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韫之一瘸一拐慢慢走回宿舍,江泊舟在一旁扶着他。因为是上床下桌的结构,他此刻不方便爬上去就只能坐在椅子上,江泊舟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让他将左脚放在上面。
谭韫之轻轻的卷起裤腿,猩红的伤口在白皙的小腿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还有一些细碎的沙子、小石子趁着缝隙钻进了他的伤口处,膝盖处更是青肿一片。
因为运动裤是深色的,就算血渗到裤子上表面也不明显,只有裤子卷起来才发觉到谭韫之伤的不轻。
江泊舟倒吸一口凉气,偏头严肃看向谭韫之:“小韫韫,你这太严重了,要去医务室处理的。”
谭韫之垂下睫毛,神情隐匿在暗处看不清,他抿嘴摇摇头,还是拒绝了江泊舟的建议。
江泊舟咬咬牙拿出手机在敲打了几个字,从宿舍里翻出棉签,从洗手间端出一盆清水来让他自己先清洗一下。宿舍里没有喷雾药剂,江泊舟需要出门去买。
谭韫之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
江泊舟走后,谭韫之先是盯着伤口愣神了一会儿,随后缓缓用棉签蘸着些清水按上自己小腿处沾了沙子的伤口,一点一点将沙子清洗掉,稍不注意还有一点血溢出来。
擦着擦着,谭韫之眼眶有些红了,他的头上还有一些未处理干净的细碎的沙子。他今天好狼狈,在余竹,在众人,甚至在泊舟面前的坚强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也就表面看上去要强得很,实际上内心就是个软塌塌的糯米团子,一碰就化。
但他不能在敌人面前示弱,但凡有一点胆怯露出,敌人就会躲在暗处笑话自己。
乞丐叔叔们教过自己不是吗?要学会坚强,学会保护自己。
谭韫之吸了吸鼻子,就算他打算继续埋头清理伤口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在楼道传来。
江泊舟回来的这么快吗?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只能隔着门提醒:“门没锁,泊舟——”
砰,门一下子被用力打开。
谭韫之抬着红彤彤的双眼看向门外,手还保持着捏着棉签要处理伤口的姿势,他一愣。
来人大步向前,迈向谭韫之,一声不吭,他半蹲下身,右手穿过谭韫之的腋下,另一只手换过他的膝盖,将人轻松抱起,谭韫之红着眼与人对视,“哥哥,你怎么……?”
顾相旬没应声,眼里有辨不明的情绪翻涌着,他抱着谭韫之大步走出宿舍门。
从宿舍门到宿舍楼门口再到校园门口的车上再到谭韫之被安稳放在副驾驶上一脸茫然。
顾相旬将谭韫之放在副驾驶上便从车前经过走到另一边驾驶位上车,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谭韫之反应过来出声:“等等,泊舟他……”
顾相旬沉着脸回应:“他知道。”随即发动汽车。
谭韫之从刚刚顾相旬出现到现在坐上车都很懵。
顾相旬怎么会忽然出现他宿舍?又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是你那个同学告诉我的。”
哪个同学?泊舟吗?
谭韫之疑惑看向顾相旬,他们俩怎么会有联系方式?
顾相旬解释:“上次视频那件事之后,我就不放心你,加上了你同学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好联系。”
顾相旬停顿,意味不明地看了谭韫之一眼。
“我要不这样,你今天受伤又要瞒着我们。”
谭韫之羞赦地绞动着手指头,小声反抗:“我又不是小孩子……”
“哦?那是哪个人哭鼻子了?”
谭韫之转头反驳:“我才没有哭鼻子,我是沙子进眼睛了。”
顾相旬随意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谭韫之见顾相旬开车带他不知道去哪儿,下意识再补充一句:“我不去医院。”
顾相旬低声开口:“知道。”
“你不喜欢医院。”
谭韫之一愣,顾相旬居然记得他讨厌医院,心里莫名的有些涨涨的。
*
中庭园
顾相旬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后下车,走到副驾驶旁边开车,伸手打算继续抱谭韫之下来。
谭韫之下意识一缩,颤着睫毛,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毕竟刚刚顾相旬抱他的时候他一直处于愣神的状态。
顾相旬伸出的手顿住,昏暗的车库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照的不真切。
就在他开口要说些什么,眼前的人闭上双眼颤抖着伸出双手递给他,仰着脸一副求抱的姿势。
顾相旬的思绪罕见的一片空白,一向精明有主见的他此刻没了法子,只有胸膛一颗心脏热烈跳动着。
他缓缓伸出手将谭韫之抱起,谭韫之也乖顺的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刻,顾相旬的心被一种情绪充斥着,该情绪名为满足。
谭韫之紧紧闭上双眼,双手牢牢抓住顾相旬,头轻轻的靠在顾相旬的肩上,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依偎在顾相旬怀里紧张的不敢张嘴呼吸,只能用鼻子小心的,不想被发现的、轻轻吸着气。
顾相旬的步伐稳而坚定,尽管手上抱着谭韫之,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走,他抱着谭韫之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关上门。
“帮我按一下电梯,2楼。”
顾相旬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电梯里响起。
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顾相旬让谁按电梯一目了然。
谭韫之颤巍巍睁开眼睛,视线匆匆掠过他,松开环在顾相旬脖子上的右手,轻轻按了一下电梯按钮,又迅速如触电般收回手。
不过片刻,电梯安稳停下,门缓缓打开。
顾相旬抱着谭韫之进入客厅,小心地将他放在沙发上,便起身去拿医药箱。
谭韫之窝在沙发上捂着脸发呆,他的脸现在滚烫,热的他有些受不了。
顾相旬很快就拎着医药箱回来,他将医药箱轻轻搁在茶几上打开,取出棉签和碘酒。
顾相旬半跪在地毯上,伸手将谭韫之的左腿的裤脚轻轻卷起,露出样子可怖的伤口,目光又是一沉。
谭韫之下意识说:“没事,其实不严重——”
顾相旬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带点迟疑:“也就看着有点,有点可怕。”
谭韫之说完这句话自觉闭嘴,顾相旬小心翼翼的用棉签蘸着碘酒,凑到伤口处涂抹,谭韫之的腿细微的抖动了一下。
顾相旬捏着棉签的手指一顿,抬眼询问,“疼?”
谭韫之摇摇头。
顾相旬埋头继续给他涂药,等到猩红的伤口被暗色的碘酒涂满一层后,又重新拿起一根棉签开始给膝盖处的青肿涂抹。
谭韫之低眸,见顾相旬专心给自己上药,视线只略微触及到顾相旬浓密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
顾相旬人可真好啊,他呆呆地想。
待到顾相旬涂抹完站起身,他便呆愣愣地打算将裤脚放下去,被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还没干。”
谭韫之眼神飘忽,胡乱点点头应声,“哦哦好……”
顾相旬挑挑眉,转头扔掉棉签,收拾好医药箱,放在茶几下面的收纳箱里。
“哥哥……”
顾相旬回头:“怎么?”
谭韫之就这么愣着和顾相旬对视,他也是一时脑子抽了喊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憋了句:“……没什么。”
顾相旬没追问,只是点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