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牧扬对于殡仪馆不像常人般觉得晦气，而是一路都很有兴致地听戚桉和彭超介绍，有时候还会提出问题。
相比较戚桉，彭超很是激动，毕竟这可是大明星啊！
EUNOIA是近两年来全国人气爆表的偶像组合，在当下的热度简直无人能比，而夏牧扬是他们当中的老幺，同时也是最火的一个，粉丝基数巨大，活跃指数巨高，可谓是炙手可热。
彭超的姐姐妹妹都追星，每逢过年过节就拉着他灌输组合的唱跳视频，久而久之彭超也被同化，对这些偶像明星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崇拜感。
他搜刮出几张纸，又拿出不同色号的笔，问夏牧扬可不可以签名。
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可是夏牧扬没有拒绝，只是笑着接过纸和笔，还贴心地询问：“需要to签吗？”
彭超霎时瞪大眼睛，满脸惊喜：“可以吗？”
夏牧扬笑笑，温声说：“当然可以。”
彭超一下捂住自己的心脏，夸张地靠在戚桉肩上，脱口就是在拍马屁：“天啊，这是天仙！多么善解人意，还长得这么帅！”
戚桉神情嫌弃，抖了抖肩将人甩出去，他拿起手机，正要查查夏牧扬的资料，蒋烨一个电话杀了过来。
手机震动不停，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急切。戚桉立马摁了接听，电话那头发出尖锐的爆鸣：“小七！！你干什么了？你怎么遇见夏牧扬了？！”
虽然不可思议，但蒋烨的声音还是克制的很好，戚桉看了眼还沉浸在签名的两个男生，走到值班室外，开了口：“我去殡仪馆旁边的仓库直播，我也不知道夏牧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蒋烨沉默片刻，随后又说：“你知道你们现在已经上热搜了吗？你的热度虽然没有他高，但是现在网上的舆论全部一边倒。”
戚桉皱起了眉，有些不理解：“可是我没错，他们的嘴巴就是很脏啊。”
蒋烨耐心为他解释：“这不是对错的问题，你作为公众人物就是不能像今天这样，你要学会忍耐，这和你有没有错没有关系，没有人关心这个，你知道吗？”
戚桉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夏牧扬都这么说？这是造谣，为什么受害者就活该要承受伤害？”
蒋烨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戚桉的看法有些片面了，他一时脑壳疼，轻轻“啧”了声，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小七，你先冷静一点，今天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白天来公司一趟，今晚我们会去公关，你不要看热搜。”
戚桉默默点头，转身看向室内，想起来什么，又说：“你们能把夏牧扬的热搜也撤了吗？”
“嗯？”蒋烨仿佛听不懂，“你说什么？夏牧扬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啊，他的公司会为他公关的，他们公司也很厉害，你不需要操心。”
戚桉闻言抿了抿唇，稍稍安心下来，挂断电话后就回到值班室，夏牧扬望着他，像是猜到了什么，问：“出了什么事吗？”
戚桉点了点头，又说：“我们上热搜了。”
夏牧扬沉默着，没开口接话，一旁的彭超看出不对劲，缩进角落悄悄拿出手机。
谁想他越看越激动，最后跳起来骂了句：“我草，这些人有毛病吧！”
戚桉见状也要掏出手机，还未打开屏保，夏牧扬先伸手将手机捂住，说：“别看了。”
两人都看向他，夏牧扬嘴角微微勾着，看不出情绪，声音温和，可是全身冷淡地仿佛他是个局外人：“看了心情不好，别看了。”
戚桉怔了下，随后夏牧扬站起身，朝门外走，说：“我要走了，不然等会儿粉丝要找来了。”
话语刚落，夏牧扬已经踏出值班室朝大门走去。
戚桉回过神来，本来没打算追出去，但是视线往大门一转，远街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几个拿着摄像机的人。
摄像机……
戚桉不喜欢镜头，他对镜头十分恐惧，从他变成死神的时候就有这个习惯，倒不是他的身份特殊，顾落说可能是他上辈子留下的阴影。而在刚回到人间时，他又因为带着两个狗仔走进裴岁聿的房间闯下祸，那次留下的记忆实在不算好。
那这是……
狗仔！
戚桉瞪了瞪眼，可是夏牧扬已经快走出大门了，他所在的位置看不见那群人。
戚桉急忙冲出门，飞奔着追出去：“夏牧扬！先别走！有人在拍！”
距离有些远，夏牧扬没有听见，还是往前走着。
戚桉骂了句脏话，直接变成死神形态飞到夏牧扬身后，又恢复人形拽住他的手腕。
夏牧扬似是震惊，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快看！是夏牧扬！”
“啊啊啊！小羊哥哥！快出来！”
夏牧扬愣了下，可是反应极快，立刻将戚桉挡在身后，面向那群粉丝。
可是戚桉毕竟是男生，长得也不算矮，两个人的身影重叠，惹得粉丝惊叫：“哥哥你身后是谁？！是那个小七吗？他素质有问题，你离他远一点啊！”
“看镜头，小羊宝宝！身后那个可以滚开吗？别挨着我家哥哥！玷污我的镜头！”
“……”
