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非常颓废，他做了三四年的生意攒得两万多块钱都赔进去了不说，他还欠了不少外债，那可是好几万啊，卖了他也不值这个价。
要是他一直没有钱也就算了，他是见过钱的人突然就没钱了，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胃里面烧得厉害……
“爸！”
陆丰看见他爸爸顿时有点心虚，他到现在还瞒着他爸爸和家里人呢，就是不想在家人面前丢脸，以前他有钱的时候家里人都高看他一眼，他到村里转一转，人们也对他格外敬重，现在……
陆郝瞥他一眼没说话。
害怕他爸爸生气，陆丰赶紧从炕上坐起来，跟着到正房吃饭。
陆家家规很严，他们兄弟三个没少挨爸爸的揍，长大之后才稍微好了一点。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春燕和春月在您那边睡得吧？”陆丰没话找话。
陆郝又装作不清醒的样子，他现在就是半清醒半痴呆的样子，有时候不用装他也是老年痴呆。
他不想跟陆丰正面打交道。
陆丰一看见爸爸又犯病了，他虽然心疼但是却也松了一口气，他爸爸傻了好，傻了就不用生气了。
他们家锅灶在屋里，正房被一分为二，一半是明间客厅，一半锅灶煮饭，冬天毕竟是要烧炕的，只要把炕烧暖了才好过冬。
锅里面留了一碗白粥，一个馒头半碗咸菜。
就这陆丰也没有嫌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脑袋恨不能钻进饭碗里。
现在他把钱都赔进去的事虽然说能暂时瞒过家里人，但是他媳妇儿跑回娘家去了，时间长了肯定会引人怀疑，他还不清楚村里人其实已经有风声传出去了。
“爸！”
陆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一看见爸爸那样儿，他就张不开嘴，他把钱赔光，他死了都活该，他不想让老父亲担忧，幸亏现在老父亲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
“我……出去一趟。”
不行！他虽然把钱赔光了，但是他好好干活也能把这个家撑起来。
他骑了一辆旧自行车从家里出来到镇上买了一只烧鸡，两瓶酒又买了一兜水果，他想到秀水村把媳妇接回来。
虽然他赔钱了但是他们还有两个孩子，日子还是要过得，他想着过去说说好话，给媳妇赔个不是，他保证以后好好干活，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以前也经常来老丈人家，不是送礼就是过来帮忙干活，所以轻车熟路就来到了李家。
他还没等进门就被李娟的弟弟发现了。
李刚看见陆丰之后没叫姐夫，而是撇了撇嘴：“你咋来了？你还有脸来找我姐？”
陆丰尴尬道：“我是来接你姐回家的，家里两个孩子离不了她。”
李刚冷笑道：“咋了？你是让我姐回你家给你伺候孩子，伺候你家老小的？家里的钱都让你赔光了，你哪有脸来我家说这话？”
两个人一张口就呛上了。
赔钱的事儿，陆丰很后悔，可是他跟李娟结婚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少钱，两个人不是感情一直都很好吗？他现在只是赔了钱，他还能赚回来。
虽然这么想有点心虚，但是陆丰还是想挣扎一下。
“我跟你这小孩有啥说的，我找你姐……”
这一吵吵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李娟的父母和李娟也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了。
“是你呀？你咋还有脸跑到我们家来？”李娟的妈冯大兰最先开口叫骂起来。
“我闺女跟你吃了多少苦，你一天福没让她享就把钱赔光了，你还有脸到我们家来，老头子你赶紧把他打出去。”
她一想到几万块钱都被陆丰赔光了，她就心疼得想死。
李茂江到底是一家之主，他不好真得拿棍子去打陆丰，但是对这个女婿很失望。
“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娟儿说了不想跟你走。”
李娟直接转身回屋里了，不想再看见陆丰。
李家全家人没有一个欢迎陆丰的，陆丰感觉到又羞愧又委屈，他对这一家人并非不好，相反几乎已经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年节，李家两个老人过生日，他都会准备礼物陪着李娟一起回来，而且李家的活儿，他基本上都会全包，没想到他只不过是赔了钱，李家就这样对他。
