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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井闼山料理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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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可能是出于设计者个人的审美取向,井闼山在建设之初进行园林造景时,选择了常绿植物来作为基本的美化手段。

因此无论是何时,站在校外往里看,此地给人带来的印象都是四季常青。

初夏时节,我坐在这种环境里听同学说完了他失败的爱情故事,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话题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应景性。

“是之前跟你在食堂一起吃饭的人吗?”

“对,叫畔津真绪,很可爱吧?”

“确实。”

刨除掉他叙述中的大量细节总结一下吧,饭纲同学失败的爱情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在饭纲同学上小学的前一年,他们家隔壁一直空着的老房子在某天突然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新来的住户是一对父女,父亲看起来消瘦而憔悴,女儿看起来不安又小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邻居们渐渐了解到了这家人目前的情况。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中年人刚刚失去了从校服走到婚纱的妻子,一个年幼的女孩刚刚失去了久病的母亲。

由于先前为了治疗费用到处借债,他们家的经济状况不太乐观。畔津先生为了还债干了好几份工作,日夜繁忙,无暇顾及他的女儿,于是便在经过街委会商量之后,开始在上班时将女儿托付到左邻右舍家里,让别人家的孩子和父母带着她一起玩。

饭纲同学家也是那“左邻右舍”之一。因为临近街区的同龄孩子不多,所以他家就成为了畔津先生更常委托的地方,他跟畔津同学就这么认识了。

跟他这种天生达观,到哪都能吃得开的性格不同,畔津同学在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很内向的类型。在饭纲同学的记忆里,整个小学期间,她除了他几乎再没有别的朋友,是个很令人放心不下的人。

“你就因为这种理由喜欢她吗?这会不会有救世主情结的嫌疑啊。”

“不,并不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喜欢她都是初三快毕业时的事了。”

初中时,为了不给父亲增加额外的负担,畔津同学选择就近入读了一所学费便宜的公立学校,饭纲同学则是因为拿到了体育特招名额去入读了一所距离较远的私立寄宿制学校。

受限于环境因素,这对原本亲密的友人被物理意义上的隔开了,从原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况变成了只有每周日才会短暂在家见一面的状况。

一开始饭纲同学是很担心她的,不过在进入初中之后,可能是因为时来运转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吧,畔津同学好像交到了其他朋友,并且跟他们相处融洽,因此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

“你因为这个不高兴吗?好差劲。”

“没有不高兴好吧。我自己本来就有两位数以上的友人,她除了我之外还能交到其他朋友当然是好事,不过怎么说呢……老实说确实有时候会不太愉快。”

“哎,比如说?”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她,实际上在小学的时候也确实是。可是在上初中之后,我对这个认知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习惯,可能是什么职业病,饭纲同学似乎时常注意到别人身上的一些小细节和习惯,并且大部分都会记下来。

他跟畔津同学认识的时间最早,在她上初中之前几乎可以说是对她了如指掌。

喜欢吃什么,在吃饭的时候第一口先吃饭还是先喝汤,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在加固纽扣的时候喜欢缝交叉线还是平行线。

她有用一字夹夹刘海的习惯,买了一排不同色的一天一换,一周每天不同色,下周再开始从头循环。

某天他们约好了周末放假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因为这算他们上初中后久违的单独相处时间,在见面前,他想好了等下见到她第一句话要说“这么久没看到你的绿发夹了还真是有点怀念”之类的调侃,然后等到一见面,他打好的简单腹稿就作废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畔津同学用来夹刘海的发夹变成了银色而已。

跟她平时常用的那种纯横杠便宜一字夹不同,这是个树枝造型的小手工艺品,不像她会自己买的东西。果然,畔津同学在他询问后说,这是前几天学校那边的朋友做好送给她的。

在那之后,饭纲同学在放假回家时再也没在她头上看到过原先那些东西了。

“有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慢慢改变了她,让她对我而言渐渐变得陌生了。怎么说呢……虽然她的改变方向是很积极的,可是我偶尔会觉得很可怕。”

“……倒也是人之常情。”

除去这个问题之外,他们聊天话题的逐渐匮乏化大概也是他危机感的来源之一吧。

即使再怎么大方,在一周难得只见一次的时候,对方一直在说起的都是她跟另一个朋友的事,这即使不是爱情也肯定会引发不满。

“你就不会跟她聊点别的转移话题吗?照理说你应该很擅长才对。”

“我不否定这点啦。不过要是跟她聊社团活动的话,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社团的成员所以肯定会提到。聊班上的事、成绩、学校附近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之类的话,因为她们是同班同学而且上下学去哪玩基本都在一起,不提到是不可能的。聊综艺节目、电视剧的话,我跟她喜欢的题材不同,她对体育和常见的时尚杂志也没什么兴趣,难道要我跟她聊排球吗?”

“嘶——那她看小说吗?”

“看。”

“那你干嘛不跟她聊这个?”

“因为我不怎么看。”

“没救了,埋了吧。”

“我知道,不用你说。”

“如果就到这个阶段的话,你充其量只是因为不适应跟发小疏远而感到寂寞罢了,不到失恋的程度吧?”

