有,咒林操术也有,还有一个古怪的骨头长牵牛花的术式。
说起来我比较喜欢那个计算量很大的术式,不仅能够制造防护盾,术式顺转的话我还可以制造吸引力和冲击波,虽然咒力消耗大但是他的攻击力很高。
但是父亲说不喜欢,那还是算了吧。
考虑到父亲看不见牵牛花,于是我只告诉父亲我那个能够长骨头的术式,父亲很新奇。
菜菜子姐姐也很新奇,于是她决定当我的第1个对手。
于是我也很乐意当着父亲的面开始表演,首先抬起一只手,在脑海里想象一根骨头按照想象召唤出一根骨头握住。
我看着手里的骨头觉得很不对手感,于是我开始回想在梦中我握住的那把白色骨刀。
控制骨头的咒力流动,将它改成一把太刀。
掌握方法后就很方便,我直接抬起另一只手,召唤出另一把白色骨刀。
然后我在菜菜子姐姐的惊呼中在身旁召唤出几十把的白色骨刀。
我的身体很灵活,毕竟在梦里被白色光芒追着打了近乎一年,我成功练就了十分准确的直觉。
我总能在菜菜子姐姐攻击我之前躲开,然后在恰当的时机进行反攻。
最终我的首战以我胜利作为结束,我很高兴。
“理这一年几乎都睡过去了呢,从5岁的生日开始睡到6岁的生日之后,错过了两个生日呢。”
“6岁的生日礼物想要些什么呢?”
“还没想好。”
“那就用我之前自作主张买的礼物吧,看,一本紫色牵牛花,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
得到了父亲的生日礼物,我更加高兴了,我开始期待我的7岁生日。
5岁跟6岁的生日都没好好过,7岁的生日我一定要和父亲快快乐乐的过完一整天。
时间过得很快,等我补完之前落下的功课,又看完几本高数理论就到12月20号了。
我想着过些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开始思考想向父亲要什么生日礼物。
但是父亲似乎正在和家人们谋划一场计划,就在12月24号大家都不见了,整个盘星角只有他和留下来作证的真奈美姐姐。
但是除了父亲面前,我很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我偷偷跟去了咒术师的临时安置所。
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棕色长头发的漂亮姐姐,她说她叫家入硝子。
我本来是想出来找父亲的,遗憾的是我没找到夫妻,而是跟着家入小姐在咒术师的临时安置所转来转去,顺便学会了反转术式。
讲真的,家入小姐的工作实在是太单调,太无聊了。
出现伤员,家入小姐过来,发动反转术式,伤员痊愈。
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能够忍受这个无聊且无限循环的工作,家入小姐真是一个温柔且厉害的人呢。
我是一个四不像的怪物,可我的身边总是能见到一些温柔的人,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成为温柔的人。
我一直在等父亲给我过我的7岁生日,可我等到的是父亲的死讯。
什么叫做极恶诅咒师夏油杰被当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处以死刑?
父亲做错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死?
我不理解,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五条悟。
我要杀了凶手,为父亲报仇。
这将是我余下时间的所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