人群被挡在栅栏外，话语叽叽喳喳，镜头闪光灯不停闪烁，夏牧扬神情没什么变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是用身体完全挡住戚桉，对他说：“快回去，去值班室，下班之前不要出来。”
戚桉哪里忍得了，他推开夏牧扬，朝人群走去，喊道：“我真是不知道你们一天到晚吃的是什么，脑子里都是水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倒出来疏通脑回路？这里是殡仪馆！你们在这里拍照不嫌晦气吗？”
人群很快有人骂道：“关你屁事啊？你他妈还不是天天在殡仪馆直播？你有脸和我们说这些，真是好笑。”
“对啊，你信不信我们今天就把视频发出去，你他妈再也别想做主播了！到处蹭我家哥哥的热度，活该糊穿地心！”
“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天管地，跟我家狗似的。”
人群里迸发出一阵爆笑，毫不留情地侮辱。
戚桉气得浑身都发抖，还没开口，人群里突然有人举起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个东西已经砸在了戚桉的额头。
“咔嚓”一声脆响，有湿腻腻的液体滑落，脑子也一瞬间空白，鸡蛋不好闻的膻味齐齐朝鼻腔袭来。
戚桉眼前刹时一花，脚步都有些不稳，往后猛退了一步，被夏牧扬眼疾手快地扶住。
“啊啊啊！哥哥不要去扶他！”
“哈哈哈活该吧，你给我记住了，再像舔狗一样黏着小羊的话，下次就是臭鸡蛋了！”
夏牧扬这时终于厉声开口：“你们真的过分了！你们这样的行为是私生！再不走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人群霎时一愣，但是没过几秒就有人骂道：“夏牧扬你他妈帮一个外人说话？要不是我们为你砸钱，你以为你能出道吗？你觉得凭你那个演技能转型成功？能有这么高的热度？这都是你欠我们的！”
又有人拿出鸡蛋，瞄准戚桉的方向，正要扔，手腕被人抓住。
“你们真想进警察局？”低沉冷淡的声音自她们背后响起。
众人一愣，回过头看见一个带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被抓住手腕的那人率先反应过来，挣脱着骂道：“卧槽，你他妈谁啊？管事管那么宽？松手！信不信我告你猥亵？”
男人轻笑一声，语气平常：“告啊，我已经报警了，正好一起去，看看能不能为你的故意伤害减刑。”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可是男人的气场实在强大，她们刚刚嚣张的气势瞬间被压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带头的那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骂道：“妈的，一个男的欺负女人，也真是好意思，我们才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人群下一秒就散了，等她们走远，男人才绕路走进来。一走近戚桉身边他就将人从夏牧扬手里拉到自己的跟前，伸手将男生头上残留的蛋壳挑走，漠然开口：“不知道躲，傻不傻？”
听见熟悉的音调，戚桉突然觉得委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酸涩占据心脏，让他一下红了眼，眼睛里都带着点血丝，裴岁聿一时呆愣。
“你还骂我傻？你他妈怎么来的这么晚？老子都要被人打死了，老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我还不能骂人！我已经很克制了！”戚桉眼泪完全止不住，大声哭诉着。
裴岁聿似是很惊讶，他的手指肉眼可见地顿了下，然后他伸手一拉，也不管戚桉满脸的鸡蛋液，直愣愣将他裹进自己的怀里，又把鸭舌帽戴在他的头上，一俯身将人打横抱起来。
“卫生间在哪？”裴岁聿放低声音问怀里的人。
戚桉浑身止不住地哆嗦，颤巍巍指了个方向，裴岁聿毫不犹豫走过去。
刚迈出几步彭超就赶来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有人吵架，就拿着手电筒出来看看。
他看见裴岁聿和戚桉，愣了下，又急忙问：“小七怎么了？”
裴岁聿没有回答他，只是径直走向卫生间。
他将戚桉放在洗手台上，白色的灯光洒下来，将戚桉照了个透亮。他皮肤本来就白，此刻眼睛绯红，眼角和睫毛上都还挂着细小泪珠，额头被蛋液糊了个彻底，被砸中的地方肿了个大包，还在微微渗着淤血。
裴岁聿目光深沉，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来为戚桉轻轻擦拭额头。
四下十分寂静，戚桉率先打破宁静，眼神狠狠，咬牙切齿道：“我很生气。”
刚刚才哭过，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和颤音，放软放轻，完全凶不起来，倒像是撒娇和讨好。
裴岁聿手没有停下，只是“嗯”了声，问：“你想做什么？”
戚桉看着他，说：“我想杀了她们。”
“……”裴岁聿沉默，随后微微蹙起眉，劝说着：“这个不行。”
戚桉瘪了瘪嘴，耷拉下肩膀，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一点用都没有。”
裴岁聿轻轻笑了下，将手上的湿巾丢进垃圾桶，又抽了一张，捏住戚桉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为他擦脸，没有说话。
他的擦拭还算轻柔，戚桉微眯起眼，盯着他，突然小声开口：“裴岁聿，我想回鬼府了。”
裴岁聿手一顿，可下一秒又回过神，戚桉继续抱怨：“你为什么不能失忆呢？”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戚桉也不在乎，持续嘟囔：“活着好累啊，我想回去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人间没有他的住所，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找不到上辈子的亲戚，也没人来找他。
鬼府是他重生的地方，他渴望回去。
裴岁聿一直沉默着，直到戚桉的脸上变得干净，他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走，说：“下来，带你去医院。”
戚桉愣了下，立刻摇摇头，说：“你不是报警了吗，不用等他们来吗？”
裴岁聿轻声笑起来，说：“也就你会信了。”
“……”戚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咬咬牙撇撇嘴，继续拒绝：“我还要上班，不去医院。”
裴岁聿瞅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去请假，你都要去当艺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爱惜一下自己的脸？”
戚桉一下哽住，好像是这么个理。
他正要跳下洗手台，又猛地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和裴岁聿说过这件事！
戚桉浑身一颤，警惕地盯着裴岁聿，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当艺人了？”
裴岁聿神情没变，反问：“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戚桉眯了眯眼。
也是，按照裴岁聿的身份地位，他确实可能有渠道知道这些消息。
戚桉撇了撇嘴，突然觉得不舒服，他有些愤懑地跳回地面，瞪着裴岁聿，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神出鬼没窥探我的隐私。”
裴岁聿怔了下，随后竟然笑起来，却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手腕抬脚往外走。
最后戚桉心不甘情不愿来到医院被迫进行消肿治疗，出来后裴岁聿问他想不想去吃夜宵，戚桉点了点头。
裴岁聿驾车带着戚桉来到一家馄饨店坐下，裴岁聿轻车熟路地点了两碗韭菜猪肉馅馄饨。
店主是个老婆婆，笑眯眯地应了声，十分钟后将两个大碗放在他们面前，对着裴岁聿打招呼：“小裴，这次带朋友来了。”
裴岁聿点点头，说：“挺久没来了，正好路过来看看。”
老婆婆咧着嘴笑，慈爱地看向戚桉，随后突然想到什么，说：“孩子，你叫什么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戚桉愣了愣，正要说话，裴岁聿先开了口：“奶奶你看错了吧，他大众脸，容易认错。”
“……”戚桉瞬间翻了个白眼。
老婆婆也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那也许是之前来咱们店里吃过饭吧。”
正巧这时来了另一桌顾客，老婆婆抬脚离开，对着他们叮嘱道：“慢慢吃哈，急不得。”
等老婆婆离开，戚桉立刻在桌下给了裴岁聿一脚，生气道：“你才大众脸，你才容易被认错！”
裴岁聿没理他，而是拿起一旁的陈醋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盖起盖子。
戚桉又不乐意了：“怎么不给我倒？”
裴岁聿这才抬眸看着他，说：“你不爱吃。”
戚桉皱起眉，偏要拿过那瓶陈醋，往自己碗里不加节制地倒着，说：“我爱吃！”
可等他真的尝了个馄饨，五官都要挤在一起。
“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戚桉捂着嘴有点反胃。
裴岁聿脸上波澜不惊，像是见怪不怪，只是将自己的和戚桉的馄饨换了一碗，说：“说了你不吃。”
戚桉鼻子抽了抽，口腔里满是陈醋的味道，又不服输道：“你别换，我能吃！”
裴岁聿没有动作，懒得和他废话，自己闷声吃着那碗加满了醋的馄饨。
戚桉见他不嫌，自己也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往下蹦，端过裴岁聿交换的馄饨，说：“你喜欢吃就给你好了，我很大方的。”
裴岁聿挑了挑眉，嘴角轻轻勾了勾。
两人面前的碗空了后，裴岁聿将戚桉送回殡仪馆，在路上戚桉又接到了蒋烨的电话，蒋烨语气听上去不太好。
“小七，你现在在哪？你被拍了！别回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