“我倒很希望是这样。”

根据饭纲同学的供述,他确信自己对畔津同学怀有爱情意义上的好感是在初三即将毕业时的某天。

当时他们讨论到了将来的话题,在说到择校倾向的时候,畔津同学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问题,所以从明年开始她家就要搬到世田谷区去了,她已经拿到了井闼山的成绩特招名额,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到这里入学。

“等等,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事才来了这里的吧?”

“嗯——是也不是吧。虽然确实有一点这个原因,但井闼山本来就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你对排球有什么了解吗?”

“我对排球的了解程度就像我看得懂字典上的每一个字。”

“那你打过那种游戏吗?就是需要组织起不同角色组成队伍对关卡进行攻克,根据角色的不同能组成各种流派的那种。”

“玩过。”

“那就好解释了。你在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喜欢怎么玩?”

“先尝试摸索出一个自己打起来最舒服最顺手的队伍然后一路平推吧,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

“这种啊……倒也不失为一种战术。我初中的时候遇到过很多这种类型的队伍,如果能做到极致的话确实不太好对付。”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在说择校倾向的话题啦。如果在高中时期想继续打排球的话,那选择跟自己风格合得来的学校是很重要的。把这当成组游戏队伍时喜欢的战术来说的话,我喜欢先组一个‘队员能力十分均衡但是并不突出’的标准件队伍,然后根据遭遇战时敌方的不同来更换配件的打法。如果敌方是更擅长防御的类型,那就换上更利的矛;如果对方是需要进入状态才能发挥好的类型,那就不让对方进入状态,或者故意诱导他进入状态再强行打断,使其难以发挥;如果对方不足为惧,用标准件也能应付,那应付过去就可以了。”

“随机应变嘛,挺好,很正常的思路。”

“对,不过要是以此作为选择学校的标准的话,我能选择的范围就会变得很小。因为想做到这一点的话,我需要这个学校的排球部本身就成员众多且实力都不弱,能让我有在大范围内挑三拣四的余地。这样一来,能被我列入考虑的就只有个位数的几所‘豪门’了。那些成员人数稀少、板凳队员距离正选队员实力差很远的学校……说得难听点,他们的队伍风格不是不想随机应变,而是没得选。”

“你在想说话难听的时候也是真的很难听,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听完就开始有点想给你一拳了。”

“这一点我不否认。实际上当时有两所‘豪门’都给了我名额,不过最后因为感情上的一时冲动,我就到这里来了。”

“你是小学生吗,因为对方要搬家了就要死要活的。”

“那倒不是这个问题。”

“好,那你说。”

“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从今往后她在说‘回家’的时候指的不是我家而已。”

于是,因为一时的感情冲动,他来到了这里。

疏远的关系只要再修复就好。他们还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在,还有过去的回忆可以支撑起短时间的空白,只要再在高中时期跟对方拉近距离,成功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

但是很可惜,这一切进程都在这个学期即将结束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在前几天——应该是上周末的事。真绪突然来找我谈心了,说是收到了班上同学的告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之类的。”

“你不会故作大方的让她跟人家交往看看了吧?”

“那怎么可能,我说完全不认识的人向你告白多半是不怀好意,然后她就犹豫了,说了一大堆也不算是不认识之类的话。”

“……她想答应啊。”

事情来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就属于无可挽回了,接下来再误导她让她陷入混乱也只是在自欺欺人,没什么意义和实施的必要。

他一如既往地给出了中肯的意见,畔津同学在几天后——也就是今天,正式接受了对方的告白。

通常来说,我是不会对来访者的告解表达自己的主观看法和给出什么建议的,但今天可能是因为我真有个发小的缘故,这一通诉苦听完顿时就给我整得食不下咽了。

跟其他说完就走的来访者不同,饭纲同学即使说完了也还是一整个人杵在那,让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摸头吧,我跟他根本不熟,这是否有点太超过了,而且他这个发型看起来发胶打了不少,给我摸乱了岂不是在他本就不妙的心情上雪上加霜。

抱他吧,这就更过分了,我们在今天午休之前说话的次数还没超过十次,突然做出这么没社交距离感的行为实在不妥当。我只是个在树下吃饭的路人罢了,要是畔津同学来抱还差不多。

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现在什么都不做实在有违人道主义,于是硬着头皮试探性地拍起了他的背。

“没什么……你现在还年轻嘛,所以才显得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等到将来她在你的人生里只占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二十四分之一的时候就没那么重要了。”

“那你现在就不要这么说啊!”

我这句话大概是起了反效果,他听完当场就哭起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去翻包里的纸巾,没想到他自己动作更快,刚开始哭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手帕纸熟练地拆开按在了自己脸上。

“至少在她还占二分之一的时候不要说这种话。”

他的声音隔着纸巾和手掌传出来显得发闷,使我的不知所措进一步加深。

最终,我一直拍他的背拍到了午休结束,他在上课前五分钟说要去洗把脸先行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在阳台上洗抹布的时候又听到了隔壁现充帅哥的叹气声。但这次不是因为粘毛器用的纸没带够,而是因为他在阳台上看到宿舍楼底下有对新晋情侣正在操场上闲逛。

念及今天下午极差的安慰技能发挥,我在将抹布拧干晾好后敲了敲栏杆,把他视线从楼下给拉了上来。

“要去散步吗?”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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