周围还有多看热闹的，这更让陆丰下不来台。
“我想听李娟儿一个准话。”
他也是有骨气的人，不会赖着人家不放，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吊着？他当然希望李娟儿跟他回去，可是人家实在不愿意……
这时候李娟儿从屋里出来了。
“妈你让他进来，有些话总得说清楚了。”
冯大兰一看闺女这态度，马上把路闪开。
陆丰在屋里见到了李娟儿。
刚刚离得远，他没看见李娟儿的模样，现在面对面看着她，陆丰觉得有点快不认识她了，一个多月不见，李娟儿不但面皮儿白了，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链子，金光闪闪刺人的眼睛。
陆丰做生意赔了钱，自然没钱买这个东西，李家条件也不行，还有李刚这个大小伙子没找对象，他们也不可能拿出钱给她买，那这条大金链子……
李娟儿发现陆丰看她的脖子，心虚地遮掩了一下。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
陆丰：“我好好干活，以后不让你受累，我……”
他想说他还能把钱挣回来，但是没敢，因为他太清楚那两万块钱的份量了，更不要说他外面还欠了那么多的债，就算把他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挣这么多。
李娟儿烦躁道：“别说了，你想让我回去，你拿两万块钱给我，我就跟你回去，不然就别想了。”
陆丰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那些钱都赔了，怎么能拿回来？他要是答应了那就是骗人。
“我真拿不出来，你给我几年时间，我好好干活，给你看看！”
他想要拿出自己的真诚，他可能挣不了那么多钱，但是他一定会对李娟儿好，一定让她享福。
李娟儿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跟你过了，两个孩子我一个都不要，家里的东西我也不要，咱俩领证离婚。”
陆丰牙关紧咬，嘴巴里已经有了醒甜的味道。
“你给我一个机会不行吗？你怎么知道我……”
“你别说了行吗？除了见到两万块之外，我什么话都不听，你要拿不出来咱俩就离婚。”
她为什么要跟他受苦？两万块啊！两万块搁在手里多大一摞钱，说没了就没了！更何况这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还有不少债呢。
她一想起那些钱，再看看眼前的陆丰心里就来气，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下去了，再让她跟着这个男人吃苦受罪重新走一遍，那不可能。
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开了，李娟铁心要离婚，陆丰也不能赖着不离，那不是耍无赖吗？
“你再想想行吗？”
“不用了，想啥想，明天咱们就把证办了。”
陆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从秀水村回来的。
他真要离婚了！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爸爸！爸爸！”
春燕和春月一大一小跑过来怯怯地看着他。
最近这两个孩子都很怕他。
陆丰：“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没有想到两个孩子会在村头等着他。
孩子们都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孩子们想问他什么，肯定是想知道她妈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明天他就要领证了，还没法跟这两个孩子说。
“回家吧，回家吧！”
他没有把李娟儿叫回来，带的礼物李家也没有留，他都带回来了。
一只烧鸡，一兜子苹，还有白酒都摆到桌上，扯了两只鸡翅膀给春燕和春月吃。
春月年纪小，见了好吃的就只忙着吃，但是春燕懂事了。
“爸爸我妈没回来？”
“你吃鸡肉，她不回来了，你以后好好带妹妹。”陆丰说这话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要是他没有赔钱就好了，他们家也不会这样，他们会幸幸福福的在一起，可惜他脑子太笨了，怎么就赔钱了呢！他太相信朋友了！不，是他太笨！
中午陆宏从地里回来见着他哥陆丰，想问问他哥怎么回事儿。
陆丰把两只鸡腿还有一半的鸡脯肉给陆郝留出来，然后父子三个坐一块儿喝起来。
喝酒的当然是陆丰和陆宏，陆郝本身都已经是老年痴呆，走路一脚六一脚七的，哪里能喝酒？不过陆丰留出来的两只鸡腿和鸡脯肉就够他吃饱了。
陆宏看了看他哥把烧鸡上的好肉都给他爸留出来了，心里还有点不高兴，他想他爸爸都那样了，能吃这么肉吗？但是也不好说出来。
“哥你到底咋回事儿呀？”
他觉得他二哥哪里不对，他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但是他不信，他得要他哥亲口跟他说。
所以兄弟两个就当陆郝不存在，两个人自顾自的说起来。
陆丰没有细说他是怎么赔钱的，总之他跟朋友合伙做买卖赔了两万多。
他只敢说这么多。
“两万多！”
陆宏噌的一下站起来了，惊愕地眸光盯着陆丰，想知道他有没有听错。
“哥，你赔了两……万多？我不吃不喝一年才挣几个钱？你一下子就赔了两万多？多多少啊？”
“哎呀，行了你别说了！”陆丰心烦的闷了一口酒。
他不光赔了两万多，还有一万七八千的贷款呢，这些事儿没法说。之所以不瞒着家里人，是觉得这些事儿一旦传开了，想瞒也瞒不住，他不怕陆宏知道但是他害怕他爸爸担心，虽然他爸爸现在有点痴呆。
这时就听到扑通一声，陆丰跪地上了，就像一座大山突然倒塌一样，趴地上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爸！儿子不孝！儿子给您丢人了，不过您放心儿子不会不管您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您一口，绝对不能让您饿着。”他说完眼泪哗哗往下淌，那么大个人哭的不成样子。
陆郝心想，才几万块钱就把陆丰难成这样？他这里有几万亿的货币握在手里，随便漏出一点来就能让陆丰原地起飞。
要不说他身体不行呢，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半边身子就只撑不住了。
索性也不急在这一时。
要不说他这个身体不争气呢。
等到陆丰哭完之后继续喝酒，陆宏倒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两万块说没就没这个打击太大了，他受不了。
“哥你也真是，你有那么多钱还做什么生意？留在手里多好？你看大哥出去盖了房子，我还没有房子住呢，你有钱不帮衬兄弟，居然都赔掉了。”
陆宏心疼得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这要是两万块钱分给他一半，他能盖一个小院儿了。
所以说，他觉得他哥不行，不值得同情。
兄弟两个从这里就把话头给岔开了。
陆丰也不愿意把钱赔了，他不是没有办法吗？有些事儿不想跟兄弟明说，他也怕说出来，三弟觉得他有点傻，毕竟被人骗这种事儿说出来不光彩。
陆宏就只心疼那些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村里人一家一户一年才收入不到两千，好家伙两万多，那是他们十年的收入，而且还是得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才行。
兄弟两个不欢而散。
陆郝全程就见兄弟两个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的。
他觉得小儿子眼皮子浅了，就两万块也值得激动成那样，他要是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钱，怕是得激动疯了，相反老二还是有点定力的，虽然赔了钱，但是还知道孝顺爸爸，这一点很关键。
两个鸡腿摆在碗里，陆郝对两个小丫头招招手。
“春燕儿你跟妹妹一人一个。”
春燕儿有些为难：“爷爷那是爸爸给你吃的。”
她当然想吃，但是不能吃爷爷的东西。
这孩子真乖。
“你跟妹妹吃了吧，爷爷不爱吃。”
春燕：……
她觉得爷爷说话怎么这么顺溜不像是……
陆郝：“吃吧，爷爷咬不动，别跟你爸爸说。”
春燕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拿了鸡腿跟妹妹分着吃了。
爸爸有钱的时候经常给她们买好吃的，以后这样的日子怕是没有了，小小的春燕已经有了危机意识，所以眼神里时不时惊恐和小心翼翼的神色。
这两个小孩儿是